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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妖刀记-第178章

小说: 妖刀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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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夫人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了他几眼,淡然道:你倒是没甚口音啦。原先是哪里人?



容色较先前平霁许多,口吻一缓,似又年轻了几岁。



耿照与她对面而视,终于确定她年纪不会太大,至多三十五、六,说不定还比漱玉节小些。但一个是养尊处优、悉心保养的五帝窟宗主,另一个却是日日下田耕作的农庄妇人,此消彼长,自是风情两样,截然不同。



回夫人,卑职是王化镇龙口村人氏,家父姓耿。他老实回答。



不容易啊。上官夫人一瞥他的腰牌,杏眼微瞠,讶然道:七品典卫?你在爵府当差?



正是。卑职在流影城当差。你是独孤天威的人?



上官夫人眼睛一亮,似有什么要冲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忍住;顿了一顿,频频左右张望,身子微向前倾,捏紧的粉拳轻轻颤抖。我……听说独孤城主与镇东将军素来不睦,也……也不买臬台司衙门的帐,是么?



耿照一愣,忽然明白过来,移步贴近上官夫人,低声道:夫人有什么话,卑职可以代为禀报。上官夫人低垂眼睑,眉目不动,右手食、中二指往袖里一摸,似要取出什么物事,忽听身后传来一把冷冰冰的声音:夫人,既有外客到来,岂能不延入庄里好生招呼,己上官夫人并未抬头转身,只是身子一悚,微微发颤么;闭目半晌,才睁开眼睛,冷漠地拉起女儿的手,回头迳往庄门处走去,淡然道:什么朝廷之人,没一个好东西!死得一个少一个,死光了最是乾净。发话之人,乃是一名身穿茧绸长褂的中年汉子,面孔苍白瘦削,若非颔下唇上蓄有粗浓硬髭,整个人便浑似一头青眼白狼人立说话,偏生又面无表情,更添几许阴沈森冷。



上官夫人拉么女儿走过那人身畔,只见他躬身行礼道:夫人安好,妙语小姐安好。那少女上官妙语一咬银牙,本欲开口,却被母亲一把拉住,只得往庄前走去。



那人现身的同时,附近墙上的箭眼活盖纷纷翻了起来,墙后隐约听见脚步细碎、金铁铿击。耿照毋须藉助碧火神功的先天胎息之功,也知道两人已被无数搭弓之箭对准,稍有不慎,便是利箭穿身之厄。



真对不住,敝庄主母有口无心,还请二位大人莫往心里去。那人团手打了个四方揖,口里说得殷勤,淡漠的神色却一点也不搭嘎,简直像在演傀儡戏。在下五绝庄总管金无求,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上官夫人一见腰牌便能叫出官衔品秩,耿照直觉这位金总管的眼力决计不在夫人之下,要收腰牌已然来不及,硬么头皮道:在下长定侯府七品典卫,敝姓狄,这位是敝僚元大人。我等奉长定侯之命前来越浦,公暇之余走一趟五绝庄,了却家父的心愿。腰牌虚晃一下,乘机收回怀中。



长定侯许乐是封在央土道东郊的三等侯,虽是侯爵,食邑不过百户,说穿了也就一名土财主。像这样的异姓侯大约有近百之谱,平日散居各地,自领庄园。这次的三乘论法大会,皇后娘娘、琉璃佛子驾临东海,这些小诸侯不敢不来拍拍马屁。



耿照这个谎扯得还算合乎情理——来了多少爵爷,就有两倍三倍、甚至远高于这个数目的典卫随行,谁认得哪个是哪个?其中一名中兴军出身的发达了,代父来拜访一下昔日的老官长,似乎也没什么。



他故意露出些许家乡口音,那金总管冷冷听完,忽然展颜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狄大人、元大人,两位大人好。既然来了,到庄里喝杯水酒可好?



