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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连城璧-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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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姐见这三个姊妹性子不好,弄出这般事来,恐怕他执意太过,把殷四娘放走了,没人替他收拾,就把

他留到房中,再三叮嘱道:“那边虽是这等说,还要仗你调停,难道他说一句,就依他一句不成?或者三件之

中依了一件,也就全他的体面了。”殷四娘道:“你的意思要依他那一件?”乔小姐道;“只有请罪的一桩,

还可以依得。那两件事都是讲不去的。”

殷四娘道:“我看他的意思,三件之中极重的做大,大事不依,就依了小事,也是讲不来的。据我看起来

,他们三个是妓女出身,又不曾明婚正娶,就认些下贱,做了第二、三房,也不叫做有屈。只有你一位,是个

良家处子,做了偏房,觉得不像体面。当不得那边一个与这边三个都不肯圆通,叫我也不好做主。”

乔小姐道:“我的意思也是这等说,要他们三个吃些小亏,好扶持病人再活几岁,只是这句碍口的话我不

好说得,还求你行个方便,把那边一个与这边三都婉转劝谕一番。若还劝谕得来,使我做得正室,我除了公礼

之外,还要私自谢你。”殷四娘见他说到此处,方才踊跃起来,只当第四张票约又弄到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

样生发了,就依着他的话,走出房门,“请罪一事,乔小姐方才许过了,不必再说,只有‘大携二字最难调停。据我说起来,乔小姐的体面关系你们三位,是断断受屈不得的,只有你们三位还可以圆通。除非把乔小姐做

大,你们三位做小,把新来的那一个夹在里面,使他不大不小,介乎妻妾之间,这还有些道理。乔小姐是你们

的人,他若做大,就与你们做大一般,还有甚么不慊意?只怕那边一个未必肯依。

至于成亲之处,他又不肯来,你们又不肯去,难道把一个男子切做两块不成?又有个妙法在此,两处地方

都不用,另寻一所房子,大家抬在一处,只当会亲的一般,何等不妙?”那三个姊妹听了这些话,都快活起来

,说他至公至正,没有一毫偏区,“只要那边肯了,我们一一依从就是了。”殷四娘到了此时,知道这些倔强

的人都心服了,料想没有更翻,方才去见曹婉淑,把自家的神机妙算,细细夸张了一番;又把那一位小姐与三

个姊妹起先如何强横,后来如何软款,都是他的回天之力,少不得手舞足蹈,说个尽情。

曹婉淑见他前次的话来得凶狠,连婚姻之事还有些疑虑,只要说得成亲,就做临了一个,也是情愿的了;

如今不但婚姻成就,还俨然做了二乔,驾乎诸妓之上,有甚么不欢喜?就欣然许了,托他早寻房屋,以便成亲。还怕众人要贿赂他,把第二张交椅又夺了去,就不等事成,预先付出谢礼,只当下了定钱,使他不好移易。

殷四娘看见大势已成,恐怕众人到了一处,大家和好起来,说出两相情愿的话,这个和事老人就不但无功

,反有过了。棺材出门之后,去讨挽歌郎钱,那里还得清楚?所以两边终日催促,要想完姻,殷四娘故意作难

,只是延捱推阻,直等那三主谢仪陆续收完了,方才与他成事。

这五位佳人,个个要卖弄家私,你不肯住我的房,我不肯住你的屋,大家争买居停,求为地主。又是殷四

娘调停,叫他各出二百金,凑成一千两房价,买了一所绝大的花园,朱楼画槛,暖阁凉亭,无所不有。拣了吉

日,一个才子、五位佳人合来住在一处。

莫说吕哉生的病症原是假的,即使患病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也会痊可起来。起先吃的是四物汤,如今加

