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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南河镇-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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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陈致远一时想不起,这是那位诗人留下的令人心碎的绝唱。 
所谓的紧急会议结束后,张义安和王士琦拒绝了胡景翼的刻意挽留,又义无反顾地去了前线。
三女河就在眼前。不料随着突然而来的一声枪响,归心似箭率先拍马登上西岸的张义安在向后仰了一下后,接着又翻身落马。吃惊中王士琦等急忙下马去搀扶时,陈致远却一眼发现对岸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又在向他瞄准。说时慢那时快陈致远只一甩右手,枪响处,那个罪恶的枪口连同它的主人,已应声滚进了三女河。
三个人急忙扶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张义安。张了张嘴,张义安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挣扎中他抬手向西安方向指了指,随即身子一软,头也歪倒在一边。
壮志未酬,死不瞑目!为了革命,这个曾一度使陈树藩闻风丧胆的关中汉子,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了三女河畔。时年仅二十九岁。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明年将再次复苏。这个年轻的生命,他还能再次复苏么?
烈士的鲜血,染红了灾难深重的黄土地。巍巍秦岭在为他默哀,滔滔渭水在为他壮行,悠悠的三女河,在为他饮泣。。。。。。
 龙城飞将今何在,秦人怀念张义安




 第十八章陈致远投笔从戎 柳

奉段祺瑞之命助陈为虐,奉系军阀许兰洲部,直系军阀张锡元部,先后开进了陕西。张义安的阵亡,使靖国军锐气受挫,孤掌难鸣,王士奇只得退回了渭北。渭水南北三峪河东西的大片土地,也得而复失。以泾水为界,敌我双方又成对峙之势。
 
佘有志已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南河镇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向不愿当官的陈德润,却屡屡被人硬请着“出山”当了官,而且第一次就是个七品知事,接着又是全省的戒烟督办,据说是从六品。自己整天谋思着想弄个一官半职,结果银子倒是花了不少,却才弄了个既没品级,也不入流的乡约。好在虽没品级也不入流,却多少还有些实权。凭这点实权,佘有志的确还在南河镇一带威风过一阵子。
原打算先这样将就着以待天时,没想到窝还没暖热,天却像川剧里的脸谱说变就变,又像关中人烙锅盔的鏊子说翻就翻,结果是鸡飞了蛋也打了。这次有幸结识了督军陈树藩的小舅子钱少爷,只说是时来了运也转了,自己却财迷心窍一时大意,竟稀里糊涂地在《自首书》上签了名。多亏钱少爷偷梁换柱,把自己的大名从《自首书》挪到了《劝进书》,自己这才大难不死,还有了进北京当官的希望。谁知人在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关键时刻,袁大头不争气给死了,杀了一辈子人的陆屠夫,后来却被别人杀了,自己自然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好在陈树藩还在,还没死,眼下还是陕西的土皇上。钱少爷也答应给自己弄个七品知事当当,做梦都想着当官的佘有志,正拭目以待。()
苦命的多儿,已经有五六天滴水未进了。她浑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腿像两根烧火棍,手像一对鸡爪子,凹下的两腮和深陷双眼使脑袋形同骷髅,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心口痛不再是阵发而变为持续,痛起来多儿连呻唤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除了日夜陪护的柳叶、余儿跟明儿,以及经常前来探望的菊儿和孙兰玉外,谁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令人恐怖的多儿,跟当年那个令人瞩目的多儿联系在一起。
