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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六夜侍寝-第28章

小说: 六夜侍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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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桑、东梁、大陈等十数国,逆行暴肆,战战白骨如山血流成河,从不接受俘虏,民间谈虎色变。这篇论策就是向他血谏,大抵是些暴政亡国,民可载舟亦能覆舟的论调。

我对后面内容不甚感兴趣,配合书桌上的地图卷,大致描摹了一下如今炤国的版图——整个麟云大陆东南尽入囊中。

十三岁登基的稚儿皇帝,已经亲手建立了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

而更令人无法想象地是,一代铁血帝王,竟然是这样一个孱弱苍白,甚至称得上妖媚的男子。

不知为何,相比之下,我更怕鬼车和兀屠,对于众人口中谈虎色变的魔尊却莫名喜欢亲近,或许因为我身上流淌着属于他的剑气,就好像两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虽然,他要取我性命比杀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临走前,玠梧突然开口:“鸳儿交给你照顾了,尽快让她习惯炤国的生活。”

我恍然大悟,难怪教我教得这么鞠躬尽瘁,原来指望我去教他的鸳儿呢。

回到西院,在门口和迎面出来的青鸳撞了个正着。

青鸳脸色青郁,劈头盖脸:“今天一天你都在他那儿?”

“嗯。”我不痛不痒地点头。

她瞪着我,一、二、三。

“叛徒!”

不止是我,狴犴也一并当作卖友求荣的叛徒惨遭扫地出门。无奈,我只好牵着一头面目凶恶的猛虎独自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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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起了个大早,直接摸去玠梧书房。

东院书房里没人,安静的房间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墨香。我爬上椅子,个头太矮,只得干脆半跪椅上,整个身子倾趴着书桌,展纸,磨墨,练字。

昨夜玠梧就是如此端坐于书案当央,提笔批奏。

他姿态绰约,肃肃如松下风,伴随袍袖起落,沾染饱满墨汁的字晕染在宣纸之上,笔力千钧,倾势而下,连绵不绝,有悬崖峭壁之险。

看得偷窥的我目不转睛。

没想到现在轮到自个儿,才察觉写字是件技术活。玠梧行笔酣畅自如,我则是一挖一个萝卜坑。远看一团墨,近看几团丑陋的墨渍。我百折不挠,埋头苦练,不知不觉已日上杆头。

“手臂抬起来。”

玠梧的声音忽然自背后传来,我一扭头,赫然发现他跟我近在咫尺。

“别握笔,这样拿……身子坐直……浮起来吧。”

玠梧一边说,一边纠正我的拿笔手势,见我浮坐空中,干脆推开椅子,弯腰站我背后,大手捏着我的手,带着一笔一笔在纸上。

“别急着写字,先练笔画。以‘横’为例,逆锋起笔,回锋收笔,把握力道轻重,所谓‘横鳞竖勒’,须进中有退……”

玠梧话音未落,写到第二个横时,毛笔已经被我带着一滑戳了出去。

我吐吐舌头,头也不回:“再来一次。”

玠梧握着我的手重新起锋,继续道:“写出来的横,要像鱼鳞一样,一层压一层,别像刚才那样滑出去,握笔端正,让笔锋落在墨线中间,用力均匀……”

“可你昨天写字不是这样的,笔锋左歪右倒的,很好看啊,我要学你写的那种字。”我努力仰头发歪言。

玠梧俯视,迎上我目光时有一瞬不易察觉的悸动,轮廓因此柔和了几分:“尚未学步,便想疾走?”

我只得老老实实把笔提高些,中锋用笔。

整个下午就在横竖撇捺点中度过,学书法是不挺地重复,稳扎稳打,好在我这千万年的石头也不是白当的,修养耐性极好,兀自津津有味。

玠梧先是手把手地教我,没多时负手一侧略微指点,看我渐渐有些门路了,才拿卷书坐旁边椅子上看。

“你的容貌……是青鸳幼时模样?”

37天生强者

“你的容貌……是青鸳幼时的模样?”

我已经如痴如醉写了厚厚一叠宣纸,耳畔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吓了一跳,想起玠梧还在。我闻言抬头,才发觉他早把书卷扔在一旁,端着杯茶,悠然闲坐,正看我练字呢。

“嗯。”双手、袖子、衣襟,到处都是黑糊糊的墨汁,好不狼狈,于是搁下毛笔,挨个挨个施法除污。

“你本来长什么样子?”他似乎很得闲,竟有心情与我扯八卦。

“就现在这样子啊。”我把手弄得干干净净水嫩水嫩,落回地上,旋身看着他说话,“其实早在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以前,我就可以化为人形了,可有个问题一直纠结着我,以至于我始终不愿变化,又当了数千千万万年的石头。”

“哦?”玠梧放下茶,颇有兴致地等待下文。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问你。”我坐到他身边,带着疑问仰望他俊美非凡的容貌,“你为什么长这样子?”

