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八汰猫-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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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井右介是吗？你实在是个阻碍，快从我眼前消失吧！”邑辉皱着眉头，眯了眯眼，打了个响指，“应龙，交给你了！”
　　
　　没想到第一个发难的竟然是风织，“诶？医生……要是使用了应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而且你还要收……式神……”
　　
　　“你闭嘴！”邑辉别过脸，竭力掩饰自己的这种不正常的慌乱。他默念了两句咒语，一道火光过后，三个头的白色应龙顿时出现在眼前。
　　
　　风织苦笑了一下，这次任务算是完全失败了吧，不过既然是医生自己决定的，也就这样吧。她闭上了眼，忽然觉得一阵轻松，身体好像要浮起来似的。原来这一次，她真的是消耗过度了吗？终于到了要消失的时刻吗？算了，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分别，反正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她奋力睁开眼睛，看着邑辉白皙的侧脸，在黑暗中是那么清晰，那么鲜明，红色的宝石耳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有些咱扎眼。明明已经快要失去直觉了，思维却异常清楚，难道是回光返照？遥想自己曾经拼命想要活下去，忽然觉得很傻。要是当初不那么坚持，什么都不知道就结束，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也不会有人痛苦。多好得事，为什么早先没有想到呢，自己真是太傻了，傻得想要流泪。
　　
　　不过现在，在还留存在世上的最后一刻，能有人陪着，也不坏，总比一个人默默消失要好上百倍。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落泪、或是自责，没有什么比这样结局更加完美的了。
　　
　　呵呵，最后的最后还能碰到这样的好事，看来上天对于她也并不是那么绝情呢！
　　
　　带着一种超脱的心情，风织微笑着，合上了双眼。


二九回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小孩的父母。
　　
　　她一直都很想相信这句话，也已经真的去相信，即使她心底知道，那只是一句谎言。
　　
　　原以为靠着自己唯一一丝的天赋加上全部的努力，可以博得父母宽慰的笑容，哪怕是零星半点的赞美和疼爱，但是，这种本来就是虚伪的感情终于还是没能经受住意外。
　　
　　她还记得那次断送自己整个前程的逆风，持续了一天一夜，当一切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睁着无神的眼睛，手僵直地往前伸，像是要抓住什么珍贵的东西。
　　
　　然后，父亲含着眼泪告诉她，母亲为了唤醒她，牺牲了自己。
　　
　　那一刻，她哭了，无声地哭了，即使是再苦再累的修行，她也没有像这样哭过。
　　
　　慈爱的母亲为了换回孩子的生命，献出了自己，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爱吗？原来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母亲还是爱着自己的，为了能让她活下去，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
　　
　　她很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也把它当作真实去相信，和父亲哭作一团，怀抱着对未来的希望活下去。
　　
　　如果自愿相信虚假的东西，只是为了活得轻松一些，也不是罪吧。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其实知道父亲在撒谎，因为逆风的时候，她并没有失去意识，尽管身体被其他力量控制住，至少她还能掌管住自己的心。
　　
　　那一瞬，母亲充满憎恶和不甘心的话语，早就成为了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影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为了这个成事不足的扫把星，反而要我这个母亲去送死？我不要，我还没有享过一天福，才不要为了这个扫把星丧命呢！可恶，都是你不好！你的出世就是为了来要我的命的吗？我可是你的母亲啊，这个没良心的小恶魔，我即使是死也要诅咒你，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的。哈哈哈……”在歇斯底里说出这番话后，就是血溅当场。
　　
　　她用自己稚嫩的手，撕开母亲的胸膛，一下子就把那颗跳动的心脏掏了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阻止。
　　
　　她害怕地闭上了眼。
　　
　　对不起，妈妈，直到最后还因为自己让你受苦，我作为女儿真的是不合格呢，不，应该就像你说得那样，我的本质就是个恶魔，也许出生就是个错误，不应该存在才会比较好吧。
　　
　　听说人在出身的时候，就已经背负上了第一重罪，那就是伤害自己母亲的罪。而现在，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生母，似乎已经罪无可恕了。
　　
　　她已经有去地狱的决心，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即使是地狱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这个，是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从今天起，交给你保管，记住，一刻都不得离身，这也是为了你好。”她的爷爷，林家的当家，把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递给她，带着一贯的严厉表情说道。
　　
　　“是。”她低着头，默默接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本家，原以为逆风之后，失去力量的她已经没有来到这里的资格，可是令她惊讶的是，她从未蒙面的爷爷竟然会指名要见她。
　　
　　爷爷牵着玉佩挂绳的手指没有松开，而是握紧了，“我来给你带上吧。”
　　
　　她有些不解，却终于没有反对。
　　
　　玉佩挂在她的胸前，闪着淡淡的光芒，很美很美，就想她此刻燃起的希望，昙花一现的希望。真好，原来，爷爷并不是那么冷酷的人，原来这个世界上也还有关心自己的人在。
　　
　　然后，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即使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爷爷，她也还是怀着深深的感激，怀着一份美好的心情，度过无望的每一天。
　　
　　可是终有一天，再美的梦也还是会破灭，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现实。
