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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追忆似水年华[美]-第438章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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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概念,再纯属grandemortalisaevispatium。”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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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参见110页注。

我对布里肖此番话略有所悟。布里肖微微一笑,将这笑献赠给业已逝去而又重见天日的沙龙。我明白了,布里肖自己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他喜欢旧沙龙之处,并不是那落地大窗,也不是主子及其门客活泼的青春气息,而是那部分非现实的东西(我自己从拉斯普利埃跟孔蒂河滨公馆之间的相似中看出了这部分非现实的东西)。沙龙如其它一切事物一样,其外表现实的,众人都能觉察的部分,仅仅是那非现实部分的延伸而已。这非现实部分脱离了外在的世界,隐藏到我们灵魂之中,赋予我们的灵魂以一种剩余价值;与非现实的东西在我们灵魂深处与自己通常的实体融为一体,脱胎换骨——我们回忆起摧毁的房屋,旧时的人们,夜宵水果盘等等 ——嬗变为洁白如玉、晶莹透明的回忆。我们无法向人道明,这回忆具有何种色彩。我们向别人谈及过去的事情,告诉别人,过去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别人对这些事情仍无法有清晰的概念,因为这跟他们的阅历毫无相似之处,然而我们自己内心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能不产生激动,因为我们想,往日之事之所以得以延长生命,熄灭的灯火之所以还能发出余光,枯败的千金榆之所以还能飘香,这全都是因为有我们的思恋存在。在布里肖眼里,由于有蒙塔利维街沙龙的影子存在,维尔迪兰夫妇如今的沙龙的魅力减低了。但是,另一方面教授又觉得原来的沙龙又为目前的沙龙增添了某种新来的人无法发现的美感。这里放置了一些原沙龙的旧式家具,有时摆放的位置也保持着原样,连我都能发觉这是原封不动地照搬拉斯普利埃的样子。目前的沙龙掺进了一些旧日的气氛,有时竟能以假乱真,让人错以为是置身于旧时的沙龙;明明在一片现实的环境中,却不现实地以为自己身置别处,看到一片业已摧毁、残壁断垣的世界。从实实在在、崭新的坐椅之间,梦幻般冒出沙龙、玫瑰红丝绒面的小椅子以及挖花毯面的赌台。这赌台跟人一样有一段历史,有一段记忆。它曾被带到多维尔去过,每日里从花园这头,望着远处的深谷,等候戈达尔和小提琴手前来一起下赌。尽管它现在身处孔蒂滨河街客厅寒冷的阴影之中,却仍然保持着从蒙塔利维街以及多维尔的落地窗门照射进来的炽热阳光(它跟维尔迪兰夫人一样,对日起日落的时间十分熟悉)。自此以后,这赌台便平步青云,荣升到与人的爵位相等的高度。再看一幅画着紫罗兰和蝴蝶花的水粉画。这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朋友馈赠的礼物,不久以后这位朋友就去世了。于是这幅画便成了一个不留痕迹、悄然逝去的生命所遗存下来的唯一残片。它蕴含着一位艺术家杰出才华和一段长久的友谊,它令人想起艺术家作画时那专心而又温柔的眼神,那厚实而又漂亮的大手。另外还有一些门客馈赠的漂亮玩意儿,杂七杂八东堆西放着。主妇走到哪里,这些玩意就跟到哪里,与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结果身上打上了某种性格和命数的烙印。最后还有大量的花束和整盒整盒的巧克力。所有这些东西,或此或彼都在按照一统的方式开花。它们千奇百怪,却毫无用处,只是莫名其妙地在积存成堆;它们总是带着从礼盒里刚刚取出的样子,而且终年不变,一直保持着新年礼物的样子。