久病床前无孝子。已经辍学的佘大花,开始还能守在多儿的跟前,并不断地抹着眼泪给她端汤、喂饭、送水火。后来见多儿已汤水难进,既不拉也不尿,她索性大撒手不管了。多儿在家里要死要活的,佘大花却跟郭德玉在外面风流快活,常常是夜不归宿。佘大勇则借口生意忙,整天呆在烟馆里吞云吐雾更不闪面。气得柳叶只要一背过明儿,便借秦腔《起解》中苏三的一句台词,骂佘家是洪洞县没一个好人全是一窝子贼寇。
见佘大花与佘大勇指望不住,余儿、明儿跟柳叶只好轮流地陪护着多儿。菊儿和孙兰玉隔三差五地前来探望,并陪柳叶、余儿跟明儿一块守护着多儿。老神仙跟戴维只能配些止痛的药,来缓解一下多儿的痛苦。
这天早上,菊儿又约孙兰玉一块来看多儿。已多日水米不沾的多儿,竟意外地想喝点拌汤。余儿很快就给她拌了大半碗拌汤端了过来。虽然咽得有些艰难,多儿却竟将大半碗都喝了下去,并例外的没有呕吐,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她感激地对孙兰玉跟菊儿说:“这。。。。。。这一阵子,给。。。。。。给你俩添。。。。。。添了不。。。。。。不少的麻。。。。。。麻烦,也不知咋。。。。。。咋样才。。。。。。才能报。。。。。。报答你们?”孙兰玉安慰她说:“人又不是铁打的,谁也难保没个头痛脑热。还是好好将息自己的身子,快再别说那些生分话了。”菊儿虽没说话,却在一边不住点头附和着孙兰玉。转过头多儿又对余儿说:“姐。。。。。。姐这身子骨不。。。。。。不争气,咱妈她。。。。。。她上了年。。。。。。年纪,你。。。。。。你就替。。。。。。替姐多。。。。。。多操些心,多。。。。。。多劳些神,啊——”余儿说:“姐你放心,这我知道。”喘息了一会后,多儿又拉住明儿的手说:“咱。。。。。。咱俩姑。。。。。。姑嫂一场,嫂子有。。。。。。有啥不。。。。。。不到的地方,你。。。。。。你就多。。。。。。多担待些。”明儿说:“我的好嫂子,多担待的应该是你,不是我。是我们佘家对不住你。”又歇息了好一阵子后,多儿这才又拉住柳叶的手说:“妈,您老人家上。。。。。。上了年纪,自。。。。。。自己多。。。。。。多保重。”柳叶闻言,眼泪竟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背过身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为了使她们母女能说会心里话,孙兰玉对菊儿跟明儿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跟着孙兰玉退了出去。
刚才的话,多儿此前曾不止一次地对她们说过。毕竟年轻,明儿并没有觉察到多儿今天所说的话,跟以往有所不同。她似乎还看到了一线转机,于是轻松地对菊儿跟孙兰玉说:“我嫂子她今天,好像比前两天好多了。”孙兰玉却心情沉重地摇着头说:“好我的瓜妹子些!这叫‘回光返照’,不是啥好兆头。”明儿儿吃惊地说:“回光返照,啥叫回光返照?”菊儿眼泪巴巴地说:“没见棉油灯在油熬尽的时候,反而会突然亮一下么?多儿刚才的话,似乎在跟我们诀别。”不觉心里一沉,明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柳叶的心里再明白不过。那个可怕的时刻,终于不可避免地、一步一步地逼近了。一边跟多儿说着话,她一边帮余儿用热水给多儿擦洗着身子。厨房里,孙兰玉跟菊儿、明儿正忙活着,却一眼瞅见子明兄弟赶了过来,于是忙拦住两人说:“快,快寻凳子跟床板。多儿怕是不。。。。。。”话还没落点,孙兰玉却被屋里传来的惊叫声给打断了。当众人急忙赶到时,多儿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
“多儿!多儿。。。。。。”
“姐姐!姐姐。。。。。。”
“嫂子!嫂子。。。。。。”围在炕前,柳叶、余儿、明儿、菊儿跟孙兰玉异口同声地呼唤着,呼唤着多儿。明知道已不可能,她们却还在努力着,努力着想从奈何桥头,将多儿唤回来。
多儿却毫无反应。若不是孙兰玉用眼色制止,余儿跟明儿怕是早哭出了声。她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眼睁睁地、又无可奈何地看多儿。目送着多儿走完了她人生旅途的最后的几步,直至终点。
这是一个既暂短而又艰难的人生历程。“善良的多儿,你一路走好!”
