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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恶魔奏鸣曲-第18章

小说: 恶魔奏鸣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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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同情地耸耸肩。

  “先报案好了。”

  旱冰靴警察叫我跟着他走。我们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两条街之外的马莱区警署。他领我进到警署里间的办公室。办公室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穿警服的人坐在办公桌前埋头阅读什么,其余人大概已经下班回家了。法国人下班非常守时,警察应该也不例外。

  旱冰靴警察把我托付给靠办公室里唯一的当值警官后随即滑行离开。被托付者中年秃顶,面貌同好莱坞演员尼古拉斯凯奇有些相像,不过人显得随和许多,顶也秃得厉害些。

  秃顶警官合起正在读的书,抬头露出公务员式的微笑,右手伸出示意请我坐下。笑容明显亲切友好。我在桌子对面坐下,瞥了一眼书的封面——《三十口棺材岛》,莫里斯·勒布郎著。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先生?”他问。

  “是这样的,四十分钟前我刚刚遇到抢劫。”我说。

  “哦,抢劫。请等一等。”警官慢慢地从一沓文件下找到案件登记表,拿起一支水笔试了试还有无墨水。“您不是法国公民吧?”

  我说自己是来法国旅行的中国游客。

  “请给我看看您的护照。”

  “护照也被抢走了。”

  “嗯,这就有些麻烦了。”

  尽管有些麻烦,却也并非好毫无办法可想。警官打电话给机场确认我的身份,又从电脑上核查到我的入境登记。我看着他一一记录下来。

  “那么,接着请叙述一下事件的经过好吗?当然,过程越详细对我们越有帮助。”

  我从下飞机开始说起,如何上的出租车,如何在车上瞌睡,睡醒后如何发觉身处不知名的黑暗小巷,司机如何拿出左轮手枪,如何不慌不忙地告知我抢劫事实,如何拒绝了我要回护照的请求,我如何下车,如何遇到穿旱冰靴的警察来到这里。被抢的包里杂物也一一列出。现金、旅行支票、信用卡的数目也大致告知。秃顶警官停笔,善解人意地拿纸杯倒了杯矿泉水给我。我一口气把纸杯里的水喝完了。

  “您有没有注意到出租车的车牌号?”

  “没有。上车前没有想到,下车时没有看到。”我说,“我只知道出租车的司机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人。他说自己来自奥斯陆。”

  警官补上这点,又问了司机的面貌特征。我回答说是典型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特征,金发碧眼,高大强壮。他低头记上。

  “衣着呢?”

  “他好像穿着一件黑色夹克。”

  “您确定他拿的是真的手枪么?”

  “不知道,大概是真的。”我说,“是左轮手枪,就是西部片里大多数牛仔用的那种左轮手枪。”

  “西部片左轮手枪……口径清楚么?”

  “不清楚……应该不大也不小。”

  “不大也不小?嗯……”他为难似地发出鼻音,“那枪管长短呢?”

  “长短……不长不短的样子。”我比划着说。

  “不长不短……”

  “……”

  “您对周遭事物可真够关心的。”警官摇头一笑,停笔不前。“不是我怪您,先生。但是从您的叙述里能够提炼的有价值的线索基本为零。综合起来就是巴黎有个年轻的北欧司机,开黄色的雷诺出租车,持不大不小的左轮手枪,用不怎么典型的亚森·罗平方式温文尔雅地洗劫了您。仅此而已。”

  “我不是军火专家,也不是作家或画家,缺乏那种职业观察力。”我为自己辩解,“所以疏忽某些细节在所难免。”

  警官以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我。

  “您的世界观类似萨特——他人即地狱?”

  “这和萨特的世界观无关。”我强打起精神说,“相比看而言我更注意听到什么。比方说,车上当时放的是爱蒂特·比亚芙的香颂。”

  “真有您的。”他低头补上一笔,“您有别具一格的幽默感,先生。”

  不是我具有什么幽默感,应该是生活本身就非常幽默。我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我并不热衷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巴黎秃顶警察讨论世界观。

  警官从文件柜找出巴黎地图,铺在桌面上,同我一起寻找案发地点。我们以比拉格街为起点,逐条排除街道。二维平面地图与三维现实场景的转换令人头疼。当他确定案发巷道时我不由吁了口气。虽然我拿不准出事地点是否是他指定的地图坐标。

  “本来应该警车带您去现场勘察一番的。”他就地图一事解释说,“可是巡逻车正在检修。不是说你的案件我们不重视。您能理解吧?”

  “理解。”我说。

  他递过笔录让我过目。该笔录誊写清楚,语法正确,遣词造句别有风味。看完后我在指定处用中文签上姓名。警官拿回记录后好奇地研究了一番我的签名。

  “中国的汉字很奇妙,既有实用性又蕴涵艺术性。回头我想让我的小女儿去学中文。说句实话,我一直对中国怀有好感。《图兰朵》看过三遍,还喜欢吃中国炸虾。”

  我只能点点头。我不喜欢歌剧,《图兰朵》一遍也没有看过,何况目前我有比歌剧和炸虾更为关心的问题。

  “我想问一下,大致上什么时候会有消息,关于抢劫案?”

  “不好说。”警官将表格归档,爱莫能助地看着我。“抢劫案通常都很棘手,特别是针对外国游客的抢劫案。来巴黎旅游的人太多了,我们管不过来。当然,我不是说巴黎不安全。事实上巴黎十分安全,只要您能稍微注意点。”

  “注意别上错出租车?”