上一味,改做五积散了,有甚么不健脾胃?那五位佳人起先甚是水火,及于相见之后,就合着俗语一句:“要

好打场官司”。大家合力同心,把水火变成胶漆,真是手足不啻,骨肉相同。

吕哉生据了五美,也就心满意足,不想再遇佳人,终日埋头读书,要替妇人争气。后来联科中了两榜,由

县令起家,做到宪副之职。

从来标致男人,像这般结果的甚少,他只因善听长者之言,不为才貌所误,故有这等的收成。若不亏那两

位先生替他临崖勒马,莫说功名不保,富贵难期,连这五位佳人也不能够必得;即使得了,也不够你抵偿淫债

,还要赔一副身家性命做利钱也。

卷十 吃新醋正室蒙冤  续旧欢家堂和事

词云:

齑菜瓶翻莫救,葡萄架倒难支。阃内烽烟何日靖,报云死后班师。欲使妇人不妒,除非阉尽男儿。醋有新

陈二种,其间酸味同之。陈醋止闻妻妒妾,近来妾反先施。新醋更加有味,唇边咂尽胭脂这首词名为《何满子

》,单说妇人吃醋一事。人只晓得醋乃妒之别名,不知这两个字也还有些分辨。“妒”字从才貌起见,是男人

、女人通用得的;“醋”字从色欲起见,是妇人用得着、男子用不着的虽然这两个名目同是不相容的意思,究

竟咀嚼起来,妒是个歪字眼,醋是件好东西。当初古人命名,一定有个意思。开门七件事,醋是少不得的,妇

人主中馈,凡物都要先尝,吃醋是他本等,怎么比做争锋夺宠之事?要晓得争锋争得好,夺宠夺得当,也就如

调和饮食一般,醋用得不多不少,那吃的人就但觉其美而不觉其酸了;若还不当争而争,不当夺而夺,只顾自

己,不管别人,就如性喜吃酸的妇人安排饮食,只像自己的心,不管别人的口,当用盐酱的都用了醋,那吃的

人自然但觉其酸而不觉其美了。

可见吃醋二字,不必尽是妒忌之名,不过说他酸的意思,就如秀才悭吝,人叫他酸子的一般。

究竟妇人家这种醋意,原是少不得的。当醋不醋谓之失调,要醋没醋谓之口淡。怎叫做当醋不醋?譬如那

个男子,是姬妾众的,外遇多的,若有个会吃醋的妻子钳束住了,还不至于纵欲亡身;若还见若不见,闻若不

闻,一味要做女汉高,豁达大度,就像饮食之中,有油腻而无齑盐,多甘甜而少酸辣,吃了必致伤人,岂不叫

做失调?怎叫做要醋没醋?譬如富贵人家,珠翠成行,钗环作队,若有个会吃醋的妻子夹在中间,愈加觉得津

津有味;若还听我自去,由我自来,不过像个家鸨母迎商奉客,譬如饮食之中,但知鱼肉腥膻,不觉珍馐之贵

重,滋味甚是平常,岂不叫做口淡?只是这件东西,原是拿来和作料的,不是拿来坏作料的,譬如药中的饮子

,姜只好用三片,枣只好用一枚,若用多了,把药味都夺了去,不但无益,而反有损,那服药的人,自然容不

得了。

从来妇人吃醋的事,戏文、小说上都已做尽,那里还有一桩剩下来的?只是戏文、小说上的妇人,都是吃

的陈醋,新醋还不曾开坛,就从我这一回吃起。

陈醋是大吃小的,新醋是小吃大的。做大的醋小,还有几分该当,就酸也酸得有文理;况且他说的话,丈

夫未必心服,或者还有几次醋不着的。

惟有做小的人倒转来醋大,那种滋味,酸到个没理的去处,所以更觉难当;况且丈夫心上,爱的是小,厌

的是大。他不醋就罢,一醋就要醋着了。区区眼睛看见一个,耳朵听见一个。

眼睛看见的是渐江人,不好言其姓氏。丈夫因正妻无子,四十岁上娶了一个美妾。这妾极有内才,又会生

子,进门之后,每年受一次胎,只是小产的多,生得出的少。他又能钳制丈夫,使他不与正妻同宿。

一日正妻五旬寿诞,丈夫禀命于他,说:“大生日比不得小生日,不好教他守空房。我权过去宿一晚,这

