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第5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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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惊吓。
东城既下,毕再遇一鼓作气冲向了西城。在西城下,他没再强攻,而是命人高高举起了他的将旗,那上面大书三个字——“毕将军”。
毕再遇在城下大称姓名,喝令城上投降。西城立即陷落,没人敢与之争锋。
东路军初战告捷,紧跟着各条战线上捷报频传。中路宋军由江州统制官许进克复了新息(今河南息县),进而又攻克内乡(今河南西峡),由金国归宋的忠义人孙成也收复了褒信(今河南新蔡南)。四川方面吴曦也出兵攻入了天水地界。
形势大好,临安一片振奋,韩侂胄觉得时机成熟,应该让北伐官方化了。
他请赵扩正式下诏伐金,同时请幕僚中最著名的笔杆子水心先生叶适为北伐写出师诏。以宋、金不共戴天的君父世仇,以水心先生与朱熹不相上下的道学大宗师身份,两者再合适不过,一定会对民心士气,对北伐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奈何水心先生不这么想。
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人生最大职责的道学大宗师在关键时刻暴露了本来面目。哪怕他之前支持,也只是口头支持,绝不会在胜负未分之时,让北伐与自己个人实际持钩。
叶适说,俺写东西超慢的,要十天半月才能搞定,这样会耽误你的大事。韩国戚,您另请高明吧。
韩国戚无奈,请的是礼部尚书兼直学士李壁。他请对人了,李壁的出师诏名传千古,每一句都深深地铭刻着宋人近百年的屈辱仇恨,它道出了宋人群体的心声。
——“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且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衣冠遗黎,虐视均于草芥;骨肉同姓,吞噬剧于豺狼……兵出有名,师直为壮,况志士仁人挺身而竟节,而谋臣猛将投袂以立功。西北二百州之豪杰,怀旧而愿归,东南七十载之遗黎,久郁而思奋……为人子,为人臣,当念愤。益砺执干之勇,式对在天之灵,庶几中黎旧业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纲之犹在。布告中外,明体至怀。”
出师诏颁布七日后,赵扩以伐金事祝告天地、宗庙、社稷。江北迅速做出了反应,完颜璟下诏在南京(今河南开封)恢复河南行省,由金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仆散揆为主帅,全权负责对宋战争。
同时升温诸道统军司为兵马都统府。
东线以山东东、西路统军使纥石烈执中为主将、中路以枢密副使完颜匡为主将、西路以陕西统军使完颜充为主将。
与南宋的三路北伐军针锋相对。
战事全面铺开,南宋诸将的攻击欲望空前强烈,出现了不等主将下令,就带兵冲向敌城的状况。这位激情哥是中路主将之一的皇甫斌,他带了1000多个大兵就去攻击河南重镇唐州。看这个数字,大家的第一反应是又一位毕将军出现了。
实战结果是,皇甫将军没见到唐州城……他先败于支池河,再败于方城,之后觉得兴致阑珊,就直接打道回府,哪儿的哪儿去了。
后来总结他的失败原因,发觉是他的幕僚们太奇葩了。这帮人是皇甫斌的激情来源,自从开战以来,每天的宣传不断,让金军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皇甫斌的可能攻击方向。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实在是职业的问题。
这帮幕僚是一群优伶,也就是戏子。
