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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名门贵妻-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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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一章 夏日(一)
    
    三月的金陵城,刚刚下了一场春雨,青石路上尚有些湿意,已是黄昏时分,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踏着悠闲的步子,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子:千年调,一旦空。惟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听说了吗?这次斩首示众的好像是个女人呢!”这条青石街道的尽头人群熙熙攘攘,不少看客争相伸长了脖子向台上望着,似乎想要一睹那女子真容。
    
    就有知情者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卖弄:“我听我那衙门里的小舅子说起,这女子还是沈二老爷的女儿,不知怎的谋死了自己的丫鬟,这才被官老爷收押的。”
    
    “谋死个丫鬟算什么?”一身着粗布衣衫的大汉嗤笑一声,冲着那书生挤眉弄眼,脸上闪烁着暧昧的笑容,“高门大户的,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沈小姐是正与人做那事,被丫鬟撞破,这恼羞成怒之下,才杀人灭口的。”
    
    “真的?”那书生来了兴致,又连连追问:“沈家门风严正,怎么会容许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汉见周围一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听他说话,更是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沈二老爷前年过世之后,这沈小姐就投靠了沈大老爷,哪知道她水性杨花,败坏闺阁清誉,就被沈大老爷送到了慈济寺,谁知道到了慈济寺还是死性不改,勾搭外来烧香礼佛的香客……”
    
    又有多事的妇人窃窃私语:“我听我在沈府服侍妇人的姐妹说起,这女子就是沈二老爷的嫡亲女儿,啧啧,那个脾气可真是暴躁,一言不合对她大表姐大打出手,真不知沈府这样的书香世家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那人群中就爆出了低低的嘲笑声:“这小娘子既有这等烈性,许给我做婆娘也是好的……”旁边的人开始起哄:“你祖上烧高香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可是沈家的女儿!”
    
    “好人家的女儿会上断头台?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早被人骑过了……”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与讥讽,周围的人都低低笑了起来。
    
    断头台上的女子睁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眉目间有一丝淡淡的哀愁,最后看了一眼这细雨如丝压玉尘的景象。
    
    明晃晃的大刀落下,一片血雾弥漫了黄昏的金陵城。
    
    看客又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去。
    
    ……
    
    一觉醒来,似乎做了一场凌乱的梦,破碎了一地,亵衣早已被冷汗浸湿。
    
    蛙声透着豆绿的纱窗一声声传入耳中,许是荷花池里几只不知疲倦的青蛙罢。
    
    沈紫言掀起薄被,起身下了床榻,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推开了纱窗,后院的荷花开得正好,一朵朵,层层叠叠,在月光下似乎踱上了一层月华,分外美丽。
    
    看着地上投下的自己的影子,沈紫言心里涌出一种忽悲忽喜的感觉,连她自己亦不能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这是重生后的第四天。
    
    沈紫言只觉自己恍然身在梦中,从前的那些风风雨雨,似乎都没有经历过一般。
    
    也罢,也罢,既然上苍又许了我这一世的命途,说什么,也要好好过下去才是,若然,岂不是辜负了天意。
    
    一双柔荑慢慢抚上了修长的脖颈,似乎还有残余的疼痛,隐隐生疼。
    
    “小姐,这也入秋了,您身子骨不好,也该小心受凉才是。”墨书绕过雪白的屏风,顺手捧起一件月白色缠枝花的披风,替沈紫言披上,系上淡紫色的绦子,透着绿纱窗瞥了一眼远处的荷花池,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浓浓倦意,沈紫言看着她白皙的如同夏日里白莲一般的面庞,一阵恍惚。
    
    那个夜晚,是这个丫鬟不顾一切想要护住她的啊……
    
    沈紫言心里就有浅浅的暖流淌过,粲然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今晚的月色真好,睡不着,就起身看看。”
    
    墨书一低头,看见满地的月华流淌,也来了兴致,用手比划着说道:“奴婢几年前的中秋节,见过一幅婵娟图,里面的月有这么大。”说到兴头上,不免声音大了几分,就有屋檐下守夜的婆子轻咳了几声,“姑娘,现在三更了,歇息吧。”
    
    墨书就不再说话了,谁知道才静了没多会,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声,沈紫言听着那声音似乎是从东南角传过来的,想到幼弟沈青钰的病,就一阵心慌,忙推开门问那婆子,“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见是沈紫言,躬身唯唯诺诺的说道:“说是二少爷又吐了,芦苇正急着去回夫人。”说着,讨好似地笑了笑,似橘皮一般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二少爷福大命大,有菩萨保佑着呢,不会有事的。”
    
    沈紫言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心中有如一根细针划过一般,丝丝缕缕都是疼痛。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她的幼弟沈青钰,那个总是如小黄莺一般欢快的叫着姐姐的孩子,是幼年夭折的,正因为这个噩耗,导致母亲悲恸过度,卧病不起。
    
    长吁了一口气,沈紫言一脚踏了出去,“走吧。”墨书看着沈紫言脸色黯淡,全然没有几日前天真浪漫的笑容,就想到了不经意间听到的那些闲言闲语,一时也为自己的主子忧愁起来。
    
    夫人身子一直不大好,常年不断药,如今府上虽有两位少爷,可只有二少爷才是夫人所出,早些年,二少爷尚未出生时,金姨娘所生的大少爷就一直养在老爷膝下,因是老爷唯一的儿子,自然喜爱非常,渐渐就有了闲言闲语传出来,墨书偶尔也断断续续的听那嘴碎的婆子嚼舌根,说是将来这家私都要给了大少爷去,夫人出自扬州宁家,也是百年的书香世家,为人自有一番气度,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也是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后来就有了二少爷。
    
