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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沉船-第23章

小说: 沉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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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对普罗芭的关心,不免暗自发笑。可表面上却装得服服帖帖。我意识到,我愈显得无能为力,需要帮助,她就愈加高兴。如果我自己去拿衣服,取雨伞,她就会感到委屈,好像是侵犯了她的权利似的。以前,她从来没见过像爸爸这么大的洋娃娃。现在,她把整天服侍爸爸吃饭、穿衣、睡觉当作是一种极大的快乐。只是在我教她识字和读书的时候,她才自觉不自觉地感到我作父亲的权威。

时光流逝,女儿该出嫁了。嫁女儿需要许多的钱。我到哪里去弄这么一笔钱呢?另外,我女儿多少还有些文化,如果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粗鲁汉,那她将来的处境又会怎样?

我得想法子去挣钱。显然,到政府部门去工作,我的年龄太大了。到其他单位去工作,又苦于没有门路。想来想去,只好试试笔头,搞搞创作。

竹筒如果裂了缝,就既不能装油,也不能盛水,变得毫无价值。不过,如果竹筒钻上眼,它就成了竹笛,能吹奏出美妙的乐曲。我认为,如果世界上的各种职业都干不了,说不定能写出本好书来呢!抱着这样一股勇气,我写了一出喜剧。人们交口称赞,还被搬上了舞台!

喜剧带来了荣誉,也带来了不幸——我再也不能抛开已开始了的事业,整天愁眉苦脸,搜肠刮肚地写剧本。

“爸爸,”普罗芭笑眯眯亲切地提醒我,“你不去洗澡吗?”

“快走开,”我却不耐烦地叫道,“快走开!现在别打扰我,让我生气!”

姑娘脸上的笑容立即消逝了,就像一阵风把灯吹灭了似的。我甚至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怀着委屈的心情,悄悄地走了。

由于专注于创作,我的脾气也变得稀奇古怪起来。那时,我把女仆也赶走了,还时常殴打佣人。如有乞丐来讨饭,我也拿棍子把他们赶跑。我们家就在路旁,如果有行人问路,我也爱理不理,叫他们滚开。可谁也想象不到,我正在写幽默喜剧呢!

尽管我的兴趣和荣誉与日俱增,可收入并没增加多少。当时,我也没有想到钱的问题。给普罗芭找个好女婿的事,更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要是没有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可能至今我还没有清醒过来,仍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贾希尔村一家地主要出版一份小报,聘请我去当编辑,我欣然同意了。我尽心竭力地写文章,乃至我一出门,村里人都指手划脚地议论我,仿佛我是中午耀眼的阳光。

贾希尔村与阿希尔村毗邻。两村地主之间的敌对情绪,根深蒂固。以前,两村的人动辄就以棍棒相见。后来事情闹大了,地方长官迫使双方签字画押,保证不再进行械斗。现在,雇我来顶替以前打架斗殴的拳师爷。大家都说我在保卫本村的名誉。

我写的文章,火力猛烈,压得阿希尔村抬不起头来。我把所有的墨水,泼向他们的祖辈,泼向他们的家族史。

这段时期,我得意洋洋,脸上总是笑容可掬,身体也发福了。我那犀利的笔锋,指向阿希尔村的列祖列宗,抛出了一支又一支致命的投枪。整个贾希尔村,乐不可支,笑声不绝,像熟透了的甜瓜一样裂开了口。我也极为快活。

终于,阿希尔村也出版了一份小报。它用词毫不遮遮掩掩,而是以最不含糊的通俗语言,进行谩骂。报上的每个字母,仿佛都跳到我眼前嚎叫。两村的人对这种文章,都一目了然,十分清楚其含义。

可我的文章,风格迥然不同。由于我见多识广,写得非常诙谐幽默。再借助于高超的写作技巧,使文章更加隐蔽含蓄。攻击对方时,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谁都难以把握话中的确切含义。

