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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妖刀记-第144章

小说: 妖刀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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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宿冥撩起绿袍横栏一振,拂膝坐上了背向大佛的主位,翘起左脚的厚底官靴叠腿,挥袖道:“老狼首的魔眼独步天下,料想世间再无第二双,本王这便不看狼首铁令,验明正身了。请!”



聂冥途嘿的一笑,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枯瘦细长的焦褐指尖轻抚扶手的光洁白骨,半晌才低笑道:“嘿,转眼都三十年啦!说是极长,到底也捱了过来—上回坐这张白骨王座,就好像是昨儿的事。”



笑意轻妄,淡淡的语气中却不无萧索。



“这也正是本王,前来迎回二位冥主的原因。”



阴宿冥道:“集恶道分裂三十年,世人多不知威名,竟说七玄之中,以天罗香居首,何其可笑!如今本王执掌门户,率精锐重入东海,先并七玄,再平七大门派;压服东境之后,天下雄图,指日可待!如此大业,正须二位冥主鼎力相助。”



说到激昂处,不由得舞袖踏是,扶座欲起。



聂冥途恍若不觉,兀自抚摩着白骨王座,似沉湎于旧日回忆,难以自己。



阴宿冥等不到回应,干咳几声,终于还是接下了话头,续道:“是了,狼首既出,不知恶佛何在?”



连问几声,聂冥途皆是装聋作哑,垂首低回。阴宿冥隐隐觉得不对,暗提至阳罡气,扬声喝道:“南冥恶佛!本王既已亲自前来,你何不爽快现身一见,共商本门大计?还是要动用本王的役鬼令令,方能请出你来!”



尖亢的语声在大殿中轰然回荡、久久不绝,隐有一股金铁交鸣般的杀伐阳刚,弥勒腹中的耿照五内翻涌,心神悸动,全身真气滚如鼎沸,一发不可收拾,直觉把手一挥,便要起身。



明栈雪本与他双手交握,内息连结,一下突然断了联系,耿照体内新拓的筋脉陡地大乱,打坏了渐趋稳定的平衡。她俏脸不变,忙扣住他的右手,另一只白晰玉掌自脑门拍落,纯正的碧火真气透顶而人,耿照不由自主坐回去,盘膝抵掌,缓缓回神。



“我……我怎么了?”



“那厮的至阳罡气引动你全身气脉,碧火真气突然变得极不安定……全身放松,不要存想导引或运动内力,交给我就好!”



明栈雪一咬银牙,源源催动内力,自他掌心灌入。耿照只觉体内一阵激痛,筋脉地又被宏大的内力硬挤着撑了开来;这样的感觉他十分熟悉,但前两次却远不及这次剧烈。



“这……这是三关心魔么?”



思绪一起,体内的气息盆发紊乱。



明栈雪玉面披汗,加倍催谷内力,咬牙低喝:“别想这些!交给我就好。你快想些不相干的事,别……别添乱!”



自耿照与她相识,这位武功高强、心机深沉的绝美女郎总是占尽先机,事事成竹在胸,姿态既优雅又犀利,从不会如此狼狈。



他隐约察觉自己体内的异变:阴宿冥的至阳罡气似与碧火神功产生了某种奥妙的联系,原本打通三关心魔、真气与筋脉趋于和谐的身体突生变化,促成三关心魔提早到来。明栈雪内力未复,连休息也不可得,须立刻助他破关除障,凶险可见一斑。



帮不上忙,至少不能再拖累她——耿照努力不想筋脉、行气,将注意力集中到大殿之上,忽问:“谁是南冥恶佛?”



他的思绪不再干扰内息,明栈雪压力顿减,稳稳地鼓劲为他易经拓脉,边分神解释:“集恶三道中‘饿鬼道’的冥主,也失踪了三十年,下落不明。”



密室之外,阴宿冥连喊几声,不见有人相应,忽见聂冥途抬起头来,阴阴一笑:“省点力气,南冥恶佛不在这里。阴宿冥是你的师傅呢,还是你的父亲?我瞧你的年岁,该是阴老鬼的弟子罢?”