我们既然无法挽留她,也许只能这样的告慰她。但愿她从此脱离苦海步入天堂,步入佛经上所说的那个“极乐世界”,或者圣经上所说的那个“伊甸园”。
当多儿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余儿跟明儿都失声地恸哭起来。一向温柔的菊儿这时却斥责说:“先甭哭!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赶紧,赶紧先把老衣给她穿上。过一会,怕就穿不上去了。”
受到斥责,余儿跟明儿果然强忍着不敢再哭了。哽咽着,她们帮菊儿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多儿穿上了“老衣”。在将一枚麻钱放进多儿的嘴里后,菊儿还将那条系麻钱的红丝线,顺手套在了多儿的脖子上。
在大家的帮助下,子明兄弟将多儿那看似臃肿,实际上却轻得跟灯草一样的遗体,抬上了刚支起来的木板床。将一张“蒙脸纸”蒙在多儿的脸上后,孙兰玉又将一张黄表纸对折成三角形,然后贴在了头门的门脑上。
一碗七生八不熟的小米干饭,被菊儿摆上了支在多儿头顶的灵桌,叫做“倒头饭”。
一把香被打开后,又被菊儿一根一根地插在了倒头饭上。余儿跟明儿的头上,分别被孙兰玉缠上了白麻孝布。
菊儿已点燃了香和蜡烛。将一张烧纸在蜡烛上点燃后,旋即又丢进了放在多儿脚下的瓦盆,一屁股坐在了脚地,柳叶突然“哎呀——”一声扯开了嗓子。。。。。。余儿跟明儿早已控制不住,随即跟着嚎啕起来。佘福庄里,顿时悲声大放。
佘家虽没乡情,但一向无是无非的多儿,却人缘极好,加上学堂正好放学,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遍了河西堡、河东堡与南河镇。南河实业学堂的先生们首先赶到了,河西堡的人也跟着赶到了。接着,南河镇与河东堡的男男女女们,也陆续地赶到了。
见佘家连狗大个人也没有,老木匠、老秀才、老神仙和老地主经过紧急地磋商后,由老地主出面,将柳叶劝住了:“佘家没个主事的。你给句话,我们也好安顿后事。”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睛,柳叶顺手摸出用白纸封裹着的两柱大洋说:“多儿命苦,在阳世上没享过一天福,到阴间,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这是两百块大洋,你拿着先安顿事。一切从厚!不够咧你吭个气。”
厚葬,就能使菊儿不再受委屈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多儿嫁到佘家,自然是佘家的一口人,她的丧事,理应由佘家做主一手操办。
如果是寿终正寝,如果娘家人好说话,婆家也可征求娘家意见,大家商量着办;如果是夭亡,如果娘家人不省事,那就免不了要多费些口舌。那些不省事的娘家人会弹嫌鸡蛋没毛、专门摘婆家的“不是”以显示自己,有的甚至胡搅蛮缠硬挡住不让下葬,直逼得婆家又是赔情,又是道歉。
如果是老丧,是老死家中,娘家人还要在众多的外甥与外甥媳妇中,给自己认为孝顺的一对披红挂采。披红挂采与其说是对孝顺者的褒奖,还不如说是对忤逆者的惩处,因此往往会惹出一大堆的矛盾和纠纷。正如关中人的口前话所言:过事过事,就是过“不是”哩!
当务之急,首先是给亲戚们报丧。如果是一般的亲戚,着个门中人甚至着个乡党邻里,拿着孝布前去通知一声就行了。娘舅家却是怠慢不得的,娘舅家属“上司衙门”。但凡“上司衙门”,必须由孝子中的长子或者长孙,一路哭哭啼啼的亲自上门去报丧,外人可以陪同,却万万不可以代替。
多儿的丧事,却是个空前绝后的例外。她上无公公婆婆,下无兄弟先后,虽有个男人,并且生的儿是儿女是女的,却跟没有一样,甚至还不如没有。没有这些人柳叶虽劳些神、受些累、花些钱,却还不至于受这么多窝囊气。多儿的死因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如果佘家有人主事,不用挖空心思,也用不着在鸡蛋里挑骨头,柳叶信手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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