  他随和地笑了笑,一边抚摸自己的秃顶。“您的案件是有些蹊跷。一般人也不会下飞机就被抢劫,……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多想这事了。一切交给我们来办好了。我只希望今晚的遭遇没有使阁下对巴黎的好感有所减弱。”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警官给我开证明身份的文件,让我明天去中国驻巴黎领事馆重新办理护照。

  “就这样了?”我问。

  “你在巴黎不会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吧?”他也问。

  他这么一问倒提醒了我,我是必须先找到过夜的地方才行。我思索一会,借了巴黎市区的电话簿,按字母顺序翻到到R序列,有两个拉韦尔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后一个与我印象里的数字大致吻合。我照后一个号码拨去,电话铃响了一遍后接通,然而却是录音电话。我没有留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警官在开证明文件。我则翻遍衣兜,清点身上现有的幸存物品,希望能够发现遗漏在某个角落的纸币。现在身上的全部家当是:一个连钥匙圈的指甲剪(原来还有一套折叠式瑞士军刀,上飞机时被没收);一枚十法郎硬币;上海至巴黎的法航机票;一支油墨消耗过半的蓝色圆珠笔;机组送的一包未拆封的航空饼干;小说《礼拜五及太平洋上的虚无飘渺境》;外加腕上的老式手表。没有发现纸币。

  我把桌上的琐碎家当放回衣袋,拆开航空饼干的包装袋,嚼起了饼干。饼干是草莓夹心口味的,味道还不错。刚吃了两块饼干,警官也放下了手里的笔。

  “有办法了?”他问。

  我摇头。

  “想喝咖啡么?”

  我点头。

  警官去倒了两纸杯咖啡。我们一边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一边吃那一小袋草莓夹心饼干。不一会儿咖啡喝光了,航空饼干也吃完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深谋远虑地判断说,“您总不至于想在警局里过夜吧?”

  “当然不想。不过,随便问问,这里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想睡在拘留室?这可不行。这样好了,到零点我才下班,您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好吗?”

  现在是差不多是九点钟,离警官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我盘算了一会,实在想不出解决什么特别管用的办法,便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图尔尼埃的小说,翻到折起的页数继续看下去,借以消磨时间。忘了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作家说过,好的小说都有启示现实的作用。这句自以为是的断语此刻看来也不无道理。我只看了不到半页小说就省觉自己和鲁滨逊的处境是何等的相似。也许地点略有不同——鲁滨逊流落荒岛,我身在巴黎。然而太平洋上虚无缥缈境无须金钱,我却连个过夜的地方都成问题。不过,总体来说,我可以被看作是流落巴黎的现代鲁滨逊。

  流落巴黎的现代鲁滨逊……

  啪啦啪啦。

  下意识地,我提着书脊抖动书本,希望能够抖出几张救急纸币,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曾有过把纸币当书签用的富裕日子。

  一张纸片飘落地上。我弯腰将其拾了起来。

  这不是纸币,而是飞机上认识的邻座女子所留下的写有联系电话的法航名片。

  斟酌一番后——其实也算不上如何斟酌,仅仅是犹豫了片刻,我便按名片上的手写数字拨打了电话。

   。 想看书来

第二乐章 巴黎 第一节 遗嘱 三


  拨打电话后的半小时内,我接连喝了三杯咖啡。心里不踏实,只有继续看书。

  第二杯咖啡时,有一对老年夫妇因为爱犬离家出走而来报案,据说已经出走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看样子警官十分为难,但还是受理了案件。他推测那对夫妇的爱犬因为进入发情季节而暂时离家寻找性伙伴。推测显得极有见地。劝走了寻犬夫妇后警官陪我喝了第三杯咖啡。

  咖啡难说好喝,杯底满是咖啡残渣。看来即便是巴黎也有味道糟糕的咖啡存在,我硬着头皮喝完了咖啡。无论何种情况发生——就算是那位斯堪的纳维亚司机用左轮手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也不想再喝一口了。一肚子劣等咖啡哐嘡作响,和着胃酸顶到喉咙口。我勉力压下胃里翻上的一阵阵恶心。

  恶心感稍去后,尿意接踵而来。去洗手间释放的与其说是尿液,不如说是过滤后的咖啡。喝下去的咖啡几乎丁点不剩,腹中空空如也,似乎能听见回声。

  我毫无办法,只得返回办公室继续读书,与荒岛上的鲁滨逊感同身受。小说剩余部分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文字估计已经转化为饥饿意识潜入腹中。当饥饿意识超过身体所能容纳的感觉上限后,不知不觉间与原来的各种感觉同化为一种全新感觉。身体如同被注射了镇静剂,头脑明晰空洞,世界纤毫毕露,但是看到的每一件东西都像是从凹凸镜反射回来般的微微扭曲、变形。听觉也灵敏了许多,各种声响汇聚耳廓内形成嗡嗡耳鸣。

  在饥饿感带来的敏感状态里,我读完了小说最后一页。

  我慢慢合起了书本。几乎与此同时,薇奥莱特·罗兰也来到了警局的办公室。她仍旧围着紫色长丝巾,外面的银灰色泡棉外套换成了一件合体的黑色风衣。她朝我稍微笑了笑。我赶紧站起身来。

  与警官告辞后,我随薇奥莱特走出了呆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警署,夜空飘下零落的雨点。一辆亮红色的欧宝吉普停在警署路边。吉普车高大方正,魄力十足。我们坐上吉普车。

  “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你……”我说。

  “不用放在心上。我出来一趟也很方便。”她说,一边发动吉普车引擎,“给车加油耽搁了一会,路上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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