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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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从零落渐渐密集。
关路可被拉走的时候，忽然扭头过来朝曾易明的位置看了一眼，曾易明保持著端枪的姿势停了下来，有一瞬间的发呆。
他想，他知道了，关路可知道了。
虽然他穿著制服，虽然他的脸部被头盔、夜视镜几乎遮挡得看不到什麽，但他知道关路可知道是他。
曾易明在夜视镜中继续看著关路可，他想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像以前，甚至像现在这样看到关路可了。下次见面也许就是在法庭上他去作证的时候，也许是在监狱中，甚至如果关路可接受政府的交易条件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身边忽然发出一声锐利的哨声，曾易明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子弹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声音，死亡的声音。
子弹直射过去，曾易明看到关路可在靠近房屋的小道上忽然倒下，他身边的几个保镖围住他，身体向外四处寻找并保持高度警戒，他们在确定子弹从哪里射出。而後，有保镖中枪倒下。那些人全都矮下身体，躲了起来。
曾易明一愣，随後只觉得非常愤怒。
他当时得到过刘警司的保证，这次行动中，其它人如果一直反抗也许就会当场击毙，但对关路可不会。一来，政府希望他能开口作证；二来，能将香港最有权势的话事人活捉，这才能对其他人形成威慑；而且他作为这次行动的卧底，对行动发表的观点也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但现在，很可能是有人要置关路可於死地。
曾易明转头交代了紧随其後的另一个人暂时负责指挥他们小组，转身就朝关路可的方向跑过去，才刚跑没两步，耳机里传来刘警司的质问。
「你干什麽？」刘警司的口气相当严厉。
曾易明知道，刘警司一定是在望远镜和实时传输的影像中，看到他偏离了既定路线。
曾易明转身看著刘警司所在房间的窗户，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底的担忧和急躁却还是影响著他，声音有些发抖和变调，「有人要杀了他。」
刘警司没说话。
曾易明听到自己上司的沈默忽然想到了什麽，不不不，不可能。刘警司不可能事先就知道，这些不可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
他急躁地将耳机扯下来，大步朝关路可跑了过去。他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关路可不能死。
从他扯下耳机到赶到关路可身边，不过几分锺，曾易明却觉得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麽漫长，心脏因为快速奔跑而剧烈地跳动著。
在靠近房子东侧的路边看到留下的一滩血迹时，曾易明停下来看了看。这样的出血量，他只希望关路可受的伤真的只是这样。
越靠近房子，这里越是安静，安静得几乎和外面的混乱不在同一个世界，而是一处未受打扰的庇护所。
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转过一道灌木丛，刚一露面，就听到一阵冰冷的金属撞击声，那是枪枝保险拉开的声音，稍稍一扭头，果然有好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把夜视镜摘下，看著这些人。
关路可身边的保镖看清是他，再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那些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枪对著他。在这些人身後，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关路可，还有守在他身边的黛安和老管家。
「曾易明？」黛安看到了他，带著欣喜的语调叫他，再看到他的样子，黛安两道秀丽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看到黛安脸上欣喜的表情时，曾易明心里略略放松了一些，关路可应该不要紧。
绕过那些人，蹲在黛安身边看到关路可手臂上的伤时，曾易明在心里真诚地感谢老天。这颗子弹再往上偏上一公分……
曾易明被那个想法激起一阵恐惧。
关路可右边肩膀上一片殷红血迹，但他似乎不觉得痛一般，看著曾易明冷静地问他，「这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可真够大手笔！」
曾易明看著关路可的眼睛。
关路可虽然受伤，虽然被人包围在这里，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比以往更加镇定和沈稳，这样的关路可让曾易明由衷地尊敬和佩服。
关路可抬头看著他，没有打算开口说话。两个人沈默地看著彼此。
花园里的枪声渐渐向他们周围靠近，空中渐渐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曾易明知道，这是来支持他们的後备力量。
「路可……」
关路可听到他开口，左手从一旁的保镖身上利落地抽了一把枪对著曾易明。
看到曾易明还要再讲话时，他眉毛一皱，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准确地落在曾易明脚前的地面上。子弹射入草地所激起的草屑泥点溅在曾易明身上，曾易明多年训练之下养成的本能让他立刻站起来向後退，每退一步就有一颗子弹落在他前一个脚印上。
退了六步之後，曾易明顺著他刚刚後退的脚印，抬头惊诧地看著关路可。
关路可的枪口还对著他。
曾易明看到用枪对著他的关路可，忽然觉得草地像是生出了力量一般牢牢地困住了他的双脚，让他不能往前进也不能往後退。
关路可持枪的手臂垂下，移开视线，对身边的管家和保镖轻声吩咐了几句。
曾易明虽然没听到他说什麽，但他知道他是要往秘密通道撤退了。
「路可！」曾易明想到那将会发生什麽，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听到曾易明叫他，关路可原本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怒气从心底爆发，他猛地转身把黑洞洞的枪口重新对著曾易明的胸膛，「你凭什麽以为我真的不会开枪？」
曾易明从来没有听到过关路可这样的声音，带著不可抑制的颤抖和怒气，还有一丝随时会崩溃的脆弱。
「路可你听我说，你不能……」
