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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95章

小说: 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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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上前去:“你已做得够多。莫要再忙,入席罢。”不等她回绝,他接着道,“潋滟不会出来。”
    还是这样磨不掉的默契,他明白她的每一分小心思,唯独看不清她想要什么。至亲者,至疏。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啊,苏苏?
    她避免与他对视,翩然入席,听着羌寨少年们悄声猜测她的身份,笑得直发抖。所有人都在庆贺阿言与潋滟的儿子弥月之喜,她也同样欣喜于他的血脉延续。她凭什么不高兴?
    有远方村寨的人,笑着恭喜她新得了侄子。她也笑着回应对方。
    侄子,侄子……
    夜间,前来参加庆典的人们转移到了兰坪寨的大堆场上,羌人旧俗,凡遇重大节日或庆典,必要在堆场上点起巨大的火堆,不分男女老幼,皆围着火堆起舞。
    白日里大坛的咂秆酒已使人们微醺,夜幕与火光更有着奇异的魔力,三四名强壮的少年滚做一团,拳拳到肉,村老靠着火堆笑呵呵:“随他们去……少年人……明天就好了。”更有互生情愫的少年男女,大胆依偎在一起,此际也无人去管。
    费藜一手拉着姜葵一手拉着刘苏,围火踏歌,用羌语唱着听不懂的歌谣。费藜阿弟挤进人群,硬将自己塞在阿姊同汉人姑娘中间,大声道:“你嫁给我吧!”
    “……”刘苏唯恐自己听错了,微微俯身,“再说一遍!”人太多,还有好事者搬来了祭典时所用的锣鼓,入耳全是铿锵之韵。
    费藜阿弟:“你会做好吃的,嫁给我!”他想天天都吃奶糕!
    听清自己阿弟的请求,费藜直想将他塞回阿娘腹中去!却见刘苏摸摸阿弟的头发,笑道:“我不嫁人,以后你娶了娘子,我教她做奶糕!”
    阿弟大窘,挣脱费藜的手跑掉了。费藜:“你刚刚说什么?”她得喊出来,才勉强听得清。
    “我不嫁人,我谁都不嫁!”刘苏大笑,学着费藜的舞步,抬手、踢腿,裙角飞扬。
    火堆中添加了松柏枝,香气萦绕。松子爆裂出噼啪的火花,有一粒火星溅到了手背上,刘苏后退一步,脱离踏歌起舞的人圈。
    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看着她。许是现在气氛太好,许是别人的热闹反衬得她愈发孤独,她意识到自己拧巴了太久,伤人伤己。已无法挽回的事情,何不使之变得容易接受一些?于是回头微笑——阿言,不要难过。
    阿言,无论是何等身份,我都不愿你难过。尽管罪魁祸首就是我,我也想让你少难过一点点。
    可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她说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如雷贯耳。
    羁言看着姑娘离开人群,他跟上去。她负手走在小路上,轻巧地避开牛羊粪便,动作如同舞蹈——那本就是浮戏山至高的轻功心法“浮光掠影”。她忙着看路两边红叶与野果,攀下一枝来把玩。
    她就是不肯回头看一眼。
    刘苏径直回了山庄里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才低低说了一句:“阿兄,你想问什么?”
    阿兄。许多年前,她一句称呼出口,令他喜悦无限。如今这两个字,却像是浸透了黄连。
    隔着门,羁言道:“你想要什么?”