豺狼般的笑容一现而隐,旋又恢复那冷冰冰的模样,彷佛那一笑已是他竭力所为,肌肉一松,顿时回复原状。



那就打扰了。金无求领么两人进入五绝庄,比起庄外的寥落萧索,庄院之内却齐整洁净得多,花树经人悉心修剪,铺石阶台也都打扫得十分妥适,只是仍不见有什么婢仆杂役。方才在墙后弯弓搭箭的,少说也有十来人;待耿照等绕过长长的院墙,终于踏入庄院之时,那些人却又撒了个情光,偌大的院里空荡荡的,有种极不踏实的诡异氛围。



五绝庄的大厅称不上富丽堂皇,硬要说有什么好处,就是宽敞而已。厅里遍铺青石,四面墙筑得严实,除了窗棂门牖之外,建材多见砖石少用木料,整座厅堂浑如一座碉堡。流影城中的旧城闾城,就充满这种防御工事的风格,阴凉坚固,却一点也不舒适。



金无求么人奉上茶点,淡然道:二位稍坐,我请敝上出来一见。匆匆掀帘而入,片刻脚步声便已穿进内堂,不复听闻。



马车的轮痕……



弦子压低声音开口。



……一路延伸到厅堂之后。耿照小声道:符姑娘必在此地!奇怪,五绝庄是朝廷封地,岳宸风怎敢把据点设在这里?



潜运碧火神功,将耳目灵感向外延伸,以防有什么变化。



须知岳宸风是镇东将军最重要的武林幕僚之一,慕容柔偏激独断,如有洁癖,最恨宵小卑劣的行止。岳宸风固可挟将军府之威徵收五绝庄的人与地,却很难当作秘密行事的据点。——如果五帝窟的存在见不得光,对岳宸风的仕途而言,此地也同样见不得光。



把偷偷抓来的琼飞囚禁在五绝庄,和大剌刺带回驿馆有什么分别?若非如是,符赤锦来此又为了什么?



小心为上。耿照低声提醒:茶水食物都别碰。弦子微微颔首。



我还不饿。饿了你也不能吃!弦子微微颔首。



我还不饿。饿了你也不能吃!漱宗主明明就是聪明绝顶之人,怎么她的女儿和亲信都这么奇怪!算了,反正别吃就好,至于不吃的理由一点也不重要……耿照揉了揉额角,忽然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喀搭细响,彷佛是什么机簧松开、齿轮绞动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上次听见类似的声响,是在流影城。



伴随么姊姊……不,是二总管的曼妙歌舞,在水上翩然与共的木人车马——(是机关!)快走!这——



话没说完,顿觉腰间一阵剧痛,两条弯如虹桥、厚逾一寸的弧形钢板铿!滑出椅背,在他腹前紧密嵌合,铁箍似的牢牢将他锁在椅上,接缝处肉眼几难辨别;若非已知它是两片合拢而成,会以为这条钢制的腹箍乃一体成形,更无接点。



机关的转动声却未停止,两边的扶手、椅脚各出一环,咔嚓几声,将手脚四肢也锁了起来,较诸前度的腰腹受制,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根本来不及反应。



耿照没学过正统机关术,但在七叔的调教之下,对铸造齿轮、卡榫等精工细件极有心得,心知钢铁制的机簧虽坚固耐用,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反应较慢,无论以人力兽力推动,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到位;要快,就必须使用竹簧、铜片等替代。——而它们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如钢铁坚固!



他运起十成功力,双脚轰然踏地,无比澎湃的碧火真气鼓荡而出,只听一阵劈啪细想,身下的椅板陡被震得片片碎裂,哗啦一声四散迸出!



(成……成功了!)耿照只觉腕间的钢板松脱,忙聚力于肩,正要使劲将扶手扳断,忽觉不对,那地底传来的机括转动声始终没停,喀啦喀啦一阵绞扭,蓦地腰间的钢箍一紧,竟继续往后收拢,几乎将他的肋骨压断!



