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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螺丝人-第6章

小说: 螺丝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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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到这里,等他回应。我认为以艾刚的程度,这些说明应该足够。
    他果然回应了我的期待说话了,“换句话说,你的意思是我写的《重返橘子共和国》,就是这一类的东西?”
    我点点头,“所谓的事件记忆,其实就是故事,这个假设应该有充分思考的价值。”
    “你是说,可以找回我的过去?”艾刚说。
    “如果你想寻找回去的地方,是这样没错。马卡特先生。”
    “我的过去,已经流失那么多了吗?”
    “现在应该也在不断流失中,因为你无法制造记忆,像现在这一刻,对你来说,也绝对不会变成过去。你现在拥有的过去,只有从出生、长大、上大学、毕业后上海洋调查船、看过希区柯克的电影为止。再来就没有了。这是我观察你到目前为止得到的假设:你人生中的某个时期发生了重大的事情。而你的人生从那个时间点,或者从那个时间点往前回溯几年的某个时间点开始,完全消失了。从那以后,你无法再制造记忆,也无法提取任何记忆,至少无法以合乎常理的一般模式制造或提取记忆。”
    “唉。。。。。。”
    “你的人生被一件像巨大陨石冲撞地球般的莫名事件,狠狠冲击了一下。从此以后,你再也无法制造记忆了。”
    艾刚摇摇头,然后说:“无法制造过去?”
    “对。”
    “但是医生,我不敢相信。”
    于是我站起来走到书桌旁边,“马卡特先生,这条黄色手帕的下面有什么东西?”
    艾刚笑了笑,摇摇头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底下有你写的《重返橘子共和国》这本书。书下面有你帮我画的脸部素描,还有精灵以及无鼻老人的画,你相信吗?”我说。
    “这不可能吧。”艾刚笑着说:“我们才刚见面而已。”
    “那么,请你过来这里,亲眼确认一下。”
    艾刚走过来,战战兢兢地掀开首手帕。首先出现的是他自己写的书,他把书拿开,下面出现三张他刚刚画的图,其中有一张是我的脸部素描。
    “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好像都是我画的图,跟我画的线条很像。啊,医生的脸!但是这。。。。。。我应该没帮你画过素描吧?”
    “请你看看右下角的签名。”
    “艾刚·马卡特,啊,真的!”
    “是你的笔迹吧?”
    “的确是我的。”
    “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有你亲笔帮我画的素描。”
    “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艾刚这一天受到好几次冲击,呆立不动,也不发一语。对他而言,应该是奇迹降临了吧。
    “请回座,我们继续聊吧。”
    艾刚把自己的画放回桌子上,悄悄回到座位。
    “我现在定期参加匿名戒酒协会,”艾刚无力地说:“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有可能。”我慎重地说,毕竟现阶段还不能够肯定。“马卡特先生,你记得自己得过癫痫吗?”我问。
    “癫痫?不,没有。”
    “那么你也没有动过癫痫的手术咯?”
    “没有。”
    如果艾刚得过癫痫的话,在大学毕业、去电影院看希区柯克的时代为止,应该会有癫痫相关的记忆。从前的癫痫手术,可能会把一些病例大脑组织的一部分,连同大部分的海马体,甚至连杏仁体(注释18:是基底核的一部分,位于侧脑室下角前端的上方,海马旁回沟的深面,与尾状核的末端相连,有调节内脏活动和产生情绪的功能)都切除。如果切除到这种程度,就有可能出现像目前艾刚这样的症状。
    不过,这么一来又有几个无法理解的要素。动物如果割除杏仁体的话,会变得愤怒,出现错把饲料当作异性而作出性行为的举动,并且不再害怕天敌;也可能食欲异常,或变得十分乖巧。杏仁体是用来储藏恐惧经验的地方,人类若割除杏仁体的话,会失去力气,或是反而变得暴躁易怒。艾刚没有这些症状,反而对红色太阳图案、日本这个字眼抱着恐惧感。
    匿名戒酒协会是聚集重度酒精成瘾患者。彼此说出自己的经验,互相鼓励,寻求远离疾病方法的聚会。艾刚这几年来,一直是重度酒精成瘾患者。也因为这个缘故,他身上出现了糖尿病和内脏疾病的症状。
    而艾刚自己的推测也并非毫无道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重度酒精成瘾患者中,极少数会有乳头体(注释19:同样是组成大脑边缘系统的一部分,与情绪运作有关)严重受损的例子。这会伴随记忆漏洞,引起逆行性健忘、或丧失对时间地点等的概念。这些情况,艾刚看起来好像吻合。目前为止,这是最有可能的线索了。
    当然这个假设还有检讨的空间,不过这样的患者经常会说很多谎话来填补记忆的漏洞。虽然不能说艾刚不会如此,但这种案例下,这些谎话的内容都很不稳定。虽然还需要再确认,不过目前看来,艾刚在谈论有关橘子共和国的故事内容时,看起来大致稳定。而且,有关他70年代以前的记忆,并没有出现逆行性健忘(注释20:指不能记起外伤发生之前,或者导致健忘症发病之前的事情)的迹象。
    只是记忆的结构上,还有许多不明确的地方,在哪个部分有怎样的连结,也还无法充分研究清楚。关于逆行性健忘,也许现在正在恶化当中。现在的极限刚好到70年代,或许不久之后,他口中希区柯克的最后一部作品会变成‘黄宝石’、会变成‘冲破铁幕’,也许总有一天,他会以为自己从没看过希区柯克的作品。