    谁知二少爷不仅样貌生得极好,有八九分肖似老爷,人又极聪慧,阖府上下见了无人不欢喜,与大少爷的顽淘自是不同,老爷一颗心自然是渐渐偏向了二少爷,偏生这二少爷近些日子又病了,一直不见好转,可真真愁杀人。
    
    沈紫言更是愁肠百转,屡屡想到幼弟沈青钰的病情,心就一阵阵的抽痛,那些年,母亲膝下唯有她们姐妹二人,在祖母面前说话也没有底气,暗地里不知吞下了多少苦水,不止屡屡入庙还愿,更是常年茹素,好容易才有了幼弟,悉心教养到如今,却又出了这等事。
    
    这样胡思乱想着,已进了沈青钰的院子,里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纷沓的脚步声声声入耳,沈紫言看着这等情形,知道里面定是乱作一团,自己进去了反倒是添乱,就立在门口,静静的望着里面的情形。
    
    上一世青钰离去之时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又响在耳侧,沈紫言看着那泛白的天际,心里涌出一阵阵苦涩,料到了结局,却无能为力,大概就是最过无奈的事情了。
    
    难道又要这样眼睁睁看着青钰死去不成?
    
    那些过往就一一在脑海里浮现起来,父亲的飞来横祸,母亲的郁郁而终,姐姐的忍气吞声,伯父和伯母的气焰,无一不牵扯着她的每根心弦,能活这一世已经是上苍的恩赐,哪能再重蹈覆辙,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紫言,怎么站在这里?”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沈紫言闻言转身,看着自己的大姐一身月华裙,层层叠叠泛着不同的色彩,轻柔得似一阵风似的,身后还跟随着两个眉目似画的大丫鬟,蓝衣和言果。两人都是鸭蛋脸面,乌油头发,秀丽沉静,妆饰衣裙,均是一样。
    
    沈紫言对自己的大姐一向敬重,也就直言不讳的说道:“二弟屋子里正乱着,我进去了,虽不要人服侍,可那丫头婆子少不得看顾着我点,反倒不美,不如就在这里站站,等人散了,我再进去看看。”
    
    沈紫诺明亮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闪过一道诧异之色,随即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的妹妹半晌,似乎觉得她与以前已经大大不同,颇有些欣慰的味道,“妹妹如今也懂事了。”
    
    沈紫言垂下头,微微的笑,眼底一片苦涩,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哪能再如从前那般肆意妄为……
    
    那时只知道自己的沈家的二小姐,自己的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父亲是兵部尚书,外祖家也是赫赫有名的扬州宁家,从小被呵护在手心长大的,哪里知道人心的复杂,谁又能想到自己的亲大伯,亲伯母会有那样的心思!
    
    沈紫诺眼看着日头西上,拉着沈紫言在院门一侧的树荫下立着:“虽然天还尚早,可这大热天的,日头毒,热着可怎生是好?”
    
    沈紫言看着日影斑驳,在沈紫诺雪白的面颊上打下一道道影子,抿嘴笑道:“我还没有那么娇弱呢!”见她说到娇弱,沈紫诺就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我们二弟这病是怎么的,竟这样缠绵了起来,平素里看着多健实的孩子。”
    
    沈青钰的乳娘端着一盆子水出来,见到立在门口的大小姐和三小姐,急急放下盆子,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大小姐和二小姐这是来看二少爷?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正文 第二章 夏日(二)
    
    沈紫诺微微笑了笑,“这才来呢,与妹妹说了会话。”乳娘就将二人迎了进去,沈紫言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榻前的母亲,不过一夜不见,眼睛一圈都是淡淡的青影,想来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更是觉得心酸,凑上前去,叫了声“母亲”,沈夫人见到女儿,自是欢喜,但这欢喜在看到沈青钰再次呕吐时烟消云散,不待沈夫人吩咐,已有手脚伶俐的小丫头捧着面盆跪在榻前,接住了沈青钰的呕吐物。
    
    沈紫言心里一紧,忙凑到枕旁看沈青钰的脸色,见他平素里白里透红的面颊如今满是潮红,脸颊更是瘦得凹了进去,呼吸也颇不安稳,心里微微刺痛,有心问问他的病情,又怕勾起母亲伤心,只闻言细语的问沈青钰:“吃药了吗?感觉可好些了?”
    
    沈青钰还未来得及答话,又是一阵呕吐,险些吐在沈紫言身上,沈夫人看着儿女和睦,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眼眶微湿,“大夫刚刚才走,开了药方,说是让吃上几副,再看看效果。”
    
    沈紫言那一世在庙里住过一段时间,与其中一个姑子交好,因她俗家是卖药的,二人时常一起闲话,久而久之自己也些须习得些医理,闻言立刻说道:“母亲可否将那药方给我看看?”
    
    一直立在沈夫人身侧的郭妈妈立刻将药方递了上去,沈紫言略扫了扫,眉头微蹙,净是些人参,肉桂,不过是八岁的孩子,哪里吃得了这许多炽热之物!
    
    沈夫人看着女儿脸色不好,有些急切:“怎么?可是这方子有些不妥?”话音刚落,便暗自有些好笑,自己可真是失了方寸了,这个小女儿的脾性,自己最清楚不过,心地纯良,最是娇憨可人,于俗事却一窍不通,怎么又能指望她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沈紫言亦不好多说什么,只说道:“二弟这病也有些时日了,不如再另寻个大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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