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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还如一梦中 下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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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深难解。
凌青云索尽枯肠,总算瞧出一点玄机,他照着修练,忽然间一道内气逆流。
凌青云大惊,知道此乃走火入魔的先兆,忙不迭导气化顺,然而那道真气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横冲直撞,闯入丹田,危急关头,他把心一横,兀地把翻腾的真气导人下身。
真气在下身爆发,他倏地从床上跌倒地上,口一张,喷出一口血花来。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下身已完全没有了知觉,像石化一样无法稍稍移动,意欲呼救,偏偏他之前已吩咐丫环走远,无论发生何事,不可轻易打扰他专心练功,正感烦躁,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就像足尖不小心踩在枯枝上,把枝条踏断的细微声音,凌青云先是一喜,接着一惊。
密闭的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一双雪白的镶着珍珠的丝履踏了进来。
双手轻轻地把房门关上,用金丝带束着的乌亮发丝晃动,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雪白如脂的鹅蛋脸,镶在上面的眉毛,眼睛,鼻子,红唇,无一不美。
像用毛笔细描出来的脸孔,虽然比往日清瘦,但更添秀丽,凌青云往往看得出神,现在看见,反而露出一抹苦笑。
「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我明明吩咐了下人要好好看着你。」
沈沧海说。「我看她们一眼,她们就什么都答应了。」武功内力可以封,他的摄魂功却是禁制不了的,那些丫环护院虽有武功根底,定力却差。
微微一笑,他缓缓地在凌青云身边不远处蹲了下去。
「凌大哥,你不舒服吗?」
音容声音就如凌青云初见他时那般地天真稚气,凌青云的脸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过来。
「我又看轻你了,你一定已经计划了很久吧?」
「对呀!很久了!」
沈沧海眨眨眼,语调轻快得像回复了一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大孩子一样。
「凌大哥,你全身都动不了吗?还是只有双脚动不了?」
「你难道不知道?」
凌青云笑了起来,沈沧海蹲着的地方,刚好比他的手臂能够碰触到的远了点,于是,他开始打量四周,会否有可以利用来帮助他逃生的物件。
「我猜大约是下半身动不了,力气也提不起来吧?我有没有猜错?」沈沧海说着,双腿轻轻地向后蹭,拉开约两步才停下来。
凌青云闭上了眼。
「要编出这样的一部心法不容易吧?」
「当你有一年时间仔细地想,也不是很难的,何况天魔心法我虽然没有真正学过,但总是见过的……凌大哥,你记得当日的事吗?我带你入秘道,结果教主发现了我们,气得走火入魔的情景。」
「那件事只是巧合,不是我预算中的事。沧海,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逼你。」
「我知道。」沈沧海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把挂在上面的剑抽了出来。剑啸声非常清脆,凌青云张开眼睛,眼神越过晃动的剑光,看着沈沧海。
「沧海,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一夜吗?你抱着腿在哭,抬起头来,悲伤的脸梨花带雨,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是我,我绝对会好好珍惜你。你还记得你病了的时候,我在床边照顾你吗?那时候你的脸自得像纸,我看见心里就揪痛不已。」
即使颓然地躺在地上,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依旧是神采风流的,沈沧海的眼神微微凝滞。
「我记得。」
凌青云情深款款地说。「我用飞鸟传书,在信里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一点通』。因为我觉得我们真的是心意相通的。」
「我都记得……」
想起那些情意绵绵的诗词,沈沧海的神智有点恍惚,先点点头,接着摇一摇头。「都是假情假意,再提有什么意思呢?」
凌青云柔声道。「小海,你怎会不喜欢我呢?你不是回信给我说你每次想起我心里便很欢喜吗?你求我带你走,信到我手上时,绢上的泪痕犹未干透,当时我的指尖摸上那些泪迹,小海……我也忍不住流泪,因为我感觉到你的伤心痛苦。」
「那我应该多谢你救我吗?凌大哥……你真会说话,这时候还不忘提醒我,是我自己引狼入室,怪不得你。」
沈沧海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其实也不能怪你利用我,我何尝不是认为你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才向你求救?我现在都明白了,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的……就像孩子见到新玩具,总是以为新就是最好,但俗语说得对『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叹一口气,他的神色更加怅惘。现在才知道新不如旧又有什么用?
