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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晚儿(短篇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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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批评你——”

“自由社会,自由发表意见,多好。”

程杰大笑,“健健,我真佩服你对答如流,许多人应该跟你学这一分圆滑。”

过一会健健说:“率直有率直好处。”

“不一定,想到什么说什么,即是不尊重人,丝毫不考虑到对方感受,亦即是压根儿瞧不起人,有谁会相信他对老板也这么率直?”

健健心中释然,笑了起来。

她心情非常好,因而说:“我也来访问你。”

“请。”

“副导演先生,请问明年有什么计划?”

“成家立室。”程杰非常坦率。

“公事为先。”

“公私应当并重。”

健健笑。

“我当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晋升导演。”

程杰从来没有跟健健提过这一点,她不禁诧异地呵一声。

“计划正进行中,但是不想那么早公布,先着手搞好本子,然后找老板支持,唷,十划还没有一撇呢,不过你不会设出去。”

“拍什么题材。”

“无谓好高骛远,当然是人力物力可以控制的题材,题目作得大有什么用,编导演能力有所不逮,还不是非驴非马。”

健健颔首。

“做创作要知彼知己,彼当然是指观众。”

程杰的道理已十分通明。

“来,健健,给一点意见。”

“我?我在本行日子还浅,还没有资格发言。”

“怕什么,健健,说出来。”

“我不过管梳头罢了。”

“可是你心静、目明、耳聪,一定观察到不少。”

健健笑笑,“我认为无论是编导演,最好是为戏,不是为自己,最好的表现要奉献给戏,而不是为出突出自己。”

程杰听得呆住,健健讲得真好,简单,明了,在任何合作关系中,至怕有人不顾大局,忙不迭突出自身锋头,一边又企图把同事压下去,一有这样的人存在,整件事便会崩溃失败。

偏偏这样的人又多得不得了,如果是婚礼,他一定要做新娘,如果是葬礼,他要做死人。

程杰不禁摇头叹息。

“做导演得统领这班人,令他们安份守己,把事情做好,”健健摇摇头,“是非常痛苦的一份工作,因为这一行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散漫不羁。”

程杰苦笑,“你不是。”

“我?”健健微笑,“我是小卒子,怎么敢放肆。”

程杰坦白地说:“你在我心目中地位,可真的不轻哩。”

健健不语。

万花筒哈哈镜似一个行业,多少人在其中打滚,浮浮沉沉,上了岸的有,溺毙的也不少,健建决定学她外婆般安份守己。

过了秋天,英姑终于不得不到医院去作全身检查,报告出来,并无大碍,医生同健健说:“老人病,年纪大了,体力衰退,多陪陪她,减少工作,别太劳碌。”

英姑反而要安慰健健,“差不多了。”

健健惶然。

“听说程杰要开戏做导演?”

健健点点头。

“我替你担心,这一来,你俩的地位可悬殊了。”

健健看着远方,沉默片刻,她答:“我不会沾他的光。”

“他让你沾,你就名正言顺的沾,不要使意气,他若不叫你沾,也不要勉强,顺其自然,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不必死心塌地。”

健健点点头。

说时容易做时难,要这样磊落洒脱,真要有点智能才行。

她把双臂抱在胸前,不言语。

外婆身子不好,工作量大半落在她身上,忙得团团转,早出晚归,有时借化妆间一角尼龙床上眠一眠又当一个晚上。

程杰忙着筹备策划新戏,更加抽不出时间,两人有点疏远。

关心的朋友问健健:“程杰的新戏,你不效力?”

“他那个是时装片,用不着我。”健健淡淡含笑说。

“男朋友的戏要多多留神呵。”

健健忽然保护自己起来,“大家都是好朋友。”

人家听了这话,知道弦外有音,不再言语。

程杰的电话来,她不一定在家,她也没时常覆电,怕他不方便接听。

外婆问:“他变了吗?”

健健答:“也许没有,也许只是没有时间。”

外婆点点头,“他觉得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什么事都在老英姑的意料之中。

“你在忙什么?”

“女主角嫌头饰千篇一律,我把珠子拆散了,看看有什么新花样。”

英姑说:“把这几颗透明宝石串一起会不错。”

“可是,排个什么花式呢?”

“垂直做流苏吧,遮一遮她的高额头。”

“说的是。”健健笑。

那个晚上,她没有睡好。

她知道要失去程杰了。

听他要开戏,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快比拖好。

才走了一年多,健健十分惋惜,她是那么喜欢他。

希望他的戏卖座,一炮而红,从此安枕无忧,千万不要跌将下来,打回原形。

生日那天,程杰派人送花到化妆间来,幸亏人少,健健悄悄把花拿到接待室,插到空花瓶。

她实在不想张扬。

这也许是最后一束花,一种礼貌,一个简单的手势:“喂,叫道具去订束花送到……约三百元左右即可”,健健见太多了,根本不能算什么,人贵自知,切忌自作多情。

她希望他会来个电话,大家吃顿饭,但是没有。

就这样淡出了。

倒是女主角,特地买了一只别致的宝石胸坠送她,“健健,我记得你是这个时候生日。”

“谢谢。”

“英姑好吗?”

“她决定退休。”

“有你接班,当可放心。”

“我哪里能同外婆比。”

“在我们眼里,却是青出于蓝哪。”

健健需要这样的鼓励。

那日收工,走到片厂门口,听见有人叫她:“健健,健健,这边。”

许久没有听见这把熟悉的声音,健健鼻子一酸,转过头来,不忘挂上笑容,正是同戏子们接触久了,不自觉也沾染了习惯。

“程导演,好吗?”