结果,常有这样的事——尽管我是胜利者,但大家还以为我失败了。我不得不打算写篇关于文雅问题的文章。我发现,我犯了一个大错误。要知道,嘲弄好的东西,比较容易;而要嘲弄应该讽刺的东西,却很难办到。正如猴子很容易摹仿人类的动作,但人类却很难摹仿猴子的动作一样。一般群众才不管文雅不文雅呢!我的雇主对我没有原来那样重视了。在集会上我也没有什么威信。闲游时,也没有人来同我聊天。

甚至有人开始嘲笑我了。

我写喜剧的声望,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我忽然意识到,我就像根火柴棍子,燃烧片刻之后,就完全熄灭了。

我心灰意懒,头痛得再也写不出一行字来。生活已失去了乐趣。

现在,普罗芭很胆怯,对我敬而远之。不叫她,就不敢到我身边来。她懂得了,泥娃娃要比父亲好得多,因为父亲只知道整天写文章,全然不理她。

最后,出现了更坏的情况:阿希尔村的小报,避开了我的主人——贾希尔村的地主,终于把矛头对准了我。文章的语言,极其粗鲁恶毒。熟悉我的朋友,带着报纸接踵来访。他们哈哈大笑,念给我听。有的说,文章内容权且不论,语言却是勇气十足。也就是说,所要骂的,在语言上都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整整一天,至少从20个人的嘴里,听得了类似的话。

我的住宅前面,有一座小花园。傍晚,我怀着极端沉闷的心情,独自在那里散步。鸟儿归巢了,停息了叽叽喳喳的叫声,主动让位给傍晚的静谧。我终于明白:鸟儿中间没有摇唇鼓舌的写作集团,它们之间也没有文雅不文雅的争论。

我陷入了沉思,考虑怎样来回答那恶毒的毁谤。道德清高也有它的不足之处——并非各种各样的人都能理解它。粗鲁的语言,倒是更易于被人接受。我准备就以这种想法,来写文章回击,决不承认失败。这时候,在漆黑的夜幕中,我听到了一种熟悉的,纤细温柔的声音。随后有一只滚烫的小手触及我的手掌。当时我很激动,心绪不宁,对这种声音和触及,麻木不仁,毫无反映。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仍在我耳边回响,那小手仍在我的掌中。女儿慢慢地靠近我,亲切温柔地叫了声“爸爸”。没有等我回答,她就将我的右手放到她的额头上,然后又悄悄地回到屋里。

许多天以来,普罗芭没有这样亲切地叫过我,没有主动靠近我,更没有表现得这么亲热,所以,今天她这温柔的举动,马上使我心情激动。

过了片刻,我回到家里,只见普罗芭躺在床上。她身体不适,眼睛微闭,宛如黄昏时凋谢的花朵一样,萎靡不振。用手摸她的头才知道:她在发高烧,而且呼吸困难,头昏脑涨。我明白,女儿处在病中,是多么盼望父亲的抚爱和关心!然而遗憾得很,我这失职的父亲,却在为贾希尔村的报纸构思有力的回击呢!

我坐在女儿身旁。她一言不发,用两只发烫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默默地躺着。

我抓起贾希尔和阿希尔两村的报纸,投到火里,付之一炬。我再也不用回击了,我承认失败。可是,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

妻子刚去世,我把女儿抱在怀里。今天,我决意结束这种卑贱的、像后妈一样虐待小孩的编辑生活时,我又抱起了我的女儿,回到里屋。

(1893年4月)

黄志坤译

判决



杜基拉姆·路易和契达姆·路易兄弟俩,一大早就手拿砍刀上工去了。这时候,他们的两个妻子就大吵大闹地对骂起来。但是,她们的邻居们对于这种吵骂,就像对待自然界各种各样的声音一样,早就习以为常了。人们听到她们那尖刻的骂声,就互相议论道:“嘿,又干起来了。”这就是说,这样的争吵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今天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例外。每当清晨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谁也不会去询问它升起的原因。同样的道理,当路易家里的两个妯娌争吵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对她们争吵的原因发生兴趣。