玠梧不明所以。

我只好耐心解释:“我本相是石头,你本相是黑龙,兀屠本相是狙如,鬼车本相是什么不知道但反正不会是人,为什么你会长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兀屠那个样子,为什么兀屠要长兀屠的样子而不是你这样子。”

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幸得见今时今日魔尊如此哑口无言的表情。

“你们第一次变化人形的时候,会先想好自己长什么模样,眼睛鼻子嘴巴头发,连手指甲和掌心纹路,都会想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了才变化出来吗?我就是一直想不通透,干脆就不要人形了,后来遇到青鸳,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我就依样画葫芦算了。”说到这儿,我追问,“你怎么能想出如此俊美的容貌啊,再给我一千万年,光凭我自个儿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你这样好看的人。”

玠梧哭笑不得,瞧我问得严肃认真,不像捣乱,清咳一声,不确定道:“……唔,孤第一次化出人形,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过于久远,具体情形记得不甚清晰……变化之前,也没想这么多……大抵是依着祖神的形容变化出来的吧……”

“那我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了。”我点点头。

玠梧被我吊起了胃口,却估摸答案会令人啼笑皆非,干脆沉默以待。

我不负所望,径道:“你是天地间第一头神龙,你照着祖神的样子变化出来,然后其它神明照着你的样子变化,一传二,二传四,以至于万万千千;但就像我和青鸳一样,不管我模仿得多像,我总归是假的,怎么都不及她好看,何况我模仿得还有许多差别,于是我跟她就长岔开了;反推回来,莫怪你的容貌世间无人可匹。”

玠梧对我的歪理邪说彻底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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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玠梧令人在书房设了一席矮桌矮榻,专供我写字读书用。

我学写字的毅力和态度也令玠梧赞许有加,才两三天,提按回转已经颇有章法。

不大但是明亮的书房中,我和玠梧各据一方。我们都不是爱多话的人,各做各事,互不干扰,顶多偶尔,我会去喂他吃东西。

玠梧看书办案的时候,不喜欢水果点心什么的搞得书桌一团乱,顶多放杯热茶。初识人间美味的我恰恰相反,除了手上抱着的书卷,小小案几上堆满各色水果点心零嘴。

而我偏偏还养成了乐于分享的习惯,譬如有什么好吃的水果,自己解过馋,就一边吃一边把皮全剥了,拿到玠梧面前一个个喂。

第一次我端着果盘浮空上下绕在他身边,伸手把果肉递到他嘴边时,玠梧很诧异。我并不觉得有何异常,以前青鸳也是这样把东西喂到我和夭舍嘴里,人和人之间难道不都是这样?

许是我双目过于澄清,玠梧压下尴尬,张口吃了一个,嘴里咀嚼动作正在进行中,又一粒果肉凑到他嘴前。

我还是无辜而清澈地看着他。

有时候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现在我抱着果盘往他面前一凑,他自发自觉地侧身,侧脸,张口,自然流畅。

这日,我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抱着果盘刚走到他身边,他突然一阵剧烈地咳嗽。

我浮起来,凑到跟他同高的位置,帮他拍背。

“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从来不见你吃药?”

玠梧面色略微苍白,淡然道:“不是病。”

不是病?

我怔然,却因这句话猛然记起:第二次上古之战魔龙帝炤的的确确是被诸神联手打得魂飞魄散,不留劫灰。灰渣儿都不剩了,这世界上,怎又钻出来个玠梧,这不跟诈尸一样么?

那一战,连作为胜利一方的烛龙,夭舍口中我的主人,尚且元气大伤,千万载沉睡,迄今不曾苏醒,玠梧又怎能……?

若这不是病,这会是什么……?

我胸中起伏,浑身震颤:“你……”

远古传说中,的确有一门不传秘术,只要施术者有足够强大的意志,便可凭一魂半魄,复凝出元神。然而,元神散去以后,魂魄飘荡,还有没有意识尚属难题,遑论意志;更困难的地方在于,集魂纳魄必须借助能支配万物心灵的凤凰琴,最后复活则须依托起死复生的补天石。这两样东西皆列位于上古十大神器,前者原为敦玄天女之物,后者在钟山烛龙手中,且在两次上古战争中皆受损毁,想集齐这两样神器,根本是痴心妄想。

不对!

对他人而言是痴心妄想,然对于帝炤,亦非不可能之事。

凤凰琴和补天石为何会损坏?

传说中敦玄天女自毁元神,元神散尽,又怎能投胎转世成青鸳?

据闻此术一经施展,凤凰琴弦必断。凤凰琴和补天石,若是帝炤集齐两件法器令敦玄复活才导致凤凰琴和补天石损毁……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可若敦玄复活了,那魔龙又怎么复活?

……完全不借助两样法器,强行施术聚魂复活,这,这可能吗?

这样的结果会是……?!

玠梧迎着我震惊双眸,浅浅勾勒出一丝冷笑:“太过于聪明,不好。”

我无法形容当时内心的震撼,顾不得玠梧言语中的警告意味,懵头懵脑问道:“你会怎样?”

或许从未料到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他眼底的冷酷微微溶化,淡声道:“不知道。”

他内心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多执着的念头,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不懂,纵使再让我活一个千万年,我也无法理解魔龙。

我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轻问:“你现在,是人是魔?”

玠梧淡然回答:“孤仅存的一丝魂魄极为虚弱,不凭借胎体,根本无法凝出人形。只是这副半人半魔之躯……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他无所谓睨了我一眼,浅笑:“槿儿你身上这一脉剑根,较孤体内的更强盛呢。”

我惊愕非常,直愣愣问道:“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轩辕剑气呢?”

玠梧回道:“当年敦玄向览冥求借天机镜,孤循迹追至,受览冥阻拦,与之恶战。他怀中的天机镜替他挨了孤全力一击。想必当时大数剑气汇聚于镜中,天机镜不堪重负破裂,仅存残相。是以,孤自敦玄手中夺过天机镜时,镜子已然毁损一角。直到孤摧毁它时,才察觉它灵力尽失,虚有其表,不堪一击就化作齑粉。”

无怪乎马车中见到我,他直接称呼我做“天机镜碎片”,原来如此。

难得玠梧肯敞开天窗跟我说亮话,我又提出埋在心底的疑惑:

“不管如何,你当时夺得天机镜……为什么不用它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或许,可以避免那场人间浩劫,她就不会怨恨于你……多少人朝思暮想欲掌握命运,为什么你却要摧毁它?”

玠梧眸色清冷,嘴角含讥:“你以为,你真的能改变命运?”

我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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