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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经济史的趣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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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于《当代》2007年9月238期

6为什么186668年芬兰饥荒会饿死十万人?






大家熟知的近代大型饥荒,有爱尔兰1847年的大饥荒,导致大量移民到美国;二次大战后,有印度和孟加拉国的大饥荒,21世纪初期仍时有所闻的非洲饥荒。中国的故事就不必说了,邓云特(1937)《中国救荒史》记载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1960年代在毛泽东时期,发生过吃观音土的事,甚至还有吃人的传闻,易子而食的惨事在中国早已不是新闻。
我们较不熟知的故事,是芬兰18668年间的饥荒。我们对芬兰大概只有两个印象:这是Nokia手机的祖国,同时也是世界闻名的千湖国与千岛国。其实这是一体的两面:芬兰有14的国土在北极圈内,有187;888个湖泊和179;584个岛屿。在这种支离破碎的地区,要架设多少电线杆、拉多少电话线,才能构成完整的通讯网?解决之道就是发展无线话机,只需要成本较低廉的「点状」基地台,不必高成本的「线状」电话线。

芬兰
千湖国和千岛国的意思,就是交通不便:如何建构出有效的公路网和铁路网?这种地理特点的严重后果,就是一旦农产欠收发生饥荒,如何把粮食运送到缺粮之处?这就引发两项经济学上的重要问题。(1)市场失灵:因为交通不便,邻近地区或邻国的多余粮食运不到;或是运到之后成本过高,灾民买不起。(2)政府失灵: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就算有心要救,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饥民饿死。

千湖国和千岛国
1866年发生饥荒时,芬兰人口有180万,死亡率约7。76%。那是个和平时期,纯粹是由于农业欠收。1860年代的芬兰是贫穷农业国,扣掉湖泊和不可居住的岛屿,可耕地只占全国面积的8%。地广人稀,交通不便,都市化的程度低,只有南部靠波罗的海地区,以及西部海湾地区,可以和外国买卖谷物。
黑麦(rye)是穷人的主要食物,占全国农产量的一半;第二重要的是燕麦(oats),是给马和牲畜吃的;第三是做面包的大麦(barley)。以黑麦为例,1860年的总产量是25。6万公吨,1867年大欠收时,只收成12。8万公吨,少了一半;大麦的收成,也大约减少一半。这是全国性的荒年,但更重要的是地区间的严重失衡:芬兰有9省,以VarsinaisSuomi省为例,平均每人的农产量(总产出除以总人口),1867年时约为175公斤,而Kuopio省则只有70公斤。
问题就出在这里:歉收程度较不严重的地区,为什么政府不把这些「较多」的粮食,转运到严重缺粮的地区?答案很简单: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有一项观念,可以说明芬兰9省之间的粮价,在饥荒期间由于运输上的阻碍,造成粮食市场的整合度很低。这项观念,就是经济学界熟知的law of one price(价格单一化)。以可口可乐为例,它的售价低,市场广,销量大。同样容量的可乐,在阿拉斯加的售价,与在纽奥良的售价相同或相差无几。
现在很多国家都能做到这一点,那是因为铁路与公路运输发达,让运费只占商品价值的很小比例。美国在南北战争之前,谷物的运送范围只要超过25英哩,运费就超过货价。在这种情况下,市场的整合度必然相当低,不可能做到价格单一化。在芬兰饥荒时期,由于「千湖」与「千岛」的阻隔,粮食价格的整合度很低,各省之间粮价的差异很大,沿海和内地之间尤其明显。
芬兰饥荒的例子,告诉我们几项特点。(1)国内粮食的市场分隔性高(整合度低),主要是运输条件不足,导致粮食价格无法单一化。(2)同样重要的是,饥荒时期全国各地的粮价同步变动。虽然各省的粮价变动幅度不一,但基本上是同步起伏。这种同步变动的趋势,更使得各省之间的粮价无法相互平衡。(3)饥荒时期各省之间粮价失衡的情况,比非饥荒时期明显严重。(4)各省之间粮价调整的步调缓慢,而且在统计上不显著(表示几乎没有经济意义)。(5)囤积粮食惜售求利的状况不明显,或许是由于粮食普遍缺乏,无粮可囤。(6)政府未能提出积极对策,主因是地广人稀,运送成本过高,不易形成有效的政策。以上6项特征可以浓缩成两点:市场失灵、政府失灵。所造成的后果很简明:十万人饿死。
以下稍微对比中国政府如何主导粮食供需。1998年2月我去哈尔滨参观冰雕,之后搭火车南下沈阳,沿途看到许多像大型蒙古包式的单调深色建筑,一直猜不透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下车后问当地人,才知道那是因为前一年中国各地农业丰收,余粮过多无处可存,就由中央规划在东北沿着铁路线盖粮仓,把各省的余粮集中管理。我问不到余粮的总吨数,但听说光是把余粮集中到东北的运费,就花了6亿人民币。有几千年惨痛饥荒经验的国家,才会有这种不惜血本的作为。
有一年美国总统带执政团队到中国访问,中国的经济官员好奇地问:美国的物价是由哪个单位管制?美国官员感到莫名其妙:市场机能自己会运作,又不是战时,为什么要管制?中国官员又问:那你们的粮食由哪个机构调配?美国没发生过大型饥荒,根本没这种问题意识,只能礼貌地回答说「没有」。
站在中国官员的立场,以中国的人口和幅员,怎么可能不管制物价、不调配粮食?中国的留美经济学人,不要以为自由经济那套「看不见的手」学说,是超越时空的真理。中国的经济是需要松绑,但还是要积极管理,中国的物资条件与文化背景和欧美迥异,洋人的自由经济有他们的背景与环境条件,未必适合移植。
隋炀帝在公元610年左右开凿江南河,建立南粮北运的重要体系。史书上说他暴虐无道,要人民在运河两岸牵引他的座船,淤浅处还要人下水推船,甚至泡到腰身以下腐溃还不肯放过。或许他真的是暴虐,但如果隋朝没有建立起南粮北运的体系,之后的朝代如何能以北方的有限粮食,喂养稠密的华北人口?又如何支撑得起北方延绵的9边13镇,长期无底洞地耗费粮饷?
南粮北运是帝国生存的大动脉,全汉升(1943)《唐宋帝国与运河》首页就说,隋炀帝开凿的运河,「这一条动脉的畅通与停滞,足以决定唐宋国运的盛衰隆替,其关系的密切简直有如真正的动脉之于身体那样。」明代每年要从南方漕运4百万石粮食到京城,就是在这条输送线的基础上运作的。
如果隋炀帝没有凿通运河,中国历史上不知要多添几百万冤魂;反过来说,如果芬兰历史上出现过隋炀帝,186668年的那场饥荒,说不定可以少死5万人。暴君未必无知,他们为了长期的统治,必然要用强势的做法,来完成非常困难的工程。
前面提到,可口可乐的价格几乎全国统一,市场占有率也非常高,使它的主要对手百事可乐备感威胁。百事可乐就出个奇招,恭请尼克松总统(191394)担任董事,希望他在1970年代到俄国和中国访问时,把百事可乐带入铁幕国家。他们估计,中国每人每年只要喝1瓶,把这些空玻璃瓶连接起来,就可以从地球排到月球,绕一圈之后再回到地球。可口可乐的对策更高明,他们找到梵蒂冈的教皇,愿意付任何代价,请他做一件小事:圣誔夜大弥撒结束时,不要说Amen!改说Coca Cola!
最后说个抢救饥民的小悲剧。1960年代大陆某处河水暴涨,围困住某个村落,交通断绝,粮食无以为继。空军派飞机投粮,飞到灾区后,看到灾民聚集在沙洲上热烈欢迎。地面的灾民很多,已经缺粮一阵子,又从未见过飞机,兴高采烈地聚在狭长的沙洲观看。飞行员怕砸死人,不敢投粮。灾民期待已久,看飞机只在上空盘旋,群起鼓噪挥舞要他们快投。飞行员反而更不敢投,一直盘旋到油料将尽,再不投就机粮全毁了。结果呢?很多人没饿死,反而被来救他们的粮包砸死了。