他口中的“阴老鬼”自是前代的鬼王。



地狱道之主百世一系,聂冥途倚老卖老,显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阴宿冥一掸膝腿,森然道:“聂冥途,你应知地狱一道的冥主,千百年来便只有一位”鬼王‘阴宿冥。本王既已执掌门户,便是三道之主,除非你想背叛宗门,不则一世都须受本王的节制。“聂冥途黑巾蒙面,青黄眸中却掠过一抹冷蔑笑意。



“看来,你那死鬼师傅什么都没同你说,是不是?”



他嘿嘿两声,以手支颐,屈起一条左腿斜倚王座,垂眸道:“南冥恶佛若在此,我保证你今天绝不能生出此地。阴老鬼害我俩坐了三十年黑牢,受尽折磨,梁子可大啦!他若非想害死你,便是自己死得突然,留下你这二楞子徒弟自作聪明,巴巴的跑来莲觉寺送死,真真笑煞人也!一“放肆!”



阴宿冥忍无可忍,拍座疾起,大喝道:“今日教你知晓,谁才是集恶三道的主人!”



运起镇门神功《役鬼令》的至阳罡气,双掌间豪光暴绽,如捧初阳!他两手高举过顶,便如升起一座烈焰火塔,殿外群鬼莫不低首哀鸣、蜷作一团,连聂冥途也单膝跪地,捣眼低头,似乎极为痛苦。



阴宿冥笑道:“聂冥途!《役鬼令》专克阴邪,凡修练本门武功者,尽皆受制!事已至此,你服是不服?”



说着踏前一步,手中罡华遍照,硬逼着黑衣人俯首跪地,难以迎视。



“住……住手!恶佛……寺里……”



聂冥途痛苦抱头,语声慢慢低了下去,终不可闻。阴宿冥微凛:“你说什么?”



袍袖一翻,伸手去拿抓他肩头。耿照从蚬孔中望见,想起方才显义的花样,心底暗呼:“不好!”



果然“飕”的一声劲响,聂冥途双掌翻飞,由下而上,直取他咽喉!



总算阴宿冥见机得快,猛地下腰后仰,头脸几乎触地,堪堪避过了杀着;聂冥途得理不饶,双掌一并、十指如捧莲,翻花似的一轮猛攻,所使尽是“薜荔鬼手”莲华部八路中的精妙招数。



“薜荔鬼手”是天下指掌功夫中的绝学,在聂冥途手中使来,更是如鬼如魅,直将阴宿冥整个上半身都裹入了一团翻花指影,犹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三十余合眨眼即过,错失先着的鬼王竟匀不出手来递还一招,莲花指影紧黏着他头、脸、肩膊争团竞簇,煞是好看。



阴宿冥狼狈不堪,拼命拂袖挥掌、护住要害,被逼得连退几步,脚后跟“喀!”



一声撞上了白骨王座,几乎踉跄坐倒。眼看胜机将至,聂冥途突然“嘿”的一声,撤招跃出战团,大笑道:“忒也无聊,不打了!”



阴宿冥缓过一口气来,怒喝:“老匹夫,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不甘受辱,提运至阳罡气,凌空飞跃、居高临下,刚猛无匹的掌势如神龙探爪,两人尚未交击,罡风已压得聂冥途衣袂猎猎,膝腿微弯,仿佛千钧盖顶,竟无一丝腾挪闪躲的空隙。



他目中精光暴绽,终于有了一丝认真之色,脱口赞道:“好一式‘凭虚御龙落九霄’!”



双手倏地分开,不再结成莲指,招式突然变得大开大阉,犹如风云卷动、刀剑横扫,由下而上,声势竟是丝毫不逊,口中喃喃低诵:“若为眼闇无光明者,当于‘日精摩尼手’:若为从今身至佛身菩提心常不退转者,当于‘不退金轮手’……若为降伏一切魉魉鬼神者,当于‘宝剑手’;若为摧伏一切怨敌者,当于‘金刚杵手’……”



眨眼间,日精摩尼、不退金轮、宝剑手、金刚杵手等金刚部四路绝式一一历遍,“凭虚御龙落九霄”的千钧压顶之势绝不动摇,威力与正气却被同属无双刚力的金刚伏魔之招抵消大半,但余势仍有排山倒海之能。



阴宿冥虽诧异,却看出自己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聂冥途招式用老、刚力催尽,仍敌不住《役鬼令》的惊天之威,兀自闭目垂首,喃喃如诵经一般,不觉大笑:“老匹夫!死前才抱佛脚,不嫌迟么!”