叫做’百年难遇岁朝春’,此后不以为例就是了。”其妾变下脸来道:“你去就是了,何须对我说得!”他这

句话是煞气的声口,原要激他中止的。

谁想丈夫要去的心慌,就是明白禁止,尚且要矫诏而行,何况得了这个似温不严的旨意,那里还肯认做假

话,调过头去竟走。其妾还要唤他转来,不想才走进房,就把门窗紧闭,同上牙床,大做生日去了。

十年割绝的夫妻,一旦凑做一处,在妻子看了,不消说是久旱逢甘雨,在丈夫看了,也只当是他乡遇故知

,诚于中而形于外,自然有许多声响做出来了。

其妾在门外听见,竟当做一桩怪事,不说他的丈夫被我占来十年,反说我的丈夫被他夺去一夜。要勉强熬

到天明,与丈夫厮闹,一来十年不曾独宿,捱不过长夜如年;二来又怕做大的趁这一夜工夫,把十年含忍的话

在枕边发泄出来,使丈夫与他离心离德。

想到这个地步,真是一刻难容,要叫又不好叫得,就生出一个法子,走到厨下点一盏灯,拿一把草,跑到

猪圈屋里放起火来,好等丈夫睡不安宁,起来救火。

他的初意,只说猪圈屋里没有甚么东西,拚了这间破房子,做个火攻之计,只要吓得丈夫起来,救灭了火

,依旧扯到他房里睡,就得计了。

不想水火无情,放得起,浇不息,一夜直烧到天明,不但自己一分人家化为灰烬,连四邻八舍的屋宇都变

为瓦砾之常次日丈夫拷打丫鬟,说:“为甚么夜头夜晚点灯到猪圈里去?”只见许多丫鬟众口一词,都说:“

昨夜不曾进猪圈,只看见二娘立在大娘门口,悄悄的听了一会,后来慌忙急促走进厨房,一只手拿了灯,一只

手抱了草,走到后面去,不多一会,就火着起来,不知甚么原故?”丈夫听了这些话,才晓得奸狠妇人做出来

的歹事。后来邻舍知道,人人切齿,要写公呈出首,丈夫不好意思,只得私下摆布杀了。这一个是区区目击的

,乃崇祯九年之事。

耳闻的那一个是万历初年的人,丈夫叫做韩一卿,是个大富长者,在南京准清门外居祝正妻杨氏,偏房陈

氏。杨氏嫁来时节,原是个绝标致的女子,只因到二十岁外,忽地染了疯疾,如花似玉的面庞,忽然臃肿,一

个美貌佳人,变做疯皮癞子。

丈夫看见,竟要害怕起来,只得另娶了一房,就是陈氏。

他父亲是个皂隶,既要接人的重聘,又不肯把女儿与人做小,因见一卿之妻染了此病,料想活不久,贪一

卿家富,就许了他。

陈氏的姿色虽然艳丽,若比杨氏未病之先,也差不得多少,此时进门与疯皮癞子比起来,自然一个是西施

,一个是嫫母了。

治家之才,驭下之术,件件都好,又有一种笼络丈夫的技俩。进门之夜,就与他断过:“我在你家,只可

与一人并肩,不可使二人敌体。自我进门之后,再不许你娶别个了。”一卿道:“以后自然不娶。只是以前这

一个,若医不好就罢了;万一医得好,我与他是结发夫妻,不好抛撇,少不得一边一夜,只把心向你些就是了。

陈氏晓得是决死之症,落得做虚人情,就应他道:“他先来,我后到,凡事自然要让他。莫说一边一夜,

就是他六我四,他七我三,也是该当的。”从此以后,晓得他医不好,故意催丈夫赎药调治;晓得形状恶赖,

丈夫不敢近身,故意推去与他同睡。杨氏只道是个极贤之妇,心上感激不了,凡是该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教诲

他。一日对他道:“我是死快的人,不想在他家过日子了,你如今一朵鲜花才开,不可不使丈夫得意。他生平

有两桩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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