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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危情使馆-第6章

小说: 危情使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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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初期,易卜拉辛·夏蒙还没有离开过贝鲁特这座尚未遭受战乱的城市。他那位远在桑杜斯基经营一家小地毯厂、又无子嗣继承产业的叔叔,提出只要他移居美国,即可让他当合伙人,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很快,他的儿子莫里斯和两个女儿相继出世。他又在桑杜斯基周围地区另外开办了11家地毯厂。接着是莱伯叔叔退休。易卜拉欣当上地毯行会主席,卫里教会委员,成为当地显赫一时的人物。他期待着儿子莫里斯从西部后备役军校毕业,并且成为当地地毯业二号人物的那一天。

夏蒙上尉关上耐德办公室的门,走进隔壁自己的只有一扇窗户的办公室,锁上门。他打开袖珍收音机,准备收听新闻广播。隐秘是情报工作的第一要素,锁上两扇门,听收音机,是他确信不疑的可靠做法。在他履行由命运安排的职责时,一直是这样做的。

他从来不敢奢望,像他现在这样穿上做工考究的军官制服,肩头缀上标志上尉军阶的两道银杠,胸佩和平时期荣获的几根勋带,就会名副其实地成为某个集体的一员。他选择这种集军人、外交官和间谍三重身份于一身的职业,是受两种动机的驱使:一种是明确的,另一种是朦胧不清的。

明确的动机是,他不愿在退役之后,将一卷卷绒头地毯抛在郊区寓所里的那些家庭主妇面前,然后口若悬河地向她们夸耀那蹩脚的地毯如何质量优异。朦胧不清的动机一直……朦胧不清,对他本人,对其他所有人,包括那个仔细研究过他的人,都是如此。

如果夏蒙能和谁无话不谈。那么这个人就是耐德,一个此间他视为唯一知己的人。他们首次相遇是在驻罗马使馆,而不是耐德来英国前工作过的驻波恩使馆。罗马,这个当时世间一切丑恶现象的孳生地,极左分子逞凶肆虐,新法西斯狂徒草菅人命,烦琐拖沓的办事程序,政府官员的欺诈行为,这一切使两人走到了一起。

一次,两人随意闲聊时,夏蒙闪烁其辞地提到了那个驱使他来此效力的动机。“我是桑杜斯基唯一……的黎巴嫩人,”话没说完留了半句。

“永远被视为外来者的黎巴嫩人,是吗?”耐德会意地问道。

夏蒙没有吭气。耐德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在接受对情报人员进行的甄别审查时,夏蒙却从来没有流露出外来者的失落感。那年9月,夏蒙没有像他父亲期待的那样去地毯商店工作,而是揣上所有积蓄,前往他所知道的世界上唯一不会把他当作外来者的那个地方。

黎巴嫩。

他刚刚踏上贝鲁特机场,就碰上德鲁兹教派穆斯林和长枪党民兵的激烈火并封住他的出路,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这个一时冲动下作出的决定是多么荒谬愚蠢。好在打那以后,紧张局势稍有缓解。他走在首都弹痕累累的大街上,精瘦结实的身体,黧黑的皮肤,泛着成熟橄榄色的眼睛,这一切都融入周围的景物。他对阿拉伯语的掌握仍属初级水平,主要靠听他父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听懂时说的那点阿拉伯语。幸好他的发音还算纯正。

或者毋宁说,这是姨婆对他的安慰。姨婆向他透露了家族的秘密。莱伯叔叔是俄亥俄州桑杜斯基卫理教会的头面人物,易卜拉欣是他的继承者,夏蒙全家都是规规矩矩的基督徒。而在贝鲁特,他们却是犹太人。

“在这里,我们没有皈依基督教的可能。”她语气肯定地说。“人们的记忆是抹煞不了的。这里,生为犹太人,永是犹太人。”

他觉得自己正在朝她点头:“生为犹太人,一生是外人。”

有人敲门。夏蒙闻声惊起,惶惶然如被猎人发现的野兽。接着,他警惕地走到门口。“谁?”

