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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天行健-第111章

小说: 天行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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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仙石那船本已火起,船也沉到了甲板平水,但一艘船总在。但现在,江面上只有一些破碎的船板,一些残肢漂在水面上,有蛇人的,也有那船上死尸的。这艘不小的船,竟然在这一声巨响中,整个成了碎片!先前搭到那船上的跳板一头失了倚靠,已掉进了水里,而我们座船也象被一个巨人以利斧砍过,船头的冲角也断了半根,冲到我这船上的蛇人有十几个了,但它们也象惊呆了,一动不动。



这时,从与我这船平行的任吉船上,忽然发出了一阵箭矢破空的尖啸。任吉的船和我的船相距不过四五丈远,这阵箭只从他船上的船头发出,从桨孔和船头同时射来,虽然不少箭都落了空,但是还是有不少箭命中。雷霆弩的箭矢威力比寻常的大了太多,几乎每一支都透体而过,冲上我船头的蛇人连叫都没叫,便倒了一片,两个侥幸没死的蛇人怔了怔,突然象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翻下了水里。



任吉除了雷霆弩,还有这一手!我突然想起在河上时,任吉也曾以旗语向我请示那破船还要不要。那时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看来就是指这种平地雷。



张龙友真是个天才啊。



这一声巨响,大概已彻底击溃了蛇人战意,现在它们正在退去。黑暗中,象是下了阵雨一样,只听得一阵水响,也不知到底剩了多少蛇人,听声音,仍是密密麻麻,看来不在少数,也至少有一千之众。我不敢让人再追,也实在不知那种平地雷带了多少。这平地雷看来威力大得实是远超想象,刘石仙那船虽然本来就已受了重伤,但只是一击便成碎片,这实非以前所敢想的。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倭庄岛夷作战的事。那次,张龙友很是侥幸,岛夷作乱时他没在工场,逃过了一劫。那次他说是文侯要看看他的最新成果,也许,文侯要看的就是刚研制成功的平地雷吧?



一想起倭庄的事,我却突然又想起那回从火场中冲出来的那个岛夷。那次在文侯下令要斩草除根之际,那个岛夷冲出求降,说什么“上当了”。当时我根本没去多想,出发时隐隐约约想到一些,现在却好象突然然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那一次岛夷毫无胜算和理由的叛乱,张龙友的侥幸,以及第二天他那些奇怪的话,还有文侯好象早已决定的斩草除根之心,一件件在心头闪过,似乎乱成一片,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突然,我心头象是灵光一闪,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惊。



那都是文侯的计策!



那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以文侯之能,怎么会把张龙友那个如此重要的工场放到倭庄去,而倭庄的叛乱他又为什么根本没一点防备,如此重要的地方只让华而不实的禁军把守。如果把事情连起来想想,那就约略可以想通了……可是,这太可怕了,难道平易近人的文侯,也是如此狠毒不仁么?



我浑身都是一抖,不由抬起头看了看了望台的甄以宁。他正笑逐颜开地和边上的人说什么,这次仗其实我们是大败,可最后这平地雷使得蛇人劳而无功,倒好象我们又打了个胜仗。



他也姓甄啊……我默默地想着。



蛇人已经象夏日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乎是一瞬间,江面上重归平静,而船上和城中的欢呼此时余音未竭,也许都觉得这是个来之不易的胜利。现在也没有人去追击蛇人,我们自己的船损失惨重,现在大多在救护伤员,整修破船,士气十分高昂,可是,我心头却隐隐地又有了当初在高鹫城中时那种恐惧。



这时,东平城的北门开了,有一艘小船贴着水皮驶过来。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东平城里有人出来了。”



甄以宁又发了几个信号,那艘小船向我这儿驶了过来。等船一靠上我的座船,船上的一个人已迫不及待地跳了上来,叫道:“末将是东平守军的中军官诸葛方,请问这是哪位将军的部队?”



诸葛方身材矮小,一张脸却很是机警。我迎上去道:“我是新编前锋营统制下将军楚休红。”



那些拥在我周围的士兵让开了一条道,诸葛方一过来,便在我跟前行了个大礼道:“楚将军,你们真是及时啊,不然此番蛇人定会偷袭成功了。”



蛇人是偷袭东平城?我扫视了周围,江面上,漂着数百具尸首,一艘战船的残骸还在燃烧。这也算胜利?我不禁苦笑。



这次共损兵七百二十三人,死者绝大部份是狼兵,刘石仙部损失近一半,何况连他自己也战死了。残余战船开进东平城时,城头上还发出一阵欢呼,可是我却根本没有一点宽慰之意。听诸葛方说,蛇人这次攻城,主攻东南两门,而它们并不强攻,忽进忽退,只是决不放空,这一战持续了足有三个时辰,将城中士兵拖得疲惫不堪。直到北门战火突起,城中才恍然大悟,省悟到蛇人实是来偷袭北门,急忙增援。否则,北门外船坞里停的一些残存战船只怕会尽数被击沉。



战事吃紧,这一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说不定,战争结束的时候,帝国的人也剩不了多少了吧。



我们把船停靠在船坞,整军下船。刚下船来,便听得码头上一阵欢呼之声,只是这欢呼好象并不是对我们发出的。诸葛方正走到我边上,他小声道:“二太子和邵将军来迎接你们了,楚将军。”



二太子来了?我只有在刚回帝都时在朝中见过他一次。等走到他跟前,我跪下道:“末将前锋营统制,下将军楚休红率二路援军三千人来迟,望殿下恕罪。”



太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二太子虽然没有他那么英俊潇洒,但一身戎装,却比太子多了几分英武。他迎上来扶起我道:“是楚将军啊,我听路将军说起过你。”



路恭行没在边上,不知做什么去了。二太子看见我时,象是怔了怔,又扶起我。他的手腕有力,我也注意到他指关节处都是茧,是个武人的样子,让我大起好感。我站起来又行了一礼道:“末将惭愧,路遇蛇人袭击,在城外遭此大败,请殿下责罚。”



二太子笑道:“胜负兵常之常事,楚将军何罪之有?何况主次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我们停在船坞的余船只怕会被尽数击沉,贵军此功,不啻再造。只是你们就三千人么?”



