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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梦十八年作者:大醉大睡-第6章

小说: 大梦十八年作者:大醉大睡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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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泽跟他们不一样,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所以白道也没杀他。”秦颂风已经穿好衣服,走过来拍拍季舒流的肩,“你要是害怕见到高毅,躲在我屋里就行了。”
  “不是,我想看他一眼。”季舒流微微抬头,盯着秦颂风的脸,“我能否跟在你旁边看一眼?我想试试能不能面对他们。以前有江湖朋友去拜访姑母姑父,他们都叫我躲起来,我不想躲一辈子。”
  秦颂风赞许地扬起眉:“也行。如果他问起来,你就直说你是季舒流,钱师兄带你来我家玩几天。”
  季舒流连连点头:“明白!”秦颂风中毒的消息,连尺素门中的普通弟子也大都不知,他来给秦颂风解毒的事自然要瞒住外人。
  从秦颂风卧室到会客厅堂的一段路上,季舒流心里十分紧张,没想到见到高毅以后,他心里只剩下了失望。
  高毅生就一副年少多金的模样,衣着考究,佩剑装饰华美,一举一动尽显潇洒,但季舒流怎么都觉得他的风度就算和现在瘦削虚弱的秦颂风相比也差远了。这高毅模样高傲,但说起自己的成名战绩,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滔滔不绝地讲起去年联手剿灭醉日堡的战绩和并肩作战的情谊,秦颂风到最后不得不轻咳一声,说明跟在他身边的少年就是季舒流。
  高毅大为好奇,盯住季舒流上下打量了好一阵,转而向他问东问西,一直问到傍晚,吃过晚饭后只好留宿在尺素门客房。
  次日一早,秦颂风勉强起身,和钱睿、季舒流以及数名尺素门弟子一起将高毅送出好远,返回时突然道:“我累了,歇一会。”轻轻倚靠在路边一棵树旁。
  刘俊文也看出他其实是毒伤发作,撇撇嘴瞪住高毅离开的方向,低低呸了一声:“真没眼色,二门主身体不适难道他看不出来?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睿斥道:“俊文,别乱说!”
  “我哪乱说了?当初向醉日堡发难的时候,他和二门主负责分头安置白道这边没人照顾的家眷,为啥二门主把消息瞒得牢牢的,他的行踪就走漏了,害得裴用国大侠的妻儿、孙呈秀姑娘的祖父祖母都被尚通天给杀了!”
  钱睿皱眉:“他自己也是力拼尚通天,两败俱伤,险些丧命。”
  “哼,我看他是嫌自个儿没分到容易立功扬名的任务,所以故意走漏消息好找个机会立功吧!险些丧命?还不是捡回一条命,小人得志!当初玄冲子道长分派任务的时候,看他跟醉日堡没什么冤仇要报,才叫他去保护大伙儿的家眷,结果他当时就给玄冲子道长脸色看,这种人……”
  秦颂风猛地睁开眼:“俊文。”
  比起师父钱睿,刘俊文好像更听二门主的话,闻声立刻乖乖低头住口。
  秦颂风盯着他:“你这么说,可有真凭实据?”
  “要有真凭实据,我早就抖出去了。”刘俊文神色里还是透出不服的意思。
  “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别人也说我贪生怕死心地歹毒,故意走漏消息,利用高毅引开醉日堡的威胁,你又能如何?”