“开门。”这是耐德·弗兰契的声音。

夏蒙慢吞吞地打开门。“对不起,耐德,我桌上的这些东西……”

弗兰契瞟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干得不错。唔,别关收音机。哦,勒维妮来过电话,什么事这样急?”

“她不愿说。”

“那就只好让她等一等了。”耐德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夏蒙看出,话刚出口,耐德就后悔自己说话不该如此尖刻。他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坐上夏蒙的办公桌。“勒维妮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军人妻子。上帝,怎么这话听起来像是墓志铭?”

见对方没有反应,耐德仰起脸瞅着他:“彼得·帕金斯有没有打来电话?”

“没有。”

弗兰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面颊,竭力使自己松弛下来。“我费了不少口舌,好言劝说各处的头头支援我们一些保安人员,以应付那个乱糟糟的星期天花园酒会。可是看来情况不妙,没有几个人让我们挑。现在只有两个联邦调查局特工和一个海关人员。”

夏蒙做了个“真遗憾”的表情。他自己知道,这种表情居然出自那张往常总是显露超然与冷漠的脸,势必会令观者惊诧不已。他那凹陷的面颊和薄薄的嘴唇,永远赋予他一副不苟言笑、有些人认为是蕴涵嘲谑的面容。夏蒙知道这是一张外来者的脸,凝然无神,让你捉摸不透,也许对耐德·弗兰契除外。

“你怎么看?”耐德想掏出他的心里话。

“你当然已经通知了情报局。”

“我才不会呢。”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酸溜溜的意味。“这帮猴崽子精得很,什么消息摸不到!”

“可是你得出面,单单为了表明这事不归拉里·兰德管,你也得出面。”

耐德长叹一声,吐出心中深藏已久的怨懑。“情报局会干预吗?”

“肯定。只要你抓住他们的胳膊朝后掰90度。”

耐德冷冷一笑。“我一定要搞到一批人。”说着,手伸向电话机。“看到我的手势,你就打开保密器。”

在他那间锁上房门、堆满各种电子仪器和工具的宽大的办公室里,彼得·帕金斯正坐在椅上看报纸。如栎树一般硬朗的腰板挺得笔直,在椅子上弯不下来,因此他手举报纸贴在眼前,像是眼力不济。其实他虽已年过五旬,仍然不戴眼镜,目光炯炯有神,很少有看花眼的时候。

桌上的电话丁零响了一声又戛然而止。帕金斯放下报纸,在椅子上挪转身子,将一根耳机线插入一个普通小黑匣子的插座,粗大的手指有条不紊、干脆利索、一着不错地忙碌着。他拨了拨录音机上的两只调谐度盘,接通电源。

这声音真妙,帕金斯想道。大楼里只要有人接通保密器,他的电话就会丁零响一声,提醒他注意。这条窃听线路并不难装、因为楼里没有多少只保密器,而且大多是老掉牙的货色,简单的电动机械装置,而不是最新式的电子装置。

“……你能给我多少人?”弗兰契上校的声音。

“我不玩没把握赢的游戏。”片刻之后响起另一人的声音,帕金斯听出是劳伦斯·兰德,他有理由相信此人现任美国中央情报局伦敦工作站站长。

“拉里,你是在散布悲观情绪。”

“别胡扯了,耐德,我在跟你谈正经事。趁早取消花园酒会,就说要防止爱滋病流行,疱疹流行,腮腺炎流行,说得越玄越好。发挥你的想象力。”

“我俩谁在胡扯?”

帕金斯心中窃喜。他最爱听美国佬这样互不相让地斗嘴抬杠,觉得可以从中增长不少见识。

“这不可能成功,耐德。中止这个计划得了。”

“来不及了。”

“绝对来得及。”兰德不客气地反驳。“赶快让潘多娜服下镇静剂,她那热得发昏的脑袋就会冷静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

“现在我算明白了,谁在异想天开,指望用一根装有微型炸弹的雪茄就能使卡斯特罗政府垮台。你们这号人太迷信高科技了,很难得到别人信任。听我说,我准备供应香槟,烟熏鲑鱼,稍后还有正宗的田纳西猪肉烧烤。给我派些姑娘小伙来吧。”

“给他们吃猪肉?高招。这下那些穆斯林、犹太佬就会躲得远远的啦。”

“拉里,难道你非得逼我行使职权不可吗?”

