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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十样锦-第206章

小说: 十样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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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楷一扬下颌,道:“还不速去取来!”又转向宁遨点头笑道:“辛苦大管事。”

                
            宁遨含颌抱腕,瞧着六爷这般心下甚慰,昨儿同六爷说要抬出爷地架子来横些方好压了欺软怕硬的小人,六爷只笑不语,他还道斯文的六爷做不出那等横劲来。今日见了,六爷这冷脸的模样也极是唬人。

                
            韦楷这边闻言忙亲自带人往前,范枫那边急了,忙叫人拦着,自家凑到六爷跟前,低声道:“六爷,您是不是跟五老爷知会一声?您别叫小地难做啊?要不您稍等片刻,已着人去请万大管事了……”

                
            六爷却并未小声,道:“放肆!爷查自己的铺子,还要等你们应允不成?混账东西,你先前没口子的咒爷,爷还未与你计较,你倒越发上脸了?是当叫你认认主子了。”

                
            范枫还未及喊冤,后面上来一伙青衫家丁,不由分说按在地上便打。范枫被压着哪里挣扎得过,开口便喊:“小的是五老爷……”话未说完,为首的一人高声斥道:“辱骂主子爷、顶撞主子爷,还不打烂他的嘴!”

                
            那些家丁下手极狠,抽出五寸长的厚竹尺,揪起范枫的头就掌嘴,几下便是血肉模糊,牙齿吐落一地,这下便是想喊冤也喊不出了。范枫被打,那些堵在门口地伙计谁还敢如何,都退让开来,韦楷带人进得内堂,收拾账房,账本统统装箱抬走。

                
            这边六爷回身退回到温知府低声道:“一些家务事,让世叔见笑了。方才未成想这奴才胆大包天,倒污了大人的眼,实是侄子的罪过。世叔店里请……”他脸上云淡风轻,笑容和煦,声音平静,又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仿佛那边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温廷涧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极是后悔。

                
            一早这从玫州来的年六爷便来拜访于他,撂下厚礼言辞亲近。他虽与年五老爷年岌有些交情,但年家的事也不尽知,这五老爷的亲侄儿来了——且是京中年家嫡长孙。将来地家主,他哪能怠慢!何况,这不还有厚礼呢么!于是这两句半就世叔世侄叫上了。

                
            这年六爷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称是来地不巧。叔父回京,在瑾州府这段时间便得请温世叔多多关照,晌午丰乐楼摆酒请世叔赏脸,又言郑记铺子近日进了批新货,眼下这时局进些好货也是艰难,所以借花献佛孝敬世叔,只不知世叔好些什么,因往丰乐楼是顺路。还请世叔移驾去瞧瞧。

                
            温廷涧生平所好酒、色、财,这会儿还有一桩事急等着用钱填补,见这年少家主如此上道,又给足了他面子,极是高兴,衙门里也是无事,便即乐颠颠跟着来了。原还想做长远算计,谁知道撞上这一桩!

                
            他心知还未算计人反被算计了,这年六爷是存心叫他看这一幕,将来若有什么。年六大可以大嘴一张说知府大人也是亲见的!他又气又恼,隐隐又有些惊心,年六爷做这么个阵势是存心与年五老爷找麻烦?京中年家还是离他远地,年岌却是他的上官。他一脚踏进这水坑里,得罪了风雷之性地年岌可大大的不妙。

                他沉了脸,低声道:“年六爷这是何意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当街行凶,让本官……”

                
            正说着那边甘从铺子里拎了个双层提盒出来,递到六爷身边,略掀开盖子与六爷和温知府看。六爷淡笑道:“世叔言重了,这些是家务事。那奴才是侄儿家奴,不听管教与他些教训罢了,并非行凶——世叔您看,这是涡国的犀簪和南海明珠,若还入得世叔眼,侄儿这就叫人送到府上去。人都说这犀簪妇人用之。尘不着发。想来婶子们定是欢喜。”

                
            知府大人眨了眨眼,瞧着那串珠链想着修长柔媚的美人颈。暗暗吞了口口水,咳嗽两声,道:“世侄家事,本官不便插手,只是也莫这般,叫百姓瞧着……”

                “是,是……侄儿知错了。实是被那奴才气到。”六爷说着生气,脸上却无没有半分愠怒。

                
            谁叫拿人家的手短?谁叫还想着往后长久拆兑?温廷涧心里哼哼两声,如今只能推说是年家内事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如何好管?且不过是家生子儿,揪个错儿关起门来打死也没啥可说,只别在街上就好。

                
            他刚待再叫年六爷家务事家里处置去,那边快马赶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郑记铺子总管事万逸……。万逸瞧着温廷涧便是一愣,刚待过来行礼,那边温廷涧长随便提点道“温老爷”,他会意,常礼见了,然后来请本家爷的安。他是见过少年时的六爷地,满脸堆笑道:“六爷何时来的瑾州,小的们竟都不知,实在是罪过。”

                
            “万大管事。”六爷淡淡道,“你来的正好,爷叫人拿个账,你的人倒横加阻拦,好大架势。不服管教?那好,梅犀分号的账爷自个儿带走了,你去把那五家的并你的总账今儿就给爷送到南弦街宅子里。”

                万逸擦了擦额角的汗,一笔写不出俩年字儿来,一向温吞的六爷几时拿了八爷地横腔,陪笑道:“六爷,这五老爷不在瑾州,小的们……”

                
            六爷挑了挑眉,冷笑道:“五叔同我是亲叔侄,有什么还用你们多嘴?还是,你也需得爷告诉你这是谁的铺子?其荩!”其荩打后面过来,怀里取出几份房契地契等契书,六爷冷冷道:“万大管事要请温老爷验一验这契的真伪?!”