我道:“二路援军由毕炜将军统率,共三万人,大军在后即将赶到,请殿下放心。”我知道我们这点人实在让二太子放心不下,这次一战,又损了四分之一,剩下这两千多人在二太子看来杯水车薪,救不了急。



我这么一说,二太子不由吁出一口气。他笑了笑道:“楚将军远来辛苦,今晚请来我军营喝一杯,商议一下以后的战事。”



二太子的话很随和,可是我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边的邵风观身上了。



邵风观和劳国基、邓沧澜、毕炜并称为那一年军校毕业生中的“地火水风”四将。名列第一的劳国基已经在高鹫城战死,一事无成,至死也是个百夫长,名列他后面的邓沧澜和毕炜是文炜爱将,邵风观当初也与邓毕二人并列,现在却已成为一城守城,按军衔已在邓沧澜和毕炜之上。



人的命运,真的不可预知啊。也许,其间的差别,仅仅是因为劳国基是平民出身,而其余三人都是世家子弟。听说邵风观的父亲也只是个中级官吏,并不算豪门,但如果他仅是个平民,只怕也会象劳国基一样泯然众人,不可能升得如此快法,三十岁不到便成为镇守边陲的大将。



二太子说完,邵风观也过来说了两句,明显只是应付而已。我本已猜到邵风观定是与文侯反目,所以他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这次的援军是文侯派出来的,主将又是曾与他并级毕炜,看来日后两军的磨合定大是问题。不过好在他和二太子明显颇为接近,而且大敌当前,总不至于两军自相掣肘。



诸葛方将我们安排在城中后,向我告辞走了。这个诸葛方貌不惊人,处事却巨细无遗,井井有条,看来也是个颇为精干的人。我们的军营就在东门口,我指挥着士兵把辎重搬下来后,将破船交付随军工正修理,带着曹闻道和甄以宁去看一下军营。



一路连番作战,前锋营损失不大,倒是狼兵损失惨重。到了狼兵驻地,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狼兵都有点怔忡,大概还没从刘石仙战死、七百人阵亡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我走进去时,陶昌时正指挥狼兵搬运刀枪箭矢。他倒好象没受什么打击,仍是声音响亮。一见我过来,他迎过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



北门是水门,易守难攻,蛇人又没有战船,因此兵力薄弱。城中战船虽然损失了大半,水军已无战力,但以前东平城通过水路能够补给不断,有这批船总能保障后勤,如果船只尽毁,那东平城势必成为孤城,重蹈高鹫城覆辙,这么来看,按我预先设想那样慢慢过来,虽能保证自己不受大损失,却又使得东平城雪上加霜了。从这方面来说,狼兵的损失倒是很有价值。



我回了一礼道:“陶将军,贵部损失甚大,让弟兄们好好休整一下吧。”



这也只是没话找话,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说才是。陶昌时又向我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日后请将军行军务必小心,不可大意。”



他这话让我有些不悦。这等大剌剌的口气,好象是在教训我一样。这次行军,我是够小心谨慎了,可他这话好象狼兵的损失都是我的责任一样,我差一点便要说:“是陶将军要先行的”,可看他一脸沉重,我心头有些不忍,只是道:“是。”



胜败是兵家常事,可对于士兵来说,将官的一次失误却要他们的生命做代价。走出狼兵营地时,我仍是满腹心事。



天已亮了,东平城中倒没有多少战时的气氛,许多店铺仍是好端端开着,但也有不少人家已经大门紧闭,大概阖家避兵去了,不过和当初高鹫城那种末日将临的气氛相比,东平城里还算祥和。这也是邵风观守御有方吧,要是城民惶惶不可终日,谣言四起,那么守城也要费力许多。



我和曹闻道、甄以宁两人正在街上走着,突然听得有人叫道:“楚将军!”



这是路恭行的声音!我又惊又喜,向边上看去,正见一列士兵扛着粮包过来,领头的正是路恭行。我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路将军!你去哪儿了?”



路恭行回了一礼道:“刚才蛇人退去,我正指挥部下加紧修理城防,刚才听说带援军的是你,就赶紧过来了。”



能看到路恭行,我也有些喜形于色。路恭行是个很好的长官,以他的家世,定会青云直上,飞皇腾达。以后还能在路恭行帐下为将,倒也是一件快事。路恭行看到我也很是高兴,拍拍我的肩道:“楚将军,你也来了,英雄终有用武之城啊。”



我看着他身后那些士兵道:“怎么?粮食不够么?”



“不是,今天是为给你接风,二太子命我来买些好米。东平城中现在粮草充足,你不必担心。”



我讪笑了笑。经过高鹫城那等绝粮之苦,我现在几乎有些过敏了。这时曹闻道和甄以宁走了过来,我道:“对了,路将军,文侯命我以南征军残部重整前锋营。这次我带的一千三百人都是南征军的余部,这位曹将军本来就是陆爵爷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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