这些东西我们看不出跟其他东西有什么区别,但是在布里肖这位维尔迪兰公馆晚会的常客眼里,它们却具有古玩的色泽和光润,还有着一层灵魂色彩,因而具有某种深刻的意义。这一切杂乱无章的东西,犹如一排排响亮的琴键,对着他高声歌唱,在他内心唤醒了相似的爱物,勾起了他模糊的回忆。它们四处点缀着这完全现时的客厅,犹如晴天缕缕阳光筛选着空气一样,切割、划分着家具和地毯。它们从靠垫到小花瓶,从方凳到香水怪味,从点灯方式到色调安排,在其间追逐嬉戏;它们雕凿着,回想着,透发着灵性,栩栩如生地体现着维尔迪兰夫妇今昔住宅所固有的某种理想款式。“我们来试试,”布里肖凑近我耳边说,“叫男爵谈谈他喜欢的话题。谈到那些事情,他是非凡出众的。”一方面我很想从德·夏吕斯先生口中得到有关凡德伊小姐和她女友的确切消息。为了这消息,我先前还决定过离开阿尔贝蒂娜,可是另一方面,我不愿意让阿尔贝蒂娜一人呆着,时间过久了,这倒不是因为她会趁我不在,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难以知道我何时回家,何况这个时候有人来访,或者她自己出门都会过分引人注目),而是为了别让她觉得,我离开她时间太久了。想到此,我便对布里肖和德·夏吕斯先生说,我再跟他们呆一会儿,但时间不会太久。“还是来吧,”男爵对我说。过时候他社交激情虽然已经降退,但还需要拉长谈话的时间。我在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府上和他家里都已发现过他这种需要。虽然这是盖尔芒特家庭特有的需要,但更广泛地看,有些人跟他们也差不多;由于他们的智慧只表现于交谈的本领,即一种不完美的本领,所以尽管别人已经奉陪他们许多时辰,可他们犹感未足,谈兴仍浓,越发贪婪地缠住对方死死不放。对方已经精疲力尽,他们却因社交乐趣未能尽兴,居然错误地要求从对方这里获得满足。“来吧,”他又说。“是不是,客人们都走了,现在才是尽情欢乐的时刻。唐娜·莎尔①的时刻来到了。希望我们不要欢聚一场却落得那么凄惨的结局。可惜,您急着要走,您急着要去办的事情也许是您最好不要办的事情。急事人人都有,可是往往人们告辞的时候正是应该到达的时候。我们犹如古迪安②画中的哲人,现在该是回顾一下晚会的时候了,用军事语言来说,就是进行所谓的战况分析。我们请维尔迪兰夫人给我们送一份小小的夜宵来。不过我们得小心一点,不要把她也给请来。我们光请夏利——说说又回到了《艾那尼》③上——来专为我们再拉一遍那段柔板。这是不是很美,那段柔板够美的吧?可是这位年轻提琴家上哪儿去了?我还要向他祝贺呢。现在是表示激动和互相拥抱的时候了。布里肖,您得承认,他们演得真象天使一般,尤其是莫雷尔。一绺头发分开的时候,您注意到了吗?啊,真是!我亲爱的,那您算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一声升F调,足以使埃内斯库④、加贝⑤、和蒂博⑥嫉妒而死。我敢向您承认,我是强做镇静,还是徒劳无益,听到那一声,我的心都碎了,我简直要哭出声来了。全场人的呼吸都加剧了。布里肖,我亲爱的,”男爵猛地摇着大学教授的手大声说道:“真是盖世绝伦。只有年轻的夏利,犹如磐石,一动不动,我们甚至都看不出他在呼吸。他当时的表情正如泰奥多尔·卢梭⑦所说的,就象人间没有生命的东西,自己虽然没有思想,却能发人深省。然而突然间,德·夏吕斯先生做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犹如在描绘一个戏剧性的转折一样,大声说道:“这时候……一绺头发!这时候,他正拉到动人的小四组舞曲那活跃的快板。您知道,这绺头发甚至对于头脑最为迟钝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启示信号。塔奥米那公主至此为止耳朵一直聋着,因为没有比有耳不听的人更聋的了,但面对这奇迹般的发绺,她无法否认事实,立刻明白这是音乐,而不是扑克。啊!那真是庄严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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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处暗指雨果戏剧《艾那尼》的结局:女主人公唐娜·莎尔为三人所爱,最后与艾那尼结婚。但艾那尼对唐娜·莎尔之舅立下诺言,婚后即自杀身亡,唐娜·莎尔也随之殉情。