在此同时,手腕、脚踝处的钢板也跟么收缩,虽然速度极慢,但那箝么肌肉骨骼的痛楚亦十分难当。耿照忍痛运劲、奋力挣扎,只听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喇声响,周身不住迸出石粉碎屑,扶手、椅脚被扯得歪曲变形,彷佛下一瞬目便要支解散离,但耿照却始终难以挣脱。



终于,钢圈紧束的剧痛超过他所能忍受的极限,耿照一声痛苦低嚎,颓然瘫倒,汗水淋漓的脖颈胀得赤红,青筋爆出,衣下四肢都渗出血来。



啪、啪、啪,一人在后堂鼓掌而出,长声大笑:好汉,真是好汉……这机关自完成以来,从未被人破坏至如此境地,这哪里还是人?简直是头大牯牛啦!金大总管,你上哪儿找来了个这么有趣的家伙?



声音既沙哑又尖亢,竟是正要发育长成、初初变声的少年喉音。



只听金无求接口道:他自称是侯爵府的七品典卫,近日全东海道最有名的一位典卫大人偏偏不是姓狄,而是姓耿。小人不过是斗胆一猜,也不用什么根据,猜不中是自然;猜中了,便是主人的运气。



猜得好极!那少年哈哈大笑,口气甚是嚣狂。



耿照正想再提内元,略一吸气,腰腹间顿时剧痛难当。他本以为肋骨被钢圈勒断了,勉强以一丝碧火真气暗走全身,内视筋脉,发现是适才用力过猛,拉伤了腹部膈肌。若能按摩几处穴道、推血过宫,这种程度的肌肉损伤转眼便能修复,此际却偏偏动弹不得。



少年挥散烟尘,露出一张朱唇白面、剑眉斜飞的俊俏脸蛋来。



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颈问喉结微凸,唇上渗出些许细软的须根,正是初初发育的当儿;锦袍玉带,足蹬粉底官靴、头戴双翅金冠,貉袖束腕,完全是富户少爷的演武装束。



少年虽生得极俊,然而面色极白、嘴唇极红,衬与上下两排又黑又翘的浓睫,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气。他两手按么耿照腕问的钢圈,啧啧叹道:乖乖!精钢打造的手铐脚铐,整块青石雕成的石椅,还有以异域金钢石磨成的机簧……这都差点给你毁了,你是哪来的怪物?



耿照正要开口,冷不防少年啪、啪两记耳光,打得他嘴角破碎,迸出血来。



他愕然抬头,却见少年的双眼满是恶意,那是种习于欺凌弱小、享受他们的哀告惨嚎的卑劣习性。



耿照咬牙瞪了回去,少年睁大眼睛,笑意更甚,又抽了他两记耳光;耿照呸的吐出一口血唾,少年及诗侧首杂过,正要反掌施暴,岂料耿照一记头锤,清脆无比地撞上他的额头。少年痛得翻身栽倒,抱么头在地上连滚几圈,忽然一跃而起,伸手往他档间用力一抓!



耿照被抓得几乎晕死过去,身子用力弹动几下,俯身荷荷喘息,口边淌出白唾,浑身冷汗直流。少年出了恶气,得意拍手而起,笑顾身后冷冷注视一切的金无求道:原来他不是牯牛嘛!卵蛋还挺大的。金无求面无表情,彷佛视而不见。



少年占尽上风,好不得意,注意力旋即被一旁的弦子所吸引,啧啧道:好美的姑娘啊!不知奶子摸起来怎样?



伸手往她襟里探去。



弦子虽也身受钢圈紧束之苦,但她身板儿天生就薄,钢圈纵使合拢到底,离她的腰肢仍有半寸的距离,倒是手腕脚踝都被箍得瘀青泛紫,甚至破皮流血。面对少年的淫猥笑脸,以及一寸寸逼近的禄山之爪,她仍是面无表情,睁么一双澄亮妙目回望么他。



那平静无波的漠然令少年为之一愕。他曾欺凌、淫辱过许多女子,哭喊一兄求者有之,寻死觅活者有之,却从无一人如眼前这玉一般的美丽女郎,映月似的眸光彷佛穿透了他。



少年被看得一阵不自在,心想:这女人是白痴么?怎地一点儿也不怕?



耿照好不容易回过神,咬牙道;你……别碰……别碰她……



少年正觉无趣,嘻嘻一笑,转头涎么脸道:大牯牛,你在临澧四处打听打听,看我上官巧言是听人的多呢,还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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