                
            万逸打瞧见这些人就知道六爷想做什么了,也是暗惊,当初五老爷就是用地查账打发走了郑家的陪房接手的铺子,如今六爷这是依样葫芦挪了回来……别说他一时间脑子乱了想出好辙来,且说,五老爷已北上多日,圣旨之下谁敢耽搁,绝无回转可能,八爷一早在京里了,瑾州府里没一个能与六爷平起平坐的主子,他们再怎么说都是奴才。六爷决意如此,既占势又占理,他们是压根没辙的。况且,这温知府……

                他嘴里说着小的不敢,目光一早飘到知府大人那边去,知府大人和五老爷也有些交情,这会儿不指望伊站在己方。然哪怕是和稀泥也好。

                
            温廷涧这会儿别说肠子,心肝脾胃肺就没一个不是悔青的,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挺着。这是年家家务事,家务事。他管不着,管不着。他开始自我催眠,沉着脸,目光早不知道落在哪里,对近边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六爷脸上挂着冰霜,道:“不敢?天下还有你们不敢地事儿?这两年往京里奉账的账是多少,你当记得吧?”

                
            万逸瞳孔骤然收缩,哪里有什么奉账。但他能说五老爷不让奉账吗?账怎么做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初五老爷有恃无恐纯心赌气,压根没有让做假账掩盖的意思,现下别说今儿就要,就是给个三五天那三五年的账又怎调得过来!况且最大地分号梅犀分号地账已落在六爷手里了……

                
            他见过少年时地六爷,脸色始终是病态的苍白,笑容也是无力,漆黑地眸子里尽是温吞的光芒,待人极有礼的,对他们这些外面的管事们也都客气。都说六爷聪明。他却也只当是读书人地聪明罢了,弱冠少年,且是病体缠绵,能厉害到那里去?

                如今却是……

                
            六爷再没有半点温吞。竟是咄咄逼人,道:“爷在京病着,你却挪了爷救命的汤药银子,何等居心?你还有什么不敢?五叔一向疼我,红利特特多分了我两成,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主子也敢害?!五叔被你们蒙蔽了,打量爷是傻的?还是你们觉得爷活不长了。不能来找你们算账?!”

                此言一出,万逸连陪笑都笑不出来了。六爷这不光是要收铺子,还要他们死!

                
            他迅速扫了一眼周围鄙夷目光嘀嘀咕咕的人群,又瞧了泥菩萨一样的知府大人,口中紧着道:“小的冤枉,六爷误会了。咱们且回去。小的细细报与爷听。”

                
            六爷目的达到见好就收,挥手道:“好。带着账本往南弦街来细禀。”六爷转回身。身子微恭,朝车停的方向做了个请地动作,向温廷涧道:“世叔,莫叫这群奴才搅您的兴致,您请……”

                
            温廷涧已经没有半分兴致了,又不好发作,铁青着脸,咬着牙,一甩袖子上了车,当郑记铺子那匣子东西交到他手里时,他才稍稍顺过气来些。丰乐楼的酒席那是无可挑剔,温廷涧心里有事儿,却是吃得半点儿不痛快。回到后堂召唤师爷来商量今儿的事儿,师爷还没来,倒是他地夫人带着三个有些体面的小妾过来了。

                “老爷可算回来了!我有好事儿与你说。”温夫人将手里那朱漆雕满花嵌珠玉的匣子撂到温廷涧身旁桌上。

                
            温廷涧皱了皱眉。他这发妻是乡下婆娘,素来粗鄙,没见过什么世面,他第一任带她上任惹了不少笑话,后就再懒得带她赴任,当然,这也是为了方便纳妾。现下是因着乡下寡母没了,再没什么由头让发妻老家守着,只得接来。方才年六爷来访他,六爷的二房奶奶就往后面来访他夫人,瞧这考究的匣子当是年二奶奶送的礼吧。

                想到年家他就抑郁,没好气道:“什么好事儿?”

                
            “说的就是这个呢!”温夫人欢天喜地的打开来匣子,里头一套镶了七彩宝石地纯金蟹八件,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她美滋滋道:“老爷且看,这少说也值千八百两吧,还是什么……什么板子的来着?”她扭头去问一个小妾。

                
            那小妾心下鄙夷,脸上堆笑,道:“限量版。说是整个大秦就五套!因着限量,价钱怕又高出十倍不止。”温廷涧其实也没风雅倒哪里去,古董收藏品一概不懂——古董这东西,值天价也得有人买不是?没人买窝手里就一文不值。他就只看着金银是好的,故也没在意那十倍的价钱,只瞧那金灿灿光闪闪想必价值不菲。

                他心里舒坦了点儿,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事儿?”真没见过世面!就算千八百两与他亏空上的那些,也是杯水车薪。

                
            温夫人道:“不是,不是!这阵子琳琅阁地蟹八件瑾州都买不到了,嫣红说了。旁家地都不及琳琅阁地体面。眼见中秋,老爷不是还叨念要请潘大人赴宴,不若叫这个年家姨娘给咱们弄上十几套几十套琳琅阁地蟹八件来,咱们摆螃蟹宴,又体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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