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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阴阳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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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这都是家弟不贤,承蒙教训,还请前辈别放在心上。”

“爽快!不打不成交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冤家宜解不宜结,面向未来,以和为贵。来!大家为闲鹤与维虎老弟释怨干杯!”

酒过三巡,席上谈笑风生。司马度因道:“老朽在贵地祠堂里看到有副楹联:天水长流水,磻溪日月长,莫非贵祖来自天水郡?”

“不错,敝族正是西征将军姜维的后代!”一提起先祖,大家都有一种自豪感,于是再次饶有兴趣地聆听族首的宣教:“蜀汉未年,孔明既死,就把护国护主重任交给姜维,维忠君保国,在前线浴血奋战。没想到蜀主阿斗降魏,维痛不欲生,遥拜了先皇和武候,实施复汉大计。不幸谋破被戮,消息传到天水磻溪,家族一片惊慌。还好维有先见之明,早已暗授三个锦囊。于是家族在大祸临头时拆开第一个,里面只有一个‘遁’字。因而举族连夜逃遁。当魏军前来剿灭时,仅剩下一座空寨。

在家将护卫下,数千家族逃至玉门关,业已弹尽粮绝。在前有守军,后有追兵的紧急关头。只得拆开第二个锦囊,只有“活祭”两字,于是族首领命宰羊杀马,让老弱病残者饱餐一顿烤羊肉,喝足了马血。在举族跪拜后他们都自觉地跳进二丈深五丈宽的新坑活埋。剩下的全是精壮大汉,终于冲出玉门关,到达富春江时仅剩数百,于是又问计第三只锦囊。则是“复壮”,于是族首允许抢亲,不论什么地方,见到优秀的女孩,就抢来做妻,繁衍后代,但决不允许同姓婚配。故而至今还有‘活祭’‘抢亲’的遗风……

一席酒吃到起更,大家尽兴而辞。回到闳济住宅,司马度坚持要走,说:“日前得信,母亲偶染微恙,担搁不得,且今晚初晴,月色可人,正壮我行色。”

闳济愕然,闲鹤年过古稀,竟有高堂在,就好奇地问道:“令堂洪福齐天,不知贵庚几何?”

“不大,我小娘四十有九,今秋满算才二重花甲!”

“奇迹!如此高寿,恐怕方圆百里不多见里!”闳济忙将两封银子塞进他的马褡:“既然如此,岂敢强留,这点小意思权当孝敬伯母吧!”

“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银两我决不敢收的。家道虽说贫寒。也还有数石薄田可度生计,怎敢平白受禄,取之不义也!”

闳济深知这位师兄人格秉性,不再坚持:“待母康复还请回头多住些日子,于我也好早晚请教也。”“岂敢?”

闳济亲自送到村口,直到他消失在夜幕里。

司马度只顾赶路,谁知天气有些闷热,广袤的荒野雾霭飘移,云翳拽月,那不远的黑沉沉树林里不断传来了狼嗥,令人毛骨悚然,还好司马度艺高胆大,不以为然。

流云遮住了星月,径荒路滑,多有坎坷,虽说手脚骄捷,但毕竟已上了岁数,且草鞋磨穿,路又生疏,正在为难,忽然远去有丝幽光,走近一看,原来不知谁家为了夜行人方便,在路口设了一树天灯,高高树桩上钉了一只小雨蓬,内挂了只灯笼,一双麻耳草鞋。他喜出望而外,就换上穿了,取了灯笼准备赶路。过地仙,来去匆匆。欲知事后如何,且看下回。

第四回犯大忌姑嫂亵财神生嫌隙妯娌嚼龃龉

司马度看到灯笼上有“樟勇”字号,感慨万分说:“是了,樟勇虽已辞世,古风犹存,当年不但为天国除了曾总督的奸细,还为侍王保留了一线血脉,道义担天,其后代也必然有出息,这就是因果报应。只是徒儿景连也该成人了,本想去姜家看看,但时势艰难,人心叵测,还是不去为好,让他自由自在地成长吧!”