被欺骗之后,他有伤心欲绝之感,却不是对凌青云而生的,对凌青云的感觉,只是失望,愤怒,难过,而且很快就变成死灰一样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做错事,迟早要受到报应,但却绝不能放过凌青云。
平静地看着凌青云坠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中,他唯一的想法是:原来不只别人,连自己也是个冷酷的机会主意者。
「沧海,那人要回来报仇了。他不会放过你的,我可以把你的武功禁制解开,到时我俩联手,便能反过来把他制服。」
「你不用再说了……我做错了事,我知道要付出代价,就像你也要付出代价一样。」听出他尚在逞口舌之能,意图在最后关头说服自己,沈沧海不由得感到厌恶。他不懂自己当日怎会把这样势利的一个人看作英雄。
凌青云还是继续说。「沧海,若没有我就没有人能保护你了。魔教总坛虽然被破,但已经退回关外发源地,重整旗鼓。难道你不怕吗?天大地大,你能够逃到哪里去?」
见到他眼中流露出从未见过的坚定光芒,凌青云终于住口了,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说。「小海,在床头的暗柜上有一瓶化尸水,你答应我,一剑杀死我,别把我的尸身留下来,我不想死后受到糟蹋!」
表面上平静而简单的要求,隐藏着无比的狠毒,他明知道天魔教的人已经回来报仇,若沈沧海把他交出去,即使不能得到饶恕,至少可以少受点苦。偏偏他要沈沧海杀了自己,再销毁尸身,那就是要来者的怒气无处可发,尽宣泄在沈沧海头上了。
沈沧海天生聪明,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
然而,他依旧点头答应。「好!」
凌青云虽然欺骗利用他,但这些日子来,他落在凌青云手上,凌青云明明可以百般凌辱他,却一直君子以待,百般迁就,就当他还他这份恩情。
「凌大哥,你放心吧!我一生欠人太多了,我会照你的话做,就当我还给你……不日黄泉相见,你我两不拖欠。」
「……」
听他干脆答应,凌青云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那张白玉无暇的俊秀脸孔,唇蠕动几下,到底没有说话始终是不甘心的,若要向阎王报到,至少也要拉着他垫背。
「果然是新、不、如、旧。」
说着,沈沧海笑了。
心,反而安定下来,仅有的一丝迟疑化作流水。
手一挥,剑影晃动,瞬间,血花散开,更有几点溅到脸上,将那雪玉一般的容貌妆点出几分凄美。
沈沧海回到房里,沐浴更衣,换上一件淡绿色的衣服,袖上用金线绣着几双蝴蝶,似欲乘风而舞。
他没有束起头发,赤着脚走出庄门。
那些丫环、护院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却没有一个敢出门去把他拉回来。
站在那道用粉末划出来的红线后,沈沧海什么也不做,只是一直等待。
夕阳西下,天将黑透,而他终于等到他要等的人。
从橙紫云霞中缓步而来,依旧是一身白衣,头束青巾,脸上却戴上一个银面具,把大半容颜掩盖。
沈沧海早就知道是他把凌青云的庄院用毒围起来的,也知道是他把庄院的人逐一杀死的,但见到他出现时依旧愕然。
「无痕哥,你为什么戴着面具?你的脸上……」
沈沧海忽然住口了,眼前浮起自己拿着金笛,在他脸上划过的情景,那样的鲜血淋漓,足以落下一辈子的伤痕。
无声的脚步在他身前止住,从银面具后透射出来的眼神比面具更冷。
沈沧海看着他,轻声问。「无痕哥……你恨我吗?」
厉无痕不语,从面具后,冷冷地看着他。
感觉到他身上不再掩饰的完全地外露的冰冷肃杀之气,沈沧海的心瞬间紧缩,是怜惜,是难过,也是愧疚。
「无痕哥,我知道错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话还未说完,厉无痕忽然动了。
腰间宝剑出鞘,如电般划向雪白的咽喉。
银光霎眼,沈沧海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或者,这就是最好的偿还方法。
闭目待死,刺耳的声音响起,剑却从他脖子擦过,刺入他身后的石狮子上。
沈沧海睁开眼,正好瞧见银面具后一瞬间闪烁的目光。
拔剑,出剑,杀人,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在厉无痕一生中已经做过无数次,脑海里偏偏飞闪过无数情景。
初遇时的那个雨夜,那个顶着荷叶跑出来和自己说话的孩子,那个破旧的荷包,那些天真无邪的神色话语。
那时候他八岁,而自己也只有十三岁。
是怎样照顾他的?
眼睛无时无刻地留驻在他小小的身上,怕会冷着他饿着他,从头到脚,细心地挑选他身上每件衣裳饰物,捉着他的手教他写字,教他吹笛,教他剑法。
所有情景,历历在目。
厉无痕闭上眼后,缓缓睁开,眼底回复一片深邃,缓缓抽出剑来。
「我不杀你。」
死里逃生,沈沧海终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平板无波的,却连仅有的温度都消失了,像结着冰一样。
身子冷得颤抖起来,沈沧海明白,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没有理会其他,厉无痕问。「凌青云到哪里了?」若凌青云在,绝不会让沈沧海出来,单独面对他。
沈沧海迟疑一下,答。「他……死了,我杀了他。」
面具后眼神一闪,厉无痕负手身后,问。「尸身何在?」杀兄深仇,即使凌青云真的死了,也要拖出来鞭尸,以泄心头之恨。
「已经没有了……」沈沧海垂下头去,心颤得厉害,但还是轻声说。「我答应过他,不可以让人在他死后伤害他的身体。」
四周寒气倏地剧增,厉无痕的手按着胸口,仰天而笑。
「好!好!不容别人伤害他的尸身……好!想不到你喜欢他到这个地步了……好……太好了!」笑声忽轻忽重,似鬼哭神嚎,异常尖锐刺耳,如尖椎钻入耳中,沈沧海的心随之刺痛,紊乱狂跳,像要被钻成几片,极是难受。
「无痕哥……」意欲解释,一张口,便被厉无痕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迫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杀你!小海,我不杀你!」厉无痕自言自语,却还是在笑,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指尖冷得像冰。
对他的性情,沈沧海最是清楚,从他的话中已猜出一些极可怕的事!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仰头看着他,颤声说。「无痕哥……我把『广陵散』和『冰魄神珠』都收起来了……你答应赐我一个痛快,我就把收藏它们的地方说出来。」
厉无痕摇摇头。
「不!我不杀你。我们在魔神面前许下过永恒之约,生死与共,永不分离。魔神已经做了我们的见证,我不能杀你。」喃喃自语,轻轻地摸抚着沈沧海的脸颊,冰冷的指尖和沈沧海的肌肤一样,也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好的不杀的理由而欣悦。
被他指头摸过的地方,仅有的血色一点一点地退去了,剩下苍白,沈沧海的身子抖得比之前更加厉害,如同处身极冻的冰窖,连牙齿也互敲起来。
「无痕哥……你饶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小海,你到底是想我饶了你?还是杀了你?」外露在面具下的唇瓣勾起,露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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