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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守忘川-第7章

小说: 守忘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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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摸了一下那件软甲,薄若无物,坚不可破:“厉伯送礼物给他,厉伯也觉得他好吗?”
“傻丫头,我可不是觉得他好才送他的,”厉炎的脸上罕见地带了点笑:“你住在人家家里,食宿怎么能让人家白出呢?”
“啊?”听雪挠挠脑袋,愕然地张着嘴。
“算了,”厉炎摸摸听雪的头:“你不用懂这些,厉伯会把那些都做好的。你只要随着自己想的去做就好了。”厉炎低下头,很轻地呢喃了一句:“阿雨的女儿,总不能让人低看了的。”
“厉伯你说什么?”听雪没有听清,把耳朵凑过来。
“没什么。”厉炎后退一步:“阿雪,我要走了。”
“嗯。”虽然不舍得,听雪还是很乖地应了一声,却又咬了咬下嘴唇:“厉伯以后会来看我吗?”
似乎是想了一会儿,厉炎微微偏过头:“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到该见的时候,自然会再见。”说完就闪身不见了。
听雪站在浓浓的夜色中,心中微黯。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此次一别,竟是千万年,再不相见。
日子好像回到了过去,陆璟川对她的消失和再次出现没有任何反应。有时候听雪会想,那一场雪,那一次离开和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子,是不是一时的恍然。她不再执着于两人的差距,不再执着于心底最后一丝幻想。或许,就像厉伯说的那样,能偶尔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未尝不是一种极致的幸运。
二十多年的光阴,足以发生很多很多事情。比如,听雪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狐族的老族长,终于抛却尘俗,登临仙道,又比如,陆璟川的妻子,那个温婉柔弱的女子,在一场风寒中久病不愈,撒手人寰。可生活的轨迹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依旧每日忙碌奔走,她仍然每日沉默等待。只不过,他从妻子病逝后渐渐不再来绒院了,而她,在婆婆离开后也没有了出绒院的理由。
一切的平静终止于一个很美好的下午。听雪安静地倚在树上小憩,突然惊醒,心跳如鼓。
十几日前,他来到久违的绒院,又吹了那支曲子,然后告诉她,他又要出征了。她只贪恋地看着他的容颜,没有出声。岁月让他变得不再年轻,可依旧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他在那块青石旁坐了片刻,然后离开了。当时,她并没有在意,毕竟,近几年来,他经常出征。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不安。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涂在额头,第一次召唤出那双翅膀,顾不得去想这样做引起的惊慌,飞上了天空。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却像有着指引一样,只是拼命地扇着翅膀。终于,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很清亮,充满了怜悯,告诉她:“到了。”
还没站稳,她猛地收起翅膀,跌坐在地上。眼前的景象让她觉得恐惧,到处都是血,满山的尸体残肢。强忍着不去呕出来,她跌跌撞撞地跑着,寻找熟悉的那个人,害怕找到又害怕找不到。
一个很微弱的声音,让听雪僵住了,她缓缓转过身。明明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在亲眼看到的那一刻惊骇欲绝。
“听雪,”陆璟川努力地睁开双眼,看向不远处的她,苍白地笑:“你怎么来了,这里会弄脏你的衣服。”
听雪不可置信的看着血泊里奄奄一息的男子,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尖锐地疼。刚刚那么着急地寻找,现在找到了却又那么慢地走过去。就像一生那么长,她才走到心爱的人身旁。他流了好多血,身上有好多伤口,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她蹲下来,眼泪第一次脱离控制,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弥漫的鲜血里。
“不要哭。为什么哭呢?”陆璟川抬手擦去她的泪水:“死了之后,会很自由,什么都不用管,就可以放纵地去陪着我爱的那个人了吧。”
“她已经死去八年了,早就入了轮回。就算你到了冥界,也找不到她。你不要死好不好?”听雪声音沙哑地开口问他。此时此刻,所有的理智都在泪水中溺毙,她急切地看着他,好像只要他同意,一切都可以重来。
“傻瓜,”他只是笑,避开了她的问题,开口却是另一句话:“阿琬是我的妻子,却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你爱的人是谁?”听雪看着他温柔的双眼,即将永远失去他的疼痛使吃□□得那么微不足道:“不管是谁,我都带你去找她,你不要死。”
“我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也最傻的那个姑娘啊。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爱她,一直一直陪着她。”
“那个人是谁,我带你去见她,我带你去。”她哭着说。
陆璟川却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她,然后抚在她脸上的手骤然滑落。听雪眼睁睁地面前的男子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就连泪水都忘记了滴下来,像心一样干涸,终于破碎。
原来,之前的种种,那些让自己一次次失眠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如今,她是真的后悔了,像母亲一样,终于,在心碎的那一刻,明白,情之一字所带来的伤痛,她是真的承受不起。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永生都不会出狐洞,永远都不要遇到他,遇到爱情。
“啊!”满是血腥的山谷里,没有人听到,那一声哭喊,像六月的飞雪,如此凄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绒院的那棵合欢树上,曾有一个小小的凹洞。听雪坐在树枝上,小心地凹洞里的东西取出来。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绯色罗裙和古朴木盒,这是陆璟川留给她的所有念想。听雪想起那个晚上,她欣喜于他的温和,笑着说等他回来,穿戴给他看。他回来的那一天,没有来,后来她就把它们收在了这里,于是,直到死,他也没有看到她曾许诺的样子。
她打开木盒,里面的珠子一如初见,莹润如水。她攥紧腰间的锦囊,仿佛可以透过里面灰白色的粉末看到那个离开的人:“你放心,我会替你找到她,告诉她你爱她,让你一直一直陪着她。”