②法国画家(1815—1879),所作《没落的罗马人》一画,背景为两位哲人正在交谈。

③《艾那尼》中另一主人公唐·卡洛斯,其名在拉丁语中与夏利为同一词源。

④埃内斯库(1881—1955),罗马尼亚著名小提琴家和作曲家。

⑤加贝(1873—1928),法国著名小提琴家。

⑥蒂博(1880—1953),法国著名小提琴家。

⑦卢梭(1812—1867),法国画家。

“对不起,先生,请允许我打断一下。”我对德·夏吕斯先生说,以便把他拉回到我感兴趣的话题上来。“您刚才对我说,作曲家的女儿本来该来的。对此我很感兴趣。您是否肯定,说好了她要来?”“啊,我不太清楚,”德·夏吕斯先生也许不由自主地也服从了人类普遍使用的指令,即不要向嫉妒者通告消息。他这么做也许是为了向挑起嫉妒的女士表示尊敬,尽管别人十分憎恨这位女士,他却荒唐地表明自己是个“够朋友”的人;他这么做也有可能倒是出于对这位女士的恶意,因为他以为一个人嫉妒了,反而会加倍地表示爱情。再不然,他就是要成心与人作对,对大多数人都讲真情,就是对嫉妒者守口如瓶,这样,嫉妒者因被蒙在鼓里而备受痛苦;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事情至少就是如此。为了折磨别人,大多数人都以己度人,拿自己以为最为痛苦的事情——也许那本来就是错觉——来折磨别人。您知道吗,这里有些象争比高低的场所,人都不错,可就是人人都喜欢从此发迹,出人头地。可是您的脸色有些不好,这间屋子如此潮湿,您会着凉的。”他边说边把一张椅子推到我的身边。“您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小心为好。我去把您的外套拿来。不,您自己别去,您找不到,而且会着凉的。瞧瞧,真是太不谨慎了。可是您毕竟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了。您还真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的老仆人来照料您才行。”“男爵,不用您劳驾,我去。”布里肖说着就离开了。布里肖也许没有发现,德· 夏吕斯先生倒是真的为了向我表示友谊,他那狂妄自大、折磨别人的急性发作已经过去,眼下又恢复了平易近人,真诚相待的态度。布里肖还记着,维尔迪兰夫人把德·夏吕斯先生是当作囚犯那样交给他严加看管的,就怕他别借口去取我的大衣,而偷偷去跟莫雷尔幽会,结果把老板娘的计划搞得全盘皆输。

我对德·夏吕斯先生说,为了我,布里肖先生劳驾了,我很遗憾。“噢不,他非常乐意,他很喜欢您,大家对您都十分喜欢。有一天大家都说,怎么老不见他的人影,他是把自己锁起来了还是怎么的,布里肖真是一个正直的好人。”德·夏吕斯先生只看见伦理教授跟他说话的样子和蔼可亲,坦诚相见,绝没有料想到,他会在背后肆无忌惮地讥讽他。“这是难能可贵的人,他知识渊博,却没有陷于迂腐,不象许多人那样变成一个书库里的老鼠,浑身散发着墨水气。他视野宽阔,胸怀豁达,在他的同人中纯属罕见。看他对生活能有那么深刻的理解,那么善于因人制宜,尊重每人的个性,有时候我们不禁纳闷,他不过是索邦大学一名普普通通的小教授,原来甚至只是个中学教师,究竟是从哪儿学到这一手本领的,连我都常常百思不解。”听到夏吕斯关于布里肖的这番赞赏,我比夏吕斯还要百思不解。就连德· 盖尔芒特夫人圈子里最无修养的人都嫌布里肖笨拙迟钝,他怎么竟能取悦于德·夏吕斯先生这位难上加难的人。取得这一成绩跟有些事情的影响是分不开的。且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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