“职权?我不归你管,上校。”

帕金斯从兰德说话的腔调里听出他有满腹牢骚,正在找茬发泄。在他看来,这是使馆内部人员常有的妒忌。

“拉里,别跟我过不去。这项任命不是我争来的,是上面的意思,连同103号总统令下发的。”

兰德口里骂骂咧咧。“你拿着那份任命书见鬼去吧,耐德。使馆里只有那几个混蛋才承认它,我压根儿就不把它放在眼里。”

“你这个白痴。”弗兰契终于憋不住了。

“去你的,傻大兵。”

“难道一定要我告诉你,”弗兰契竭力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些。“福尔默夫妇与总统关系有多密切?他们是多么想不折不扣地执行103号总统令?你到底想要什么?白宫直接发来的口头命令?你若是丝毫不肯通融,我只好这样为你安排啰。”

“门外汉,”兰德嘟囔着,“这个该死的大使馆有这么多蠢得出奇的门外汉。什么时候华盛顿才会了解它不能——?”他说着说着突然闭上了嘴。

“说下去,拉里。”

迟迟听不见兰德的反应,帕金斯开始怀疑自己的窃听器是否出了故障。“我给你派八个男的,六个女的来。”他终于打破了沉默。“不过你得保证——”

“让他们中午来这里报到,”耐德生硬地打断他的话,“我们要召开第一次会议。噢,谢谢,拉里,谢谢贵站一贯和有益的合作。”他挂上电话。

帕金斯拔下插头,倒回磁带,贴上一张标有几个数字和字母的胶带作为记号,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内部号码。

“信息中心。”

“我是帕金斯,给我派个送信的来,好吗,小伙子?默考克得空就让他来一下。”

帕金斯草草写了一张便条,裹住磁带,扎上一根橡皮筋。有人敲门,帕金斯起身让进一个年约30岁的信差。

“早安,帕金斯少校。”

“默考克,你这个傻小子。”

“帕金斯先生,先生,请原谅。”

“把这交给5号。”

信差刚离开,帕金斯拨了一个外线电话号码,只听另一端传出一个苏格兰男人浑厚的嗓音:“什么事?”

“我派人送去一件东西。”

“现在有什么事?”苏格兰人没好气地问。

帕金斯坐回椅子上。“今天早晨大约7点30分在贝克街马瑞列蓬百货店以北发生的一起车祸有没有调查清楚,汽车撞上一个行人的那件事故?”

“就这事?”苏格兰人问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那些喜欢找麻烦的傻瓜胃口太大,吃得都快撑不下肚了。”帕金斯放心大胆地跟对方聊了一通——通过这条也许是整座办公楼唯一没有被他装上窃听器的外线。

简·威尔坐在位于格罗夫纳广场上的办公楼地下会议厅的后排座位上。

12时01分,夏蒙关上会议厅的所有门,拉上窗帘。人们平时隔窗看见的不是广场上绿毯似的草坪,而是向会议厅投来朦胧光线的一个排气孔,现在就连这也被窗帘遮蔽了。

按照简的估计,男男女女约有30人坐在黑暗里。耐德站在讲台上,身后的大幅银幕影影绰绰地衬出他们的身体轮廓。夏蒙走到简附近的反射幻灯机旁,打开光源开关,一幅温菲尔德官邸及周围地形的俯视图顿时出现在银幕上。

简竭力想分辨出耐德的侧影。她嗓子有些痛,吃东西也不能缓解。“那一定是爱……”她轻轻地哼起了歌。

简觉得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恍若一只身材瘦长、柔软轻巧的黑猫执意要变成一只猫崽。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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