  刘俊文立刻变了脸色:“我认错……”
  秦颂风点头:“咱们尺素门做的至少有一半是江湖上的生意,最怕得罪江湖朋友,所以平时绝不敢传什么谣言。恶人咱们不怕,好人的名声却不敢随便玷污。”他扫视同来的其他同辈弟子,“俊文的话你们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当着外人说起,别给自己惹下麻烦,更别给俊文惹来祸端。”
  刘俊文似乎被秦颂风的话吓住,一路上都垂着头没再言语。回去之后,秦颂风把他和季舒流单独留下,这才卸下冷脸,诚恳道:“俊文,你头脑活络,身手便捷,为人热情,心地正直,假以时日,也许能有所成就。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因为你身手在咱们尺素门目前只能算中上,但我看你临敌时反应迅速,不拘一格,将来多磨练几年,很可能会突飞猛进。”
  刘俊文神色激动而诧异地抬头看了秦颂风一眼,又紧张地把头低回去。
  秦颂风笑了笑,再次严肃起来:“但你也有两个缺陷。一是有时太不知轻重,咱们同门兄弟和你相处久了,知道你没什么恶意,不会斤斤计较,但你要小心,别犯了外人的忌讳。第二,你心里觉得自己很正义,还引以为傲。”
  “我……”刘俊文眼神有点委屈,吐出一个字,又把话憋回肚里。
  秦颂风重重拍他的肩:“当着你和季兄弟的面,我不妨实话实说。刚刚你说的那件事,另外一个人也曾怀疑过,那人私下找高毅当面质疑,又偷偷知会了玄冲子道长和我,最后玄冲子道长答应暗中调查,没查出高毅有什么问题。那人年纪比你还小,但深深懂得积毁销骨的道理,从未将怀疑透露给第五个人,你还真该好好学学。”
  刘俊文好奇起来:“那是谁?居然敢当面质疑?”
  “高毅骄傲自负,看重名誉,被质疑的时候已经怒不可遏,你如果将此事宣扬出去,也许真会给那人带来杀身之祸。”
  刘俊文连忙指天发誓说绝不外传,季舒流跟着郑重道:“我也发誓!不会对任何人讲。”
  秦颂风这才回答:“就是孙呈秀。她多年前就身负血仇,如今又面对祖父母被害的惨事,却能做到行事光明磊落,而且知道替别人着想,你可别被她一个小姑娘给比下去了!”
  刘俊文脸上发烧:“多谢二门主指点,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季舒流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审视秦颂风一番,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
  大半个月后,秦颂风体内毒素基本清除,不必再服用解毒之药,改用滋补之药调养身体。瘦下的身体一时还长不回来,脸色却不再晦暗,眸子也恢复了原本的神采奕奕。
  这天下午,大雨初晴,凉爽微风,秦颂风去山庄东面的空地上练剑。尺素门以轻功见长,为将轻功发挥到最高,兵器重量也须减轻,秦颂风的兵器是一柄精钢锻造的软剑,名叫“雁来”,剑鞘平时就围在腰间做腰带,剑身极薄极轻,韧度极好。
  他这几天练剑只为调养身体,并没使出什么绝招,而且醉日堡本是尺素门叛徒所建,厉霄也熟知尺素门招式,所以不介意季舒流观看。
  季舒流于是就搬个小杌子,垫个锦垫坐到空地南边,背对着阳光来看。这把软剑的用法和他惯用的普通长剑完全不同,尤其注重速度迅捷、变化莫测,用剑之人的手法更要很准很精。
  雁来剑绝非威武霸气的兵刃,秦颂风本人只算中等偏高,更不能说魁梧,但他出招之时有一股说不出的坦荡磊落之气,将一套只是入门级的剑法施展得酣畅淋漓,很多细微处精髓毕现,季舒流看着他矫健的身影,再望望远处被大雨新洗过的碧树,只觉得赏心悦目。
  末了季舒流也活动活动手脚,拿起自己的剑练了一会。他用剑不能持久,而且从剑柄到护手都需要包上软布,以前在姑母家没少遭人嘲笑,现在终于没人笑他,出招自如了许多。
  练了一阵,秦颂风收手后他也收手,郑重向秦颂风抱剑行礼:“秦二门主,小弟有一事相求,望你可以考虑。”
  秦颂风失笑:“有话直说,别这么客气。”
  “先说明白,我只是相求,二门主不必顾忌朋友义气。”季舒流微微抬头,表情诚恳,“请问我能否留在贵山庄做事?不加入尺素门,随便做些杂务就好,我会写字,会打算盘,也略通医理,虽然不敢给人看病,总能熬药、照顾伤员。很多事情我不会做,但可以慢慢学。我不要多少钱,够我一人吃穿就好。”
  “怎么了?你不想回你姑母家了?”