    沉默良久,刘苏道:“阿兄,你早年经历过的江湖风雨,多过许多人一生的经历。故而,你早已厌倦。你想要安恬的生活,妻子俱足,岁月静好。”
    “可我想要的是刺激,是权柄,是不依附于任何人的自给自足。我懂得许多东西,不甘心它们就此沉寂在我的记忆中,无人知晓。我不想临死之时回忆我这一生,竟全部是围着情爱与男人,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成就。”
    “阿兄,情爱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我现在过得很好,并无不足之处。”她捂着左手手背,那处被喷溅的火星烫出细微伤疤,锐痛不断提醒着她:不要失态,不要功亏一篑。
    “如此。”羁言无法理解她的野心,正如无法接受为他生了儿子的那个人是他的妻子。但他知道,不实现那些野心,她便无法快乐。若是她认为自己的价值在于权柄,他便不能以情爱来束缚她。
    ——更何况,如今他们之间有太多裂隙,早已不具备束缚的条件。
    羁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苏虚脱地靠在门扉上。得不到情爱的时候,她唯有迫使自己不再将情爱看作最重要的事情。
    “九部乐”中筚篥奉潋滟之命,来请刘苏相见,被她暴躁拒绝。然而对方不会轻易言弃,箜篌、阿笛随之而来。
    长安一别之后,这是刘苏第一次见到潋滟。妊娠令她体态丰腴了不少,面上也生出些瘢痕来,神情却是前所未见的安详。刘苏无端觉得,她的孩子,应当会很幸福。
    “……如今才晓得,孩子是最重要的。先前到底年少,为争一口气,什么都顾不得了。”潋滟温婉微笑,“你知道他忘不了你,你也忘不了他不是么?我真的不会计较……”长久的冷落,令她心生怨恨。但为了刘砚,她愿意与他们如亲人般相处。
    她暗示得这样明显,刘苏怎会听不懂?正因为听懂,她的暗示令她倍觉恶心。“你将他当做了什么?”争夺的战利品?生子的工具?
    “你又将我当成了什么人?”刘苏的眼神冷了,厉了,她盯着潋滟公主,“莫要再说出这种话来恶心我!你这样说,令我后悔当初的放弃,我竟瞎了眼,以为你可以让他幸福。如今看来,空濛才是对的。”
    空濛说,阿姊会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与姊夫,都不会幸福。
    “但我已没有后悔的余地,所以……你最好不要起歪心思。”她斩金截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与母亲,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自己生在这个世界。”
    潋滟温婉笑容尽数消失,现在的她,更像是当初楼兰故城骄傲怨毒的白衣公主,长安城中谋算人心的水氏女郎。她亲口用自己的退让,堵住了这个姑娘前进一步的可能性。
    她知道她赢了——再一次。无论今后再发生什么,刘苏都不可能再与刘羁言走到一处。她坚信如此。
    于是她凑上前,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他只与我同房过一次,便有了刘砚。”她将这种近乎耻辱的经历,告知了自己的情敌。这便是她的自信与骄傲:即便我将把柄与耻辱交予你手,你也不可能赢我!
    刘苏确乎无法从这个秘密中感受到丝毫欣悦与安慰。她连夜离开,将篝火旁欢庆的众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一个月后,从西蜀赶回的空濛连声抱怨:“你倒好,悄无声息便走了,留我在那里,看阿姊同姊夫的冷脸!”
    女将军无动于衷,她已将大部分事情抛在了身后。

☆、第151章 麟德殿

看过了阿姊同姊夫的冷脸,太子少傅还要来看女将军冷脸,真真是抑郁之极,忍不住便要问起:“我阿姊找你说了什么?”
    羌人重舅氏,以舅父为贵宾。那时候,他被村老们按在席上饮咂秆酒,脱身不得,全然不知阿姊说了什么,竟逼得这姑娘连夜离去。
    潋滟的话,刘苏不愿再重复。她摩挲着一时之间,偌大麟德殿,竟只余官家与刘苏二人。官家对女将军招招手,唤人近前来,好一会儿才笑道:“送我回明光殿。”
    这是……今日饮酒太多,醉了?女将军打量着官家,见他笑意盈盈,面上表情倒比当初在襄阳还要……像一个少年。
    女将军忍不住笑起来,谁曾见过天子这般模样?