　　
　　她无意间偷听了父亲和爷爷的谈话，打破了虚伪的平静。
　　
　　“爸爸，我没有办法再忍受了，看到她我就觉得害怕，我怕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她的手里……”父亲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恐惧。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她是你女儿，你不监视她难道还要我来做这件事？自己播下的种就要负责到底，要有点男人样！”爷爷似乎有些生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会生下一个灾星啊，要是知道，我就是死也要让美兰打掉她……”父亲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再忍个半年，待到锁魂玉将她的力量吞噬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安心了。”
　　
　　“……我知道了。”
　　
　　那一天，下着大雨，她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奔跑，直到精疲力竭。7岁的她第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尽管那个时候，她还不甚明白背叛这两个字的含义。
　　
　　一夜的徘徊后，她遇见了师父，第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师父将她带到附近的草棚，为她擦去雨水，然后，托起她胸口的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开口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点头。
　　
　　“很可惜，以我的力量恐怕帮不到你什么了。现在的你，只能等着这块锁魂玉一点点吞噬你的灵力，甚至是灵魂。”
　　
　　她惊异的看着师父。
　　
　　师父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才缓缓却凝重地说，“你被下了最残酷的噬魂咒，配合着这块灵力极强的天然锁魂玉，将会一点点侵蚀你的灵魂，直到魂飞魄散。”
　　
　　她震惊到忘记言语，只能呆滞地看着前方。原来不仅仅是自己这条薄命，即使是灵魂也不放过吗？
　　
　　“而且，这块锁魂玉的力量已经被发动，再也取不下来了，这意味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破解噬魂咒，你只有等着消失这一条路。”师父痛心地看着她，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悔。
　　
　　父亲，母亲，爷爷，所有的亲人，他们唯一的愿望，竟然是这样。自己真是个傻瓜，为什么要去偷听呢？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活下去，待到消亡的那一刻，也一定会带着幸福的微笑吧。怀着对亲人的信任和热爱离开人世，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向往的事啊，可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把这一切都毁了。
　　
　　真的，好想要幸福啊，即使那是虚假的幸福也好……
　　
　　对啊，为什么没想到呢？即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自己还可以选择相信，相信大家是爱她的，相信母亲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相信爷爷是因为关心她才会把祖传玉佩给她的，相信父亲是为了照顾她而留在她身边的，没错，她可以选择取相信谎言，选择活在梦境里，然后，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幸福地消失……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恐怕不会放过你。”虽然残忍，师父还是想劝她做好打算。多么可悲的女孩，竟然要防备自己的至亲去加害她。苍天也真是太折磨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7岁的小女孩呢？她还什么都不懂，还只是一朵未盛放的花蕾，就这么在黑暗中陨落，什么踪迹都不留下，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平凡地活下去。”
　　
　　“哎？”师父有些惊讶，“就只有这些了吗？你不想找出破解咒术的方法吗？”
　　
　　她笑了，笑得很甜美，“这样就足够了。如果是他们，我唯一的亲人，想要我消失的话，我为什么要苦苦坚持呢？我要是硬要留下来，大家一定都会难过的。”她就像是个体贴父母，主动放弃期待已久的玩具的孩子，平静地说道。
　　
　　“这样啊……”身为大男人，可是她的师父却还是有了落泪的冲动，看着这个苦命的孩子，他第一次憎恨自己的无能。抹了抹眼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古书，放在她的手里，“这本书里有很多上古密咒，因为大都不太实用，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人修炼了，其中也包括镜面人格控制咒，这个咒语能够帮助你摆脱读心术的麻烦，好好修炼吧，若是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了，烧掉它就是。”
　　
　　“谢谢你，师父。”她笑着握紧手中泛黄的古书，虽然对方没有说要收她为徒，可是她心底已经认定这个人就是她的师父了。
　　
　　“师父……也罢，就这样吧，大概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被称做师父的男人苦笑了，若是他真的可以收这么一个聪慧的徒弟，也是一件幸事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古书放在怀里，向师父告了别，朝着那个充满谎话的家而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只是当时的她并没有料到，她的至亲最终还是等不及，找了个方法，借敌人之手，将她的肉体从这个世上抹去了。
　　
　　痛苦吗？憎恨吗？
　　
　　黑暗中，有个尖锐的声音喝问道。
　　
　　我不憎恨，我也不痛苦，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微笑着接受谎言，至少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是真的想要爱他们的，只是，对方没有回应罢了。
　　
　　尖锐的声音退却了，消散了。再怎么甘甜的诱惑，面对坚定的心灵也只能败退。
　　
　　也许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她了吧，不论在哪个世界。
　　
　　耳边传来轻微的叹息，风织忽然觉得眼前变得明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