当然,她们的丈夫对于这种争吵,无疑是比邻居更清楚的,但他们却认为,这倒也没有什么妨碍。他们兄弟俩,仿佛乘坐着一辆双轮马车,走过了一段漫长的生活道路,并且认为,车子两边那两个无弹簧的车轮不断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也是生活之车行进中的正常现象。

然而,如果某一天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话,大家就会感到忐忑不安,就会担心这一天可能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灾难。这一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不幸,谁也无法预料。

在我们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发生的那一天,兄弟二人傍晚下工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冷漠的家里鸦雀无声。

外面仍然十分闷热。中午曾经下过一阵暴雨。现在四周的天边密布着乌云。一点儿风丝都没有。雨季里,房子周围的树木和野草长得十分茂盛,从那里和被雨水淹没的黄麻田里,飘来了一股浓郁的野草的芳香,宛如一堵厚厚的墙壁围聚在房子的四周一样。青蛙在牛栏后边的洼地里,叽叽呱呱地叫个不停。黄昏时节,宁静的天空中充满了蟋蟀的叫声。

在不太远的地方,雨季的帕德玛河在云影下呈现出一副十分沉静而可怕的表情。它冲毁大部分农田,逼近了民房。在被冲毁的河堤上,有三四棵芒果树和木棉树的树根袒露着,就像是在绝望中伸出来的手指,企图在空中抓到最后的某种依托。

杜基拉姆和契达姆,那一天在地主的帐房里干活。河对岸田里的水稻已经成熟。为了抢在农田被水淹没之前收割完庄稼,村里的穷苦人都下到田里——有些人在自己的田里,有些人在黄麻种植园里忙碌着;只有他们兄弟俩,被地主的狗腿子硬拉去修理帐房。帐房的屋顶出现了裂缝,有几处已经漏雨。为了修补屋顶和编织几个竹篱笆,他们哥俩儿整整干了一天,连中午都没有回家,只是在帐房里吃了一点东西。有时他们不得不站在雨里淋着,可是却没有拿到应得的工钱,相反,倒听到了不少无理的责骂。

兄弟俩一路上蹚着泥水,傍晚回到家里之后,看到老二的媳妇琼德拉垫着纱丽的一端,默默地倒在地上,她犹如今天这阴郁的天气一样,中午抛洒了不少泪雨,到了傍晚才勉强安静下来;而老大的媳妇拉塔面带愠色,坐在阳台上——她那个一岁半的儿子哭了很久。他们兄弟二人走进来的时候,看见赤身裸体的孩子仰卧在靠近院子一侧的阳台上,睡着了。

饥饿难忍的杜基拉姆,急不可待地说:“拿饭来!”

大媳妇犹如火药桶里掉进了火星一样,立即爆炸了。她用激烈的语调嚷道:“我到哪里给你弄饭去?你带回来了吗?

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出去给你挣米来不成?”

经过一整天的劳累和辱骂之后,在这个断了炊的郁郁不乐的阴暗的家里,听到正在被饥饿煎熬的妻子这种粗鲁的话语,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中所暗含的辛辣讥讽,杜基拉姆突然感到无法忍受了。他像一只狂怒的猛虎一样,咆哮道:“你说什么!”话音刚落,他就立即操起砍刀,不顾一切地向妻子的头上砍去。拉塔倒在小媳妇的怀里,不一会儿就死了。

琼德拉满身是血。“这是怎么啦?”她大叫起来。契达姆用手捂住她的嘴。杜基拉姆丢下砍刀,双手捂着脸,傻呆呆地坐在地上。孩子被惊醒了,吓得大哭起来。

当时,外面仍然十分宁静。牧童们牵着牛正返回村里来。那些在河对岸田里收割刚成熟的稻谷的人们,三五成群地乘坐着一只小船回到这边的河岸;大家头上几乎都顶着三四捆稻谷,那是他们一天的劳动报酬;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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