  季舒流咬牙:“因为我不想再做白吃白喝的废物。”
  秦颂风收起笑容,严肃地打量季舒流:“你哪来的这种念头。”
  “本来就是这样。姑母家扫地做饭的那些人,也都偷偷这么说。”
  秦颂风拍拍他:“那些人的话你不用管。你是个好孩子,长大了也是个好人。”
  季舒流认真道:“他们说的没错,我绝不是赌气。我自己原来也想过,等差不多了就离开姑母家。”
  秦颂风犹豫一下才道:“你姑父姑母是为了保护你,才放任那些人说你的坏话,还故意传到江湖上去。厉霄没收过徒弟,你的武功却是他亲传,你虽然发誓不为厉霄报仇,有些人根本不信。让他们以为你是废物,总比他们来找你斩草除根好。”
  “可是,不是他们‘以为’而已,我现在真的就是个废物。男子汉大丈夫总该勤修傍身之技,岂能养不起自己,养不起全家,托庇于亲戚羽翼之下?现在我父母早亡,暂时也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所以全家只有我一个,不用很多钱。我怕我不趁现在迈出这一步,以后就要做一辈子废物了。”
  秦颂风微微诧异,欲言又止,思索片刻后道:“你能这么想也好。我可以跟大伙儿商量商量,让你教我们尺素门弟子家的小孩识字。”
  “教书?可是……我读书不多,怕误人子弟啊!”
  秦颂风苦笑:“你不知道,不少尺素门弟子长年不回家,家里儿子淘气得无法无天,仗着武功称霸乡里,不敬师长,被先生赶回家来,没人肯教。你字写得不错,武功也足够制住几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了,正好让你来教。不用教太多,让他们认几个字就行,也不指望他们去考秀才。”
  季舒流转转眼睛,粲然笑起来,躬身一揖:“既然如此,我尽力而为,多谢秦二哥!”
  秦颂风拉住他:“我看明天天气应该不错,想去接我妻子回来,你很久没出过门了,要不要跟着去?”
  “要!”
  秦颂风道:“她家不远,骑马慢慢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我们吃完早饭出发,你别起晚了。”
  季舒流有点心虚:“可是我不太会骑马,你们走得稍微快点我都跟不上。”
  “没事,她也骑不快,去时我带你一程,回来可以让别的兄弟带着你。”
  ※
  次日果然天朗气清,秦颂风带了十名兄弟以防万一,骑马向岳丈家行进。
  他妻子姓孟,闺名小蓉,是附近村落里一家富户之女,青梅竹马的玩伴。孟家也属武林一脉,孟小蓉的父亲当年在江湖上还小有名气,可惜孟家的家传拳法传子不传女,做女儿的无论想是不想,都只能学织布绣花。
  此时正当六月末,艳阳高照,骑马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乡间居舍在望,秦颂风下马叫众人随意,自己走向附近一处小宅院,抬起袖子抹一把头上的汗珠,轻轻敲门。
  阳光照在新漆过的木门上,门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四周传来的蝉鸣,却一直无人来应。秦颂风加几分力再敲,依旧无人应声,于是顺着院墙绕到后门随手一推。门吱吱地打开,露出一对满身草叶正忙着穿衣服的慌乱男女。
  众尺素门弟子看到这一幕,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妙,全都定在原地不动。
  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男人拔腿就跑,似乎想要去翻墙,但还没跑到墙边却惊醒般收住脚步。秦颂风也在同时抬声叫道:“张大哥?”
  那人僵住良久,慢慢转身过来,他不但头发散乱,而且只有一件外衣胡乱披在身上,连鞋都没穿,脸色也红得怪异。秦颂风微愣地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蝉鸣好像变得分外刺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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