    艾刚在斯德哥尔摩的重度酒精成瘾者更生医院听到海利西提起我,就说想要和我见面。艾刚在寻找该回去的地方,希望我可以帮他查出那个地方,所以海利西才会把他带到我的大学来,那家医院的院长好像也鼓励他来找我。对海利西来说,他当然想要帮助艾刚,同时他也认为像艾刚大脑的病症这种罕见的案例,我一定会有兴趣。
    “马克特先生,人生是什么呢?”我问,“所谓人生,就是记忆。如果不能结交朋友或熟人,就不能算是人生。”
    艾刚没有说话。不管见过几次面都说初次见面的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你和海利西好像是朋友,但那是因为他今天一直都没有离开你的缘故。今晚分手后,明天早上你再看到他,大概还是会对他说初次见面吧。”
    海利西点点头。
    “对你而言,连时间也没有意义。因为从70年代的某个瞬间开始,你的时间就消失了。所谓意识,是在连续而不断流逝的时间中行形成的。没有记忆,就不会产生时间的流逝,意识也不会出现。没有意识,就无法产生过去。没有过去的话,人生也不存在。没有人生的话,就等于没出生一样。”
    我说到这里停下来,艾刚一直在深思。
    “你的记忆脑,不会进行正确的铭印(注释21:记忆的第一阶段,指接受并记住新的经验)和记忆保存,所以回忆也不能顺利进行。换句话说,就是不会产生过去,再这么下去,你这辈子就只能刹那的现在而已。”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说的话是绝望的天启。但是,艾刚似乎没有马上明白,因为他本身对自己目前的遭遇感受不到不幸或痛苦。
    因此我想要再多做一点实验。从见面到目前为止,我对艾刚已经有相当的了解,但不了解的部分也相当多。至少现在他的脑子没有在进行正确的铭印,这个推测应该不会错。他可能没有回想、再认回忆等障碍因为从哥特堡大学毕业后几年内的事情,艾刚还有记忆并且可以顺利把记忆叫出来。他不是完全健忘,只是记忆从某个时期以后不断持续流失,也就是说,他部分丧失了俯瞰并叙述自己的人生的能力。
    但也不能假设所有的铭印都不存在。也可能是铭印和记忆保存都确实完成,只是在某个条件下,回想的开关无法启动。或者也可能是由于这个铭印错误百出,导致不能回忆。尽管不完全,既然还能想出“橘子共和国”这个故事,就不能假设铭印是零。
    其次还有刻印的深度是否很浅的问题,或是复制时是否发生错误的问题,也许正因为刻印很浅才容易发生错误。如果原因是太浅,只要提高冲击的强度,也许就可以提高铭印的深度。
    我从架子上把所有旋转式的药瓶拿下来,在艾刚面前的桌子上,排成一排。一共有八瓶。我从最外侧依序把瓶盖一一转开给艾刚看。艾刚看了,慢慢别过脸去。
    “马卡特先生,你不敢看这些瓶盖转动吗?”我说。
    “对,有点难过。”
    “如果勉强要求你看,你会怎样?”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看的话,我还是会看。但不太舒服。”
    “嗯。”
    我停止旋转盖子的动作,思考着。我觉得这比想像的轻太多,还不到让他因强烈的拒绝反应而无法直视的程度。但是也可能是因为这是盖子,他的大脑知道我在他面前旋转的只是塑胶的盖子而已。但是对盖子就不舒服的话,反过来说,也可以代表他的拒绝反应,程度很激烈。
    接着我站起来,把零式战斗机的模型拿过来。故意把机身前倾,让艾刚可以看到飞机主翼上的红色太阳。艾刚看了一下,又把视线移开。
    我对自己接二连三地做出虐待狂似的举动,感到有些罪恶感。
    “看到这个标志,你会难过吗?”我明知故问。
    “会,很讨厌。”艾刚回答。
    “和瓶盖比起来,哪个讨厌?”
    “都讨厌。”
    “勉强要你比较的话?”
    “现在应该是红色太阳。”
    因为艾刚这么说,我就把零式战斗机放回架子上。虽然祖国的飞机再度被嫌弃,但至少可以证明杏仁体功能不全的功能大为降低。
    “你不会向往在天空飞翔吗?”
    “会。”
    艾刚又说了和上次不一样的话。
    “是对飞机的向往吗?”
    “我向往在天空飞行。但这是相当普遍的想法,大家不是都想变成小鸟吗?每个人应该都想自由自在地在天空翱翔,我只不过和大家一样。所以如果你问我喜不喜欢飞机,那倒不至于。飞机和船,我比较喜欢船,因为我比较喜欢从容的交通工具。”
    “你明明喜欢飞,为什么飞机就不行呢?”
    “大概因为飞机只是向前挺进,不太自由的缘故吧。我想要的是像彼得潘那样的自由自在。”
    “原来如此。你的故事里有一位可爱的精灵,她的眼眸里有放映机,所以像钻石或万花筒一样闪闪发光。对于这个女孩子的描述,你的灵感是怎么来的?”
    “读者曾经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到她,她是相当有魅力的女孩子,是让我难忘的女孩子。”
    “你喜欢她的程度,和像向往小鸟一样在天空飞差不多吗?”
    “比那个更强烈,比在天空飞强烈多了。一想起她,我的心里就会变得很难过。”他似乎有些痛苦地说道。
    一看他的表情,就可以把铭印无法完成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你不能写出没有经历过的事,对吧?”我再度提示。
    爱艾刚没说话。
    “那么,可不可以想成你真的见过她?”
    艾刚稍微摇摇头。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但是那样也很痛苦,因为再也见不到了。”说完后,艾刚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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