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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白鲸-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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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说了!”

我忍住涌上心头的恶心赶紧制止了他的讲述。我知道那些岛上的习俗,每次打了仗,被杀死的人就会成为胜利者盘中的菜肴。周围还装饰着槟榔和面包果,仿佛那盘子里盛着的是圣诞节的火鸡。

我想我的话对魁魁格是有影响的,尽管我知道我的话他能懂得三分之一就不错了,可他听完我的讲述,脸色还是有些凝重了,不像刚才那么愉快了。显然,他在思考什么。不过很不幸,我在他的脸色中又看出了另一种意味:他一定认为论宗教他比我懂得多,看着我这样滔滔不绝地陈述,他心中充满怜悯:“这个领会不了虔诚的异教徒的福音的人啊,太可怜了!”

我们下了楼,魁魁格放开肚皮,海吃海喝,吃遍了每一种杂烩,弄得老板眉飞色舞:托斋戒的福,大赚了一笔!

我们兴致勃勃地向“裴廓德号”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大比目鱼的鱼刺剔着牙缝。

18.刮荷格与海奇荷格

魁魁格和我走上“裴廓德号”的时候,法勒船长正从舱里走出来。

看见我领着一个拿着标枪的野人上了他的船,他粗声大气地吼了起来,说他的船是不许野人上的,除非他有证件。

“您这是什么意思,船长?”

我问。

“他的意思是很明白,就是这个人必须出示他已经经过教化的证明,小子。”

比勒达船长接了话碴儿。他又转过身问魁魁格:“你跟基督教堂有联系吗?”

“他可是第一公理教会的教友。”我赶紧说。

“什么,第一公理教!就是德多罗诺来·科尔曼做执事的那个教堂?”

比勒达一边说一边掏出他的眼镜来,用一条黄色的大手绢擦了擦,认真地戴好,走到魁魁格跟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做教友多长时间了?我看不会太久吧!”

他这样问我。

“不不不,他还受过洗呢!否则他脸上不会这么毫无血色的!”

法勒船长抢着说。

魁魁格脸上那种因为做了一天斋戒而来的黯淡成了他们下判断的把柄。

“老实说吧,小伙子,他在德多罗诺米·科尔曼的教堂里当了多长时间的教友了?我每个礼拜日都去,怎么从来也没见过他?”

面对比勒达咄咄逼人的嚎叫,我不慌不忙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德多罗诺米·科尔曼执事。我只知道这位魁魁格先生生下来就是第一公理教会的会友,而且他自己就是个执事!”

“小伙子,你没有开玩笑吧?你再说一遍,他是哪个教派的执事?”

“哪个教派?古代的天主教派!你、我还有法勒船长,还有魁魁格我们每个人都归属于的那个教派!”

“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崇拜的公理教会,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对它产生怀疑!只有那些头脑有毛病的人才远离这个伟大的信仰;我们大家应该在这个伟大的信仰中手拉手!”

“好啊,小伙子,你不该当水手,还是去当牧师吧!我还从来没听过比这更好的布道词呢!恐怕连德多罗诺米执事、甚至梅普尔神也比不上你呢!”

“好啦,上船吧,甭管什么证件不证件了,叫那个刮荷格还是什么格也上船吧!”

“好啊,多厉害的一枝标枪啊!好钢打的!使这样的标枪的人大概也不会错吧,我说刮荷格还是什么格的,你在捕鲸船上干过吗?打到过鲸鱼吗?”

魁魁格根本没理法勒船长,他低着头,跳上舷墙又从舷墙上跳进一艘悬在船侧的捕鲸艇,然后曲膝平举他的标枪:

“船长,看见海里的那一滴油了吗?那就算是鲸鱼的眼睛吧,看好喽!”

话说到这儿,他的标枪“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掠过比勒达的宽边儿帽,扎入了海里。

那滴油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看见了吧,如果那是鲸鱼眼,这条大鱼这就算完了。”

魁魁格一边用绳索往回拉标枪,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噢,我的天呢!快,比勒达,把船上的合同书拿来!”

法勒船长叫着,回头找比勒达,他却早被刚才的标枪掠帽吓得躲到了舱口去了。

“我说,比勒达,咱们要这位海奇荷格,不不,刮荷格,不不,管他什么格了!”

“刮荷格,听见了没有,我给你九十分之一的拆账!”

“怎么样,这么小的拆账,在南塔开特的标枪手里算是破天荒了!”

我们大步进了船舱。

我的心里快活极了,魁魁格和我,已经都是这船上的一员了。

法勒拿出合同来,对我说:“那个刮荷格是不会写字的,是吧?我说刮荷格,该死的,签字还是画押?”

魁魁格早就经历过这样的阵势了,他一点也不怯场,他拿过笔来,在合同上指给他的位置上,画上了和他胳膊上刺的图案一样的符号。

比勒达船长自始至终在旁边凝视着魁魁格的一举一动,最后,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魁魁格面前,从自己那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来,那书上题着:“末日来临,或曰万勿迟延。”他把这书放到了魁魁格手中,热切地盯住他的眼睛,说:“小魔鬼,我一定要为你尽我的责任,因为我是这条船的大股东,我有义务也有权利关心这船上水手的灵魂!我郑重地请求你,放弃你以前的信仰,不要再做异教徒,不要再当恶魔的奴隶,趁如今上天的惩罚尚未到来,回头是岸啊!脱离苦海吧,我的孩子!”