“……有本有智,不坏不朽,经无数劫,破诸烦恼。”



聂冥途猛一抬头,双拳击出:“若为降伏一切天、魔、神者,当于‘跋折罗手’!”



拳掌交击,两人身形一顿、轰然迸退,双双跌入白骨王座之中。



阴宿冥背脊撞上牙刺嶙峋的骨座长背,一口鲜血咬在齿间,心中的骇异却远远超过肉体的痛楚:“怎么……怎么可能?本门中人,岂有能抵挡《役鬼令》神功者!-聂冥途也不好受,一抹深渍晕出覆面的黑巾,缓缓淌下襟口,显然受创不轻。



然而,挡下集恶道中人畏如猛虎的无上克星《役鬼令》却令黑衣蒙面的枯瘦老者意气昂扬,仰头大笑:“痛快,真痛快!小毛头,现而今,你还觉得自己杀得了我么?”



堂堂九幽十类之主,岂容如此挑衅?阴宿冥深吸一口气,正要起身,殿外忽来一阵夜行风,吹起他满身绿绸飘卷如蝶舞;低头一看,赫见腰部以上各处要害绽开无数指孔,密密麻麻的,破孔中露出内里的银白软甲。可想而知,方才若无这一身门主嫡传的“御邪宝甲”只怕阴宿冥等不及使出“凭虚御龙落九霄”的绝式,便已先去见了阎王。



他紧咬银牙,手按腰畔的降魔剑,缓缓坐直身躯,便要豁命一战,守护尊严。



聂冥途好不容易收了笑声,竖掌二且,阴阴说道:“年轻人,若你明白了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那我们便可以好好谈一谈了。还是你要再白花力气,无端拼个死活,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阴宿冥盛怒未平,闻言却不禁一凛,强自抑下怒火,逐渐冷静。



他接掌门主之位的时间不长,明白自己修为尚不及老鬼王,自也不是聂冥途、南冥恶佛的对手,所恃者只有镇门神功《役鬼令》而已。集恶道的武学均是阴寒功体,而掌门所持之物——降魔神剑、御邪宝甲等——却是专克天下至阴至邪的攻防利器,《役鬼令》的至阳罡气更是群鬼克星,就算三道冥主也无法抵挡。



谁知这失踪三十年的狼首聂冥途。竟练成了一身同样刚猛无邪的奇特武学。《役鬼令》丧失了以正克邪的绝大好处,硬碰硬的结果,至阳罡气的威力略胜一筹,但招式却颇不及聂冥途所使的怪异手法,谁也讨不了好。



阴宿冥略作思索,心中已拿定主意,从袖中取出一管铁笛,凌空挥出刺耳锐响,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王座之后,数十名白面伤司一齐躬身,鱼贯而出。殿外群鬼也退至阶台下,偌大的觉成阿罗汉殿内,只剩下白骨王座之上,遥遥相对的两人。



聂冥途笑道:“很好。能识时务、不拘小节,才做得了大事。老鬼是你师傅,还是亲生老子?”



阴宿冥冷道:“这个问题,你要拿脸上那条黑巾做交换。让我一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聂冥途嘿的一笑,随手拉开一边面巾。



耿照所处的方位角度,恰恰被拉开的黑巾遮住,难以窥见“照蜮狼眼”聂冥途的真面目,不禁扼腕:“这人如不是显义所扮,却足以什么身份潜伏在寺中?”



忽想起初入香积厨帮佣时,与那中年执役僧的谈话,暗忖:“是了,寺中假剃度为名、行执役之实的杂工甚多,王舍院里也有许多带发修行的居士长住。要揪出此人,可由此二处着手。”



聂冥途重新戴好黑巾,哼笑道:“如何,你满意了么?”



阴宿冥微微点头,肃然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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