「砰！」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枪花闪现，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几乎就是同时他感觉到胸口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打了上去，他被这股力量带著向後退了两步，随後倒在了地上。
关路可看了他一眼，转身靠在管家的身上，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你就开枪吧！」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他自己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麽，这一枪让他心里有些高兴。
视线在他倒下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关路可离开的背影有些变形和虚化。耳朵里也只剩下一片轰鸣，曾易明在刹那间什麽都听不到。
他躺在草地上，看著头顶的天空，蓝色的夜空上居然有那麽多璀璨的星星，一如以往的任何一个夜晚。
时间在这一声枪响之後似乎跟他玩了个魔法，曾易明恍惚回到最後那晚他们一起踢完球之後、躺在操场上看著星空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几秒锺，似乎是过了一辈子，直到直升机越来越靠近的轰鸣让曾易明清醒过来。
他抬起手揉了揉胸口，那里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觉得好受了些。从草地上坐起，他解开外套，伸手朝刚刚中枪的地方摸索，嵌在防弹背心上的子弹很快被他找到，还带著些热度的子弹被他攥在手心，而後小心翼翼地收在内侧的口袋里。
四周的混乱和枪声再度清晰，他也回过神来，看看手表，上面的时间让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沿著关路可刚刚撤退的方向追过去，他祈祷还能来得及。
迎面过来的是他的同事，有人一把扯住他，「往这边走。」
他来不及解释，只是挣开对方继续往前追了过去。
其它组的队员在不断地缩小包围圈，经过的地方不时看到有人开始处理受伤的人，还有不少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躺在草地上，应该是中枪身亡。曾易明心里越发著急。
进入秘密通道，幽静的地下空间让人觉得压迫和不安，追出去没多远，他停下来，这次他确定真的听到了前面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路可！」曾易明大声叫起来，而後加快了步伐跑过去。
离关路可还有十多公尺的时候，他被人拦下来，两个保镖的枪口对准他，随时等待关路可的命令。
关路可停下来，转身看著曾易明，脸上的神色疲惫而无奈。
「路可，不能往这里走，出口已经被封锁。」
关路可看著他沈默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哀伤，「曾易明……我连你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现在是提醒我要认清现实，还是嘲笑我到现在还认不清现实。」
他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关路可。
关路可拒绝了管家的搀扶，一步步朝他走来，直到脚尖快要和他的脚尖挨著时才停下来。
「那麽，你现在有什麽建议呢，我最值得信赖的副手曾易明先生。」关路可在他耳边轻声地问，语调缓慢而清晰，几乎是确定了每个字的标准读音之後才说出来。
曾易明看著他，视线从他的左眼移到他的右眼，还是那双如同深水一般的眼睛，现在却有些什麽东西再也不见了。
「跟我一起出去。」曾易明终於开口。
「哈哈哈哈……真的是很好、非常好的建议！」关路可笑得几乎有些停不下来，「你是不是打算通知警车直接停在我的门口。」
「路可，你如果从这里想往外逃，那根本不可能，对面早就有一队我的同事在守著。如果你对抗，所有人都会被当场击毙，包括……黛安。」
关路可瞪著他，似乎想让视线变成刀子刺透曾易明。
「你现在跟我出去，就可以和政府做个交易，特赦证人的身分并不难获准，黛安也不会有事。」
「这件事你打算了多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关路可随即摇摇头，「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
他往後退了一步，转头叫黛安和老管家过来。「我和你出去，你把防弹衣脱下来，枪也交出来。」
当曾易明将东西递过去给关路可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关路可的手轻轻地颤动著。
关路可不再看他，转身把防弹衣递给黛安，枪自己拿在手里。
曾易明看了看他，把头盔解下来递给关路可，关路可把头盔替黛安戴上。
曾易明走在前面，身後跟著老管家、关路可、黛安，还有剩下的几个保镖。
刚从房子里走出来，刺眼的探照灯就对准了他们。曾易明把耳机戴上，重新和刘警司联系，「是我，我带他们出来。」
花园里已经没有了枪声，只剩下警察来回走动时的脚步声、彼此交谈时的电子通讯声、警笛的声音，还有直升机的轰鸣。
老管家突然中枪的时候，曾易明一愣，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往後，往後退。」
但对方显然没有想让他们有任何後退的机会，子弹落在他的四周，甚至擦过他的身体。
关路可身边的保镖几乎都中弹当场身亡，老管家在第一次中弹之後，翻身扑倒了关路可，身体覆盖在他身体之上。
看著那些和他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人一个个倒在他面前，曾易明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所发生的一切，就连子弹撕破空气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他看著关路可倒下，看著黛安倒下，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也会倒下。
但他显然不是对方的目标，他一直站著看著这一切。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而迅速，等到其它的警察赶过来时，枪声已经停止。
「不是我下的命令。」耳机里传来刘警司的声音。
曾易明身边的一个警察从地上捡起一颗子弹递给他。
「这不是我们的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