且说樟勇去世后,遗孀范定金拖儿带女过得很不容易。其时长子景前已大,就把厚大娘家的侄女范玉莲要过来做了儿媳。娘家有十几间屋宇,一百多亩良田、山场。家境远比自己优越。但在富户如林的厚大镇而言,也仅属于中上人家。这个拥有上千户头的小镇依山傍水,风光绮丽。窄窄的街道,商店林立,山货琳琅满目。湍急的厚大溪每逢汛期,溪水陡涨,纵深八百里的仙霞岭重重叠叠的峰峦所产的竹叶、木炭、竹木、木耳、香菇、笋干、鲵鱼等随着飞扬而过的排歌,源源不断地涌进厚大。此地自然成了天赋的物资集散的要津。繁华的商业气息为厚大带来了滚滚的财源,而仙霞岭经过厚大溪千支干流的洗涤变得郁郁葱葱,还运用排泄下来的腐植质铺出一马平川,沃土千里,厚大的山、水、人与众如此不同,怎么不让人羡慕呢?范定金决定移花接木,把长兄范大元的女儿娶回家中,也自然带来了厚大人应有的风范和人气。为姜家的崛起注进活力,做了头房媳妇的侄女玉莲在家庭的地位和权力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她首先遇到的对手不是一般人,而是经历和气韵完全不同格调的姑苏名优,因此妯娌间微妙冲突足以改变姑母的初衷。

再说玉林嫁过来以后,丈夫在外修筑水碓,一个月难得回家一两天,一向在热闹场合过惯了的她,那里耐得住寂寞。又难以与村俗融合,只同小姑交好。这天天没亮就起床漱洗,画眉、施脂、精心打扮起来,等待小姑约她逛作坊。

“哟,打扮得这么漂亮又不去偷汉子,给谁看哩!”景花一头说一头笑地闯了进来。

“偷汉子一般在晚上,那才用不着化妆哩!”她从灯下菱花镜子里瞧见一张俏丽调皮的笑脸:“还是照照你自己吧,我是科班出身,化妆乃是职业习惯,不像有的人为了个五哥什么的,一天换好几套衣裳。”

“女为悦己者容么,彼此彼此!”景花从她背后伸手撤掉镜子:“不用打扮了,阴阳街谁不说你漂亮?”

两人携手出来,见皓月当空,寒星闪烁,村外枫树塘光波粼粼,乳雾轻轻地漫过水际。散粉铺就坐落在不远的塘岸上。

姜家虽然拥有众多的田地,但还开设了麻车、糖坊、碾米坊和散粉铺。一年的副业收入可观。特别是做散粉有个复杂的工艺流程,景前、景聚、景山、景明、景连五兄弟中除了景聚外都得在铺里操作。

姑嫂俩高高兴兴地来到铺门口,只见景明在土墙凹里燃了支松明在劈柴。见她俩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说:“世界上竟有这样的贱骆驼,家有暖被窝不睡,反到这风头来瞎搅忙!”

“去你娘的,劈了老半天才劈出这几块柴,还好意思编排别人哩。昨晚笃定被什么小寡妇绊住了。”

“你这丫头疯了,你等着,总有一天被你哥们卖到那个深山冷坞喂野猪去,到那时再看你还疯不疯得起来?”

“你敢?”景花做了个鬼脸,拉着二嫂一头钻进了工场。

整个作坊里已经热气腾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头七口三尺六口径的掏锅里的水都滚开了,弥漫的蒸气把五大间几十盏壁灯系上五彩光环,十几个人影晃动,却分不清五官。可如此昏暗的工场里,彼此却协调得一个人似的劳作着。大哥、三哥和四五个长工都在汗流浃背地踩碓的踩碓,揉粉的揉粉,忙得不可开交。唯不见五哥。后来才发现他在灶堂下烧火。她俩下了灶堂,景花在他的额上戳了一指头:“别人都忙得喘不过气来,你却躲到这里闭目养神!”

“磨了一夜水米浆,还没合过一眼里!”他忙在石条凳上往里挪挪身子,让他们坐上来。同时往几个灶门里丢几块橡子柴说:“靠过来,这头清爽着哩”!

“已经是三月初了,外面还是凉飕飕的,你试。”景花把手伸过去,景连忙把一双细嫩的手夹在掌心,摩擦着,还哈了热气,她趁势倒进他的怀里:“让我眠一会,昨夜一宿不曾合过眼呢?”