程杰似没听出那一丝淡淡的调侃,兴奋的说:“上车来,我们一起去喝杯东西。”

健健只得上车去。

“这是我的剧本,请你过目。”

健健接过那厚厚的本子,“一定很精彩吧。”

“精彩?这种字眼不足以形容它,简直空前绝后。”

健健看着程杰,没料到他会头轻脚重到这种地步,十分吃惊。

程杰亢奋到极点,“我们日以继夜搞了个多月才把它写出来,它是有生命的一个故事,工作人员被它感动落泪。”

健健比往日更加沉默。

“我们一定会有个好开始。”

建健微笑。

他们在一个著名的茶坐落脚,甫坐下,程杰已经碰到熟人,身不由主地过台子搭腔,一聊半晌,留下健健一个人呆坐。

他回来,向健健道歉,健健识趣,“不如走吧。”

又有人叫程导演,他踌躇。

健健说:“我先走,你慢慢聊。”

程杰拉住她,“健健,你似不能分享我的成功。”

健健一听,真正呆住了,有三五秒钟,她觉得似有硬物塞在嘴里,作声不得,她想解释,想对程杰交待她此刻的心情,但是只呆了一分钟,她忽然想通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夫复何言,还有什么好说的。

健健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我是一个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人。”

也不理程杰听不听得懂,转头便走。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到了家,健健才发觉她把程杰空前绝后的剧本也一起带了回来。

她花两个小时把它读毕,毋须偏见,也觉得故事普通之极,她把它扔在一角。

第二天,她照常去开工。

程杰并没有成名。

他那套戏结果也没有开成,据说拿着本子到处找老板,处处碰钉子。

有接近半年的时间,他一点收入也没有,天天泡在影人茶座里,戴着墨镜,穿着时髦的衣服,之后,程杰沉寂下来。

健健与他刚相反,大有越做越旺的姿态,渐渐工作人员对她的称呼,由阿健变为健姐。

因为抢手,她的酬劳加了又加,还得排期轮候。

英姑笑,“没想到古装片又流行回来。”

健健应一声,“喻古讽今,比较容易说话。”

“健健,我下个月到英国去看看情形,或许跟你妈生活,你不会反对吧。”

健健笑,“你也应该享几年清福了。”

“那么,这个摊子交给你了。”

健健点点头。

“有没有后悔入了这一行?”

“怎么会,”健健笑,“庆幸还来不及。”

“这圈子不容易找到理想对象。”

健健还是笑。

眼浅,还没有见到富贵荣华脸色就变的人太多太多。

又过了半年,老英姑正式移民英国退出。

健健做了接棒人。

忽然有一天,在外景地,正忙,她听得有人招呼她,“健姐。”声音好熟,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人。

她放下工具,转过头来,看到程杰,呆住。

程杰搓着双手,“健姐,有事找你商量。”

他胖了,一年不见罢了,老了许多,代替从前那份刚健的是三分憔悴。

健健看着他,象是不认识他的样子。

女主角机灵,看到这种尴尬情况,连忙帮健健解围,“阿健,过来看看我的辫子,小程,你有什么话快说,人家正忙呢。”

程烹只得长话短说,陪一个笑,“我接了一个戏。”

健健呵一声,“那很好呀。”

“仍做副导演,”程杰欠欠身,“导演知道我同你熟,想问问你四月有没有期。”

健健一怔,连忙答:“我的期已排到六月。”

程杰急,“能不能挪一挪,我们下星期开拍。”

健健笑,“你说今年四月?我说的却是明年四月,对不起,实在不能够,你们找别人吧。”

女主角在那边一直叫:“阿健,还不过来,摆架子?”

健健飞似过去。

再转过头去,那程杰已经离去。

女主角这时冷笑一声,“这种人,活该!身在福中不知福,嫌人不够好?结果不负所望,可给他找到更差的了。”

健健十分感慨,原来她是次失意,人人都知道,只是包涵着,对她好。

女主角说下去:“我最看不得这等轻狂人物,抖起来?这么容易?”

健健不出声。

“最令人难过的是,平时看不出来,还以为他挺稳重可靠。”

健健终于说:“是呀,都掉了眼镜。”

三言两语,大家使把落魄的人物丢开。

“健健,说真的,你几时升为健姑?”

健健骇笑,“不要打趣我。”

“届时我已人老珠黄,”女主角叹息,“束之高阁,退位让贤,可是您老人家仍然稳居宝座,后辈统尊你称健姑。”

健健连忙说:“别打趣我。”

“这是真的,幕后人员工作生命长得多,若干年后,你可以写一本回忆录。”

健健只是笑。

“我来教你,你此刻起就作准备。把我们这些人的照片收集起来,分门别类,将来一定用得着。”

“导演叫你呢,去试灯光吧。”

女主角这才放过健健。

建健蹲下,喝一口茶,忽然之间,她看到自己鬓脚已白,已成了一个中年人,大家真的健姑长健姑短地叫她,她仍然勤奋工作,安份守己,但人已经老了,三十年已经过去。

戏总是要做下去,人们看戏,人们也演戏,有时已分不清哪一部份是戏,又哪一部份是人生。

健健的头越垂越低,她似想看进将来,看看自己会不会有家庭,有儿有女,以及有一个负责任的丈夫。

她还没有看到,已经听见美术指导大声说:“健姐救命,珠花掉下来了。”

健健连忙奔过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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