    赵翊钧皱眉:“无忧,我头晕。”伸手给她,“明光殿。”阿蔡皱着白皙无须的一张脸,低声道:“将军……”莫要拒绝醉了酒的人,你不伸手,他不会罢休。
    赵翊钧伸出的手很温暖,刘苏握住,有微妙的感情自心底流出。接着,她的手被他握在了掌心——那是保护的姿态。自阿言离去,便无人敢于应承自己能护着她。所有人都以为,姽婳将军武功绝世,心肠冷硬,最是不需要人呵护。
    被人牵着手在黑暗中行走,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阿蔡手中琉璃灯明亮而清晰,四周却愈发黑暗起来。草木与宫殿屋脊上的鸱吻化身魑魅魍魉,如欲择人而噬的猛兽。刘苏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因问:“官家小时候,可曾怕过黑?”掌心小小的瓷盒,那是她应邀出门时,自地上拾起。用了药,手背上烫伤很快便痊愈;她伤了人心,却极难愈合。
    “你阿姊说,然前朝女皇年间,某裴姓节度使于女皇生辰,特奉上一鎏金鸾鸟纹银盘,女皇龙心大悦。自此之后,各级官员的千秋节贺礼蔚然成风。
    本朝太祖赵胤曾试图禁止,最终无法撼动上百年来形成的风俗,只得听之任之。是以此时,无论是太子少傅还是姽婳将军,都很是怨恨裴节度使:“无耻小人!”只因你曲意媚上,为搏女皇一时之欢心,还我等如今苦不堪言!
    须知前楼兰王、今太子少傅,早已将先祖积累的巨额财富移交给大晋国库与官家内库;而姽婳将军的财产,也尽数花在了营建兰坪寨及支持吴越在东海开疆拓土上面。两人衣食无忧,但若要寻出奇珍异宝来,却是千难万难。
    不论两人如何抗拒千秋节,时间仍是按部就班地走到了腊月二十一。一想着很快便要小年,接着便是正旦,接近十日的休沐假期,可以不用再顶着晨星与北风早朝,一时间倒也释然了。
    大明宫麟德殿为国宴之所,位于太液池西高台之上,前中后三殿均面阔九间,殿前及廊下可坐三千人,为世所罕见的巨型建筑。千秋节之宴便开在这里。
    刘苏身侧是一方雕凿莲花的柱础石,挡住了殿门敞开后呼啸而来的冷锋,也遮住了大部分或是好奇、或是恶意的视线。她专心致志吃着青瓷盘内餐点,忽听一旁有人轻声抱怨道:“年年都是冷冰冰的饭食,有什么意思?”这是一位官员的女眷。
    女将军便是一愕——她眼前的菜肴,温度都是恰到好处,滋味更是难得。很快,下一道菜肴被换上来,女将军盯着为她换菜的宦官,直到对方点头致意,终于确认,她是被特殊关照的。
    目光落在高台之上,官家抱着太子,正侧脸与娘子说话。似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官家转向她的方向,举杯微笑。刘苏不饮酒,举起茶杯致谢。这样细微处的关切,最见心意。
    夫唱妇随,娘子亦随着官家,对刘苏举杯。女将军顿时微微尴尬,但娘子温和微笑,仿若从前在江夏,因冯新茶而醋海生波的襄王妃从未存在过。掩去不自在,对娘子致意后,女将军将目光集中在菜肴上,再不抬头。
    官员散去,少数人被留了下来,在后殿开一台小宴。娘子早拉了王璐坐在自己身边,太子穿着小礼服,与少傅坐了一桌。刘苏正催问邓览:“听闻阿熙破了一件奇案,可惜那时我不在长安,你且快讲讲!”
    邓览沉着以对:“不过是内子心细些罢了。”谦虚是美德。
    “邓涤玄!”王璐暴喝一声,对夫婿的拆台十分不满,欲要分说,却被娘子按着肩头坐了回去:“瞧你,破了个案子,便骄傲成这样!”
    王璐低声嘟哝道:“阿苏你竟至今不知我做了这样的事!”又嘻嘻一笑,“说起来,还是学了你的法子。”
    王璐又转向邓览:“涤玄,你问我师从何人,如今这人就在眼前,你还不快快请教?”前段时间,邓览奉命追查一桩疑案,然而对方尸身已腐,连身份也无法确认。一筹莫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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