比勒达的口音中夹杂着水手腔、家乡土语和《圣经》上的话,显得有几分刺耳。

“行啦,比勒达,别念叨啦,别再糟蹋我们这位优秀的标枪手了!”法勒船长显然有自己的看法,他接着说:

“标枪手虔诚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会丧失胆量的!而一个没有胆量的标枪手是一文不值的。”

“记得以前那个小伙子纳特·斯旺因吧,他是当时这地方数一数二的标枪手啊,可自从他听了人家布道以后,他就完了!他的灵魂不能再忍受残忍,看见鲸鱼就吓破了胆,他怕,怕万一出了事船沉入亡,大家都完蛋!”

“法勒,法勒!你别再亵渎神灵地胡说八道了,恐怕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对死亡的恐惧的滋味吧!”比勒达挥动着手臂,开始大声反击。

“这么说话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上回在日本海,三根桅杆都被台风吹到海里去了,你没有想到死神和末日吗?”

“够了,比勒达!当时大家想的只是船要沉了,船要沉了,谁还有时间去想什么死神和末日?”

“想想吧,三根掉进海里的桅杆不停地撞击着船帮,打雷一样响!海水像倾盆大雨似的浇在我们头上,谁能想什么死神和末日?”

“亚哈船长和我非但没有想死,而且一直在想生,怎么生!怎么救大家的命!”

“要赶紧竖起那应急的桅杆来,要赶紧把船开到最近的一个港口里去,要保住船上每一个人的生命……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所思所想!”

比勒达显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系上上衣的扣子,在甲板上来回地走着,偶尔停注,若无其事地盯着在中甲板上补帆的几个帆工,看上一会儿,再低下头捡起一块碎布片儿或者一截断绳头之类的东西。

他的工作是有益的,否则那些东西也许会被糟蹋掉的。

19.以利亚

“哈,船友,你们当上那只船的水手啦?”

就在我和魁魁格离开“裴廓德号”,走上码头时,有人突然这样问了我们一句。

我停下脚步,注意地看了一下这个人:他穿得很脏,一手指着“裴廓德号”的方向。

“是不是,当上了那只船的水手?”

“你说的是‘裴廓德号’吗?”

我争取着时间,又注意地观察了一下他缀满了补丁的裤子和脖子上黑布似的白围脖,以及他脸上那像汹涌的波浪般的天花。

“是的,就是那条船。”

“没错,刚签了约。”

“把灵魂也押上了吧?”

“什么?”

“啊对,也许你们没有灵魂!不要紧,就我所知,很多人都没有灵魂。这里再一次地祝他们一帆风顺吧!灵魂,就是一辆马车的第五个轮子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的船友!”

我真有点莫明其妙了。

“啊,他已经补足了缺额了!”

陌生人又咒语般地说了这么一句,在“他”字上说得特别重。

“魁魁格,走吧,这家伙一定是什么鬼地方逃出来的,颠三倒四地说些个鬼话!”

“别走!船友,你说得不错,你还没见到老雷公吧?”

“什么老雷公?”

我几乎要肯定他是个疯子了。

“亚哈船长。”

“谁?亚哈船长!”

“没错了,在老水手里,人们都这么叫他。你还没见过他,是吧?”

“没有,听说他病了,可能快好了吧?”

“快好了!哈哈哈!”

陌生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要是好了,我的这条左胳膊也就能好了!”

“你了解他?”

“关于他,他们没跟你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他是个好人,好船夫,捕鲸好手。”

“说的不错,千真万确,可是,可是他一声令下,你就会跳起老高来!他走一步,咆哮一声;咆哮一声,走一步,而你呢,你不得不一步步向后退!”

“在别人眼中亚哈船长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你还不知道他在合恩角曾经像死人似的躺了三天。”

“当然,你就更不知道他把吐沫吐到银葫芦里的事了,还有上次航行中他丢掉的那条腿的故事。你们都不知道吧?是的,没有人告诉你们,全南塔开特也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那条腿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一条大鲸鱼吃了他的腿!”

“朋友,你讲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点小毛病。你刚才讲的亚哈船长失去一条腿的事,我们很清楚。”

“很清楚?真的?很清楚!”

“是的。”

这个叫化子似的人,凝视着“裴廓德号”,略事沉吟,一挥手,说:

“你们已经上了船、签了约,成了那条船上的水手,是吧?”

“约当然要签,该签的吗,该怎么办就要怎么办,当然办了也不会怎么样。”

“事情已经铁定了,你们要跟他一起远航,反正总得有人要出海的啊!”

“好啦,祝你们好运气!愿那说起来也是神圣的苍天,保佑你们吧!很抱歉,耽误你们时间了。”

“够了。请你直截了当地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吧!这么神头鬼脑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未免有点骗人的嫌疑了吧!”

我很不客气地说。

“噢,讲得很好,我最喜欢别人以这种方式讲话。像你这样的人他最需要!好啦,再会吧,船友们!”

“噢,对了,等你们上船以后请你代为转告,我已决定不当他们的水手了!”

“哈,我说船友,你用这套把戏是骗不了我们的,装着神秘兮兮的,谁都会!”

“好吧,祝你们好运!”

“本来运气就很好嘛!走吧,魁魁格,离开这位半疯子吧!”

“不过,我还想问一问,你的尊姓大名?”

“以利亚。”

“以利亚!”

我默默地重复了一下,便和魁魁格一起离开了这个叫化子似的老水手。我们俩一致认为,他不过是个骗子,没有得逞!

说到这儿我下意识地一回头,突然发现他竟在后面跟着我们!我没有告诉魁魁格我的发现,还照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前进。

我们拐了个弯儿,他也跟着拐了过来,他这无疑是在跟踪我们!不过,他要干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闪烁其辞的话、“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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