戏子误事,皇甫斌痛定思痛,恢复了正常。他下令属下的曹统制率步骑数万人分路攻击重镇蔡州。攻击方向正确,兵力部署靠谱,眼看可以打一场正规战斗,却没料到运气突然变差。途经溱河,正好河水大涨,把桥淹了。
中路攻势停顿,轮到东路主攻战场表现。东路主将是原副殿帅郭倪。此人不是戏子,不是票友,他学问很高,爱好三国。
每次他喝酒,都会高声吟唱诗圣杜甫歌颂诸葛亮的名作《蜀相》。旁观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起高声称颂,您和诸葛亮是一样一样的~~
这导致他的病越来越重了,时刻觉得诸葛亮上身,当战争开始时,他宴别先期出发的军需官,说的话是——“木牛流马,就劳驾足下了。”
毕再遇拿下泗州,他进驻帅府,时值盛夏,他本人和来客的扇子上都题着《蜀相》里的最经典句——“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南宋诸葛亮很快展开行动,他命令自己的弟弟池州副都统郭倬、主管马军行司公事李汝翼移师西北,合攻宿州(今安徽宿县)。
了解上一次北伐,隆兴北伐的人都知道宿州的重要性,它是宋军出两淮入金境必须攻克的第一座重镇,更是插入金国腹地的桥头堡,拿下它、守住它,北伐才有成功的可能。
李显忠只拿下了它,并没有守住,所以才功败垂成。
这支北伐军分成了三个梯队,第一梯队的先锋是勇将田俊迈,他率领步、骑两万作为箭头率先出发。他后面是镇江都统制陈孝庆,再后面是郭倬本人、李汝翼两部,他们的兵力在5万之上。综合来看,除了没有当年李显忠不可思议的战场能力之外,实力已经超出了当年隆兴北伐的西路军。
何况在他们背后,还有另一支扩充了编制的部队,也在悄然进发。毕再遇,他发达了,再不是87人,而是……480名骑兵。
他奉命攻击徐州。
回到主战场,田俊迈不负勇将之名,他率兵疾进,连克虹县(今安徽泗县)、灵璧等宿州前沿阵地,一路势如破竹,只用7天即兵临宿州城下。其兵势如火,疾掠燎原,宿州城还在惊愕中,攻城战已经打响。这样的效率,让城里的金军战栗,更让城外的宋朝子民们振奋。
要说一下当时的局势。这时距建炎南渡已经有近80年,多半个世纪的时间长河流过,中原大地上最勇武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些。
女真人、宋军,都已经退化,最强悍的是长江两岸的民间汉人。为了生存,他们只能相信自己的力量,几代人的血泪铸成了他们的铁血亡命精神,他们自己结社,或聚啸山林,或贩卖私货,他们骑马持矛游弋在两国边界打擦边球,无论谁,哪怕是金国的正规军挡了他们的路,他们都会拔刀相向,绝不迟疑。
开禧北伐让这些边民们兴奋,长期积压下来的仇恨让他们急于发泄,田俊迈兵临宿州城下,他们蜂拥而至,帮宋军攻城。
边民们的实力让处于连胜状态中的宋军都瞠目结舌,眼看着这帮人顶着枪林箭雨附城而上,巍峨的淮北第一重镇即将陷落。
历史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拐了个弯。天杀的宋军第三梯队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就在这时赶到了焦点地带,出现在了宿州城下。
宋朝的正规军一看边民们马上就要把宿州打下来了,这还了得?!功劳是谁的,荣耀怎么算,这么重要的战斗是死老百姓们搞定的,传出去简直让他们没脸见人嘛。
要说正规军的战斗意识就是强,5万大军瞬间统一了口径,齐心协力向城头……不,是城头偏下方射箭。遮天蔽日的箭雨全都射向了正在奋勇死战的宋朝边民!
背后突然捅上来这么多的刀子,谁也受不了。毫无防备的边民们成批的摔下城头,连同摔碎的还有对宋朝的信心。
边民们怒不可遏,凭着本能,他们会立即杀回去,干翻这帮败类兵痞子。可他忍住了,没自相残杀,让宿州城里的金军白捡便宜。
只不过,他们再不会为什么狗屁北伐出力。
轮到南宋的正规军攻城,强弱立即显现,宿州变得牢不可破了。没奈何,郭倬传令立寨,做久攻打算。可惜的是,南宋诸葛亮的弟弟从每个角度来看,都和白痴智障有一拼,他居然把大军的营寨设在了一片低洼地带,而这时正逢两淮的雨季,他刚钻进帐篷里,大雨跟着就下来了。
天时、地理全搞错,这仗还怎么打?