“做贼去了,有觉不睡?”景连忙把她抱到膝头,脱件外衣把她满头盖上。从灶堂里窜出的火焰把他那英俊的脸庞照得通红,若有所思似的沉默着……

玉林听丈夫说过,景连是“长毛”留下的孩子,见他对景花这份情意,心中自然明白,为了给这对有情人挡住视线,只得在灶堂里坐着。那一排灶门伸出的火舌,舔得浑身舒坦。天还没有亮,门外已经人声喧哗,原来顾客们提篮背篓陆续来了,于是慌忙推醒小姑:“你还睡,让外人碰见多不好。”

景连惊觉,忙扶起景花:“眼下活儿正忙,暂时委屈两位候火,我得上榨去了!”

景连刚走,景明把劈柴抱进灶堂,见她俩烧灶,就谑笑着说:“这么好的差使都被你们占去了,我们想做还轮不到呢。”

他转过锅台,见掏锅里的水已大滚,就把面板上粉胚压进榨膛,提上活塞柱,调好榨闸,就在三丈六长的千斤杆尾上坐压下去,那粉胚在强力压挤下纷纷从密密麻麻的小圆孔里挤压出来,就成了龙须粗细的粉丝,落到滚开的锅里,不一会捞起来,就成了极可口的散粉了。

景花毕竟年轻好奇,她见四哥在富有弹性的杆尾悠悠然的样子,觉得好玩,拉着玉林也坐了上去,谁知那千斤杆虽粗,那经得起三人的份量,只听喀嚓一声断了,把他们都掀翻在地。

“放肆!”景前断喝一声:“这是财神爷,是女人坐得的么?”她俩吐吐舌头,爬起来落荒而逃。

……

留在屋里的姜母喝完早茶,拿了两块连环糕递给膝下的孙女:“小彩,去把你妈叫来,奶奶有事。”

彩风扎着两支冲天辫,一阵风似的跑回东铺里:“娘,奶奶唤你去哩!”

玉莲听说婆婆有事,忙放下针线活,拉着女儿来到堂上,在姑母旁的四尺凳上坐了,说:“方才我在塘埠头捣衣裳时听到,说我们家的二婶连作坊规矩都不理会,竟然把千斤杆都骑断了,那千斤杆就是财神爷的化身,铺里每逢开张歇业都得祭祀的,女人如何碰得?二婶也算得上绝顶聪明的人啦,难道不想想自己是克夫改嫁的么?”

“这事不必再提,那都是疯丫头闹的。”婆婆吩咐:“这么一大家子吃饭,鞋袜脚手都你料理,也难为你了,再说我的孙女还小,你也多疼着些,不要太委屈了她。如今你大叔也娶了妻室,我看玉林原是戏子,风流惯了的,景聚又常年在外,让她闲着总不是好事,还不如让她分担些家务,免得跟着疯丫头到处瞎跑闯祸。”

次日清晨,玉莲带着彩凤造访二婶的小院落,想把做家务的事通知她,叩了半天门也没有动静。心想:“过门才几天,就这般没体统。早上起来也不向高堂请个安,就满天飞。眼下单门独户的,守空房的是一位情场里手,勾搭个把野汉子连鬼都不晓得!”

玉莲吃了闭门羹,只得站在风头干等。婆婆已经老了,诸事都推给她管。她不但要为全家柴米油盐操心,还得为他们的婚事筹划,如今七兄妹中,只有两个成家,聚妹——景芳出嫁又离异姑且不说;景连和景花要是配对,一嫁一娶都是一屋里,省钱又不费事;景山,景明同时爱上了洪家的小寡妇。如果让景山出去招个“补代”(招婿之意)也不见得要动用家资,问题是怕景明不肯让出。这桩婚事也就搁浅了,这些都须要自己深思熟虑。当家才知柴米贵,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又有谁能知道呢?这个新来的倒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到晚打扮得狐狸精似的,庄户人家那里养得起,就脱口而出:“景聚也真是的,自己有金饭碗的人,凡世上俏的丑的青头小娘凭他挑,他偏偏不希罕,非要这个二婚头的戏子,还拖了个油瓶,将来还不晓得怎么个了局呢?”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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