之后便是寻找,寻找那个陆璟川口中最美好也最傻的那个姑娘,直到流年渡的大门出现在她面前。
“圣女,我想知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在哪里,要怎样才能找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听雪习惯性地握紧了腰间的锦囊。
“狐女萧听雪,流年的交易已经开启,你要的答案就在你的眼前。你可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这个代价是你的一切?”伴随着月见的声音,朦胧的白雾从玉莲的中心升起,聚成一团,飘浮而来,停在了听雪面前。那一团朦胧里,隐约有一株极细小明亮的火焰,轻轻跳动。
“我愿意。”
话音刚落,那一株火焰“轰”地散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听雪一下子僵住。那是陆璟川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我爱的那个姑娘,曾经哭着问我,你爱的人是谁。”
我爱的那个姑娘,曾经哭着问我,你爱的人是谁。她的眼泪让我很心疼,我却只能笑着回避这个话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并没有什么爱的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依旧在欺骗她。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曾在一片很美丽的山林里,爱上了一只白狐。
我的父亲很显赫。他是一个将军,继承了世传的爵位,在这个古老的帝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的人生并不是一帆分顺的平坦,与之相反,我在父亲的漠视和旁人的冷眼中度过了我的幼年,因为我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也因为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曾经是江南的一个名妓。我一度痛恨她的这个身份,并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会带给我什么耻辱,而是因为这个身份,让我的母亲,遇到了她得不到的爱情。
在我眼里,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很美,会温柔地对我笑,耐心地和我讲道理,每天晚上哼着同一支曲子哄我入睡。
她很少对我提及她的过去,我却偶然在别人的一次闲聊中听到了她的名字。我很困惑,那个别人口中才华横溢,妩媚秀逸又对父亲情根深种的女子,真的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在我的记忆里,从不弹琵琶,从不华妆丽服地打扮,从不会主动出现在父亲的面前。她只是沉默地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终日围绕着我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一日,父亲破天荒地来到绒院。我躲在院墙后,听到他喊我母亲“阿绒”,我的母亲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父亲怒气冲冲地离去,我看到我的母亲看着父亲的背影,眼中蓄满了泪水。我走进去,问我的母亲,为什么她不像这府中其他的女人一样,去迁就附和他。我的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川儿,你怪不怪母亲?因为母亲,才让你不能像你的兄弟姐妹一样,被你的父亲宠爱。”我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心里不要这么苦。”母亲抱紧我,有滚烫的液体流入我的颈间,我知道那是母亲的眼泪。
我很努力地读书,练武。我想要带母亲离开这里,带她去江南。那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母亲每次提及,都会露出怀念和向往的笑容。可是我的母亲并没有等到我带她回江南的那一天,她在我的力量还很弱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
她在晚上为我缝补衣服的时候,着凉病倒,之后竟昏迷了数日。在不知道多少个大夫说了油尽灯枯四个字后,我不再跑出跑进,只能跪坐在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陪着她。晚上,她突然醒来,睁开双眼,却认不清人,只是说了很多话,然后就驾鹤西去了。
那天晚上,是我唯一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她和父亲的过往。我知道了她每天哼的那首曲子,叫长相思。曾经有一个人,就是用箫吹了这支曲子,捕获了她的心;曾经有一个人,许诺她每天晚上为她吹这首曲子;曾经有一人,说要给她一个家,家里有一颗合欢树,还有很多花草,还有一块大青石,让她坐着弹琵琶。
只是,等她满怀憧憬地来到传说中的那个家时,才发现,她以为的富家子弟,变成了镇国将军,而那个家里,除了合欢树,花草和大青石,还有很多莺莺燕燕,分享着她的爱人。
她,不过是他的一场猎艳,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后来,我上了战场,几场战役后,很快在兵部站住了脚。在父亲的儿子中,或许我并不是最有作战天分的那一个,但我却是最拼命的那一个。
再后来,我得到了陛下的召见,主动和那个年迈的,迫切地想要摆脱镇国将军威名的老人作了一笔交易。他想要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的主人,而我,想要那个府邸。
就在死去的前一刻,我的母亲依旧对父亲曾经的许诺念念不忘。父亲曾经许诺给她一个家,家里有合欢树,有花花草草,有一块大青石。我要实现父亲曾经的许诺,我要这座府邸只是母亲的家,我要那些除母亲之外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全部搬离这里。
我并不想要那所谓的世子身份和爵位,我只想要那个府邸。只可惜,那座府邸只属于未来的镇国将军。而我,一个艺妓的儿子,在父亲眼里,没有那个资格。
为了那座府邸,我别无选择。
我想起父亲临死前愤怒狰狞的神情,惊讶地发现心里竟没有任何感觉。或许我真的已经在母亲无望的爱中变得冷漠如石。
我取下了府前的牌匾,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人,我学会了吹那首长相思,不用征战的夜里,会坐在那块青石上为母亲吹奏。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过去吧,平静死寂。
有一日,我到郊外散步,偶然发现了一处林地,鲜有人迹,极美,便常常到那里散心。然后在那里遇到了挚爱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她偷偷摸摸地藏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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