这还只是初期,再过两天,他的粮道又被金军给截了。也就是说,本来龟缩在城里惶惶不可终日,眼看就被打破的金军,在他的围攻下,都能出城偷袭了。
诸般不利,让宋军在宿州城下只坚持了大约十余天,就开始了后撤。近八万余宋军在没膝的泥泞中向蕲县(今安徽宿县东南)方撤退,没走多远就被金军追上。
就在蕲县,发生了两宋军史上最难堪的一幕。
蕲县,还不到符离。郭倬在撤退的速度上同样拙劣。他的军队疲惫饥饿,从某种角度上说,的确不堪一战了。他向金军乞和,要求不投降的失败。金军给出的答付是,交出勇将田俊迈,就答应你的要求。
国俊迈是北伐名将,此前攻城拔寨勇不可挡,是宋军的先锋,是金军的死敌。这样的要求,远比当年金国借秦桧、赵构之手杀岳飞更加的卑劣,更加的屈辱!
稍有血性,稍有尊严的人都不会答应。
可郭倬居然照办了……他把田俊迈绑起来,交到了金营。金军放开了一条生路,让郭倬的中军逃跑,后面约半数断后的宋军全被俘杀。
东路军至此大败,与此同时,中路军曹统制的数万步骑在溱河方面也遭到重创。溱河水大涨,他坚持渡河,结果渡河将半,金军突然杀出。
渡河未半而击之——教科书一样的失败!
长江北岸的宋军全体溃败,在中原大地上狼奔豕突,向长江边逃跑。彼时前军皆败,后续无兵,再没有力量能够阻止金军。
雪崩之势已成,整个江北将全部丢失,金军直抵长江北岸。
在这片溃兵大潮中,却有一支仅仅480名骑兵的小队伍逆流而上。毕再遇,他率领着这支骑兵,不管局势怎样恶劣,仍然坚持着去完成任务。
在途中他遇到了原第二梯队主将陈孝庆,陈孝庆的建制还算完整,有一战之力,但却随波逐流下令后撤。毕再遇挽留他一起迎战,他劝毕再遇识点时务。毕再遇大怒——“宿州虽不捷,然兵家胜负不常,岂宜遽自挫!吾奉招抚命取徐州,假道于此,宁死灵璧北门外,不死南门外也。”
这时第三梯队再次发挥了跑得快特长,主将李倬到了。这人下令全线撤退,谁也不许逗留。毕再遇由此再不能进兵。
他决定为全军断后,以480骑人马。
毕再遇逆流而上,与金军争速,抢先抵达宿州以南的灵璧县。他刚到,迎面5000金军已经接近北城门。众寡悬殊,临阵仓促,局势极其不利。毕再遇的选择却是宋军战例中最高端的。
他像韩世忠、岳飞一样,勇于孤军奋战,善于以弱迎强。
他只留下20骑守灵壁北门,率领其余骑兵主动冲向了十余倍于己的金军。他的战旗飘在烈风中,“毕将军”三字给女真人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他覆鬼面具戴铁盔持双刀与金军血战,片刻之后,金军开始了逃蹿。毕再遇“手挥双刀,绝水追击,杀敌甚众,甲裳尽赤,逐北三十里。”
之后他缓缓地退回灵璧,直到后面的主力退回到淮水南岸,他才撤向泗州。
至此,东、中两路彻底糜烂。临安方面震怒,具体地说,是韩国戚大怒。他在战前是想不到手下的将军们会败得这么惨,这么快,这么不要脸。他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型号的酒囊饭袋!怒火中,他做了一些从前历次北伐都没出现过的事。
执行战场纪律。
从前无论发生过多么操蛋卑劣的事情,比如隆兴北伐中的邵宏渊,他做了也就做了,战场上没人敢管他,战后也没啥大不了的处罚。于是兵越来越懦,将越来越骄,军纪荡然无存,上了战场后丑态百出,连缚送自家战友给敌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韩国戚是不惯这种病的。
戏子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