参考文献
? Gráda; Cormac (2001): “Markets and famines: evidence from nieenthcentury Finl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 49(3):57590。

7铁路对美国早期的经济发展帮助不大?






建造铁路是重大型的投资,以2000年代初期的台湾高速铁路为例,不知经过多少年的筹划,召募了多少金主,历经几任财政部长与交通部长。欧洲与日本的铁道系统,为了争取这笔大生意,不知牵扯多少政治人物参与;有多少立法委员积极争取,要高铁在自己的选区停靠,有多少地皮因开发而暴涨。以今日的建筑设备、金融体系,一条500公里不到的铁路就搞得乌烟瘴气、全国上下烦躁不耐。
试想看看:19世纪在美国筑一条铁路,资金募集的困难度、建筑技术的障碍,不知要比今日麻烦多少倍。这么庞大的投资,对铁路公司而言,最基本的目的就是要赚钱;对政府而言,是要能降低运输成本,流通农工业产品,促进经济快速发展。然而Robert Fogel(1964)却告诉我们相反的答案:19世纪的美国铁路,对经济发展帮助不大,对GNP(国民所得)的贡献度不超过2%。

美国铁路网(1918)
Fogel有三项独特的贡献。(1)在研究方法论上,他把反事实推论法(counterfactual analysis),成功地运用在美国铁路的个案分析上,证明这种研究方法的可行性,以及可能产生的意外结论。(2)在具体操作的层次上,他提出「社会节省」(social saving)的概念,估算铁路能为社会带来多少贡献,或是能替社会节省多少。(3)他透过(1)与(2)的探讨,得到一项惊奇的结论:铁路对19世纪的社会节省贡献不多,甚至远比不上河运,铁路对经济发展的帮助,远小于专家与社会的认知。
Fogel的这项研究,是「计量史学」早期的重要里程碑,让经济史学界从泥泞的崎岖路,看到一条笔直宽阔迈向成功的高速公路。经济史不再是抄抄写写、说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而是有命题、有观点、有概念、有分析、有对比、有精确计算的「科学」分析;因而有了基本的尊严,可以和其它经济学门平起平坐了。好几个国家的经济史学者,把这种方法运用来分析俄国、墨西哥、巴西、英国、苏格兰铁路的经济贡献。
这么昂贵重要的铁道体系,对经济发展的帮助真的那么次要?19世纪美国的工业产值,有哪一项产业比铁路重要?没有。如果连铁路对经济的帮助都不大,那么有哪些产业才真正重要?铁路的重要性,是它在经济起飞时期,所扮演的火车头角色,透过运送原料、产品、人员的功能,对全国的工业产生重分配的效果。
Fogel透过「商品产量」的资料,发现铁路对工业产品的重分配效果「非常小」(minimal)。以铁矿业来说,铁路对铁矿产值的贡献,在19世纪末期的最佳状况下,最多只有17% 的贡献度。在煤业方面,铁路的贡献度不到5%;对木材业的贡献勉强有5%;对机械业的贡献度小于1%。对运输设备的贡献度最大(25%),但也只有「用牲畜拉动运输」贡献度(50%)的一半。对制造业整体而言,铁路的贡献度小于总产值变动的3%,完全没有发挥「火车头产业」的功能。
现在来谈他的另一项估算:铁路替美国带来多少「社会节省」?他以农业产品为分析对象,估算铁路在「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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