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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英文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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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色香可夺惠泉。其法用白布,方五六尺,系其四角,而石压其中央,以收四

至之水,而置瓮中庭受之。避溜者,恶其不洁也。终夕缌缌焉,虑水之不至,则亦

不复知有雨之苦矣。以欣代厌,亦居心转境之一道也。”在无可奈何之中,居然给

他想出这样的方法,采雨以代名泉,为吃茶,其用心之苦,是可以概见了;张宗子

坐在闵名子家,不吃他的名茶不去,而只耗去一天,又算得什么呢?

还有,所以然爱吃茶,是好有一比的。爱茶的理由,是和“爱佳人”一样。享

乐自己,也是装点自己。记得西门庆爱上了桂姐,第—次在她家请客的时候,应伯

爵看西门那样的色情狂,在上茶的时候,曾经用首《朝天子》调儿的《茶调》开他

玩笑。那词道:“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渣,但煮着颜色大。

绝品清奇,难描难画。口儿里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她。原来一篓儿千金

价。”拿茶比佳人,正说明了他们对于两者认识的一致性,虽说其间也相当的有不

同的地方。

话虽如此,吃茶究竟也有先决的条件,就是生活安定。张大复是—个最会吃茶

的人了,在他的全集里笔谈里,若果把讲吃茶的文章独立起来,也可以印成一本书。

比他研究吃茶更深刻的,也许是没有吧。可是,当他正在研究吃茶的时候,妻子也

竟要来麻烦他,说厨已无米,使他不得不放下吃茶的大事,去找买米煮饭的钱,而

发一顿感叹。

从城隍庙冷摊上买回的—册日本的残本《近世从语》,里面写得是更有趣了。

说是:“山僧嗜茶,有樵夫过焉,僧辄茶之。樵夫曰:‘茶有何德,而师嗜之甚也?’

僧曰:‘饮茶有三益,消食一也,除睡二也,寡欲三也’。樵夫曰:‘师所谓三益

者,皆非小人之利也。夫小人樵苏以给食,豆粥藜羹,仅以充腹,若嗜消食之物,

是未免饥也。明而动,晦而休,晏眠熟寐,彻明不觉。虽南面王之乐莫尚之也。欲

嗜除睡之物,是未免劳苦也。小人有妻,能与小人共贫窭者,以有同寝之乐也,若

嗜寡欲之物,是令妻不能安贫也。夫如此,则三者皆非小人之利也,敢辞。”可见,

吃茶也并不是人人能享到的“清福”,除掉那些高官大爵,山人名士的一类。

新文人中,谈吃茶,写吃茶文学的,也不乏人。最先有死在“风不知向那一方

面吹”的诗人徐志摩等,后有做吃茶文学运动,办吃茶杂志的孙福熙等,不过,徐

诗人“吃茶论”已经成了他全集的佚稿,孙画家的杂志,也似乎好久不曾继续了,

留下最好的一群,大概是只有“且到寒斋吃苦茶”的苦茶庵主周作人的一个系统。

周作人从《雨天的书》时代(一九二五年)开始作“吃茶”到《看云集》出版(一

九三三年),是还在“吃茶”,不过在《五十自寿》(一九三四年)的时候,他是

指定人“吃苦茶”了。吃茶而到吃苦茶,其吃茶程度之高,是可知的,其不得已而

吃茶,也是可知的,然而,我们不能不欣羡,不断的国内外炮火,竟没有把周作人

的茶庵、茶壶,和茶碗打碎呢,特殊阶级的生活是多么稳定啊。

八九年前,芥川龙之介游上海,他曾经那样的讽刺着九曲桥上的“茶客”;李

鸿章时代,外国人也有“看中国人的‘吃茶’,就可以看到这个国度无救”的预言。

然而现在,即是就知识阶级言,不仅有“寄沉痛于苦茶者”,也有厌腻了中国茶,

而提倡吃外国茶的呢。这真不能不令人有康南海式的感叹了:“呜呼!吾欲无言!”





论文选



   作者:阿英

昔李清与宗子发书,谓“人第知落纸淋漓,顷刻数百言为至乐,而不知从事薙

剪,顷刻数十行,亦为至乐”,来说明作文改文,同是乐事。我现在想申说的,就

是这二乐之外,选文一项,也具着相等的乐趣存在,应该和作改连系的说。“搜刮

数年,阅历万卷”,删芜取精,排印成册,既足以便利学者,节省他们的时间,也

可以在很少的篇幅之内,客观的作一幅《文坛指掌图》,其价值有时是高过个人的

著作以上的。

所以,选文是一件盛事,也是一桩难事。唐显悦序《文娱》曰:“选之难倍于

作。”这个“倍”,我是不能完全同意,但严肃的文选家工作的艰苦,并不亚于写

作者,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为着要挑选一个人的几篇文章,不仅要读完他的全部

著作,了解这个人的历史环境,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与影响,还要卷排篇比,从内容

与形式的统一之下,很慎重的挑出最适当的足以代表的东西。有专集的一代的名家

固然要选,就是无名的,次要的,文坛上的“草泽英雄”,难求的典籍,散佚的文

章,也不得不费尽苦心去搜寻,耗尽精力去选择,以期免于遗憾。但这样并不就够,

还有那更重要的,更基本的,选者的态度眼光,也就是所谓观点的问题。贺裳说:

“作文而不能自立一解者,不如焚笔也;作诗而不能自辟一格者,不如绝吟也”,

文选家也是一样,没有统一的观点,独特的眼光,其结果是必然的失败,选文绝对

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遗憾得很,现代的文选,虽然因印刷的便利,而出版的特别多,但真正的把选

文当作一件很重要的事业,严肃耐苦去做的,却很少其人。萧士玮说他自己的文章

分内外编,“内编,余精神渊潴于斯者也;外编,聊为救饥计也”,大概这些选文

家的目的,只在单纯的“救饥”,于是,遂不管自己的力量够不够,也不问将如何

遗害学者,尽一日半日之力,从已有的选本中,拉扯拼凑,杂拾成书,便尔问世,

甚且目空一切,以选家自命,不怕识者齿冷。如果有人肯耐烦,只消把同样性质的

所有选本买到,依出版时日顺序排列起来,立刻是可以发现有些选家是怎样的东偷

西窃,怎样的漫无准则,芜杂不堪。

这是文选家的耻辱,也是现代的社会里必然产生的现象。

在这样的混乱状态之下,为着广大的学者,为着文化事业的前途,我觉得有清

算,检举,自己刻苦的批评的必要。而把选文当作和写作一样重要严肃的选家,是

更应该鼓起勇气,在选本价值的比例上,来消灭这些畸形的现象。尼采欢喜读那每

一个字都是用作者自己的血写成的书,选文家必须用同样的态度,来处理自己的选

本,才能有好的成果。

录自1935年3月《夜航集》





周作人诗纪

 

   作者:阿英



光绪甲辰(一九○四),先生二十岁,日俄战争开始。四  月,在杂志《女子

世界》第五期,发表七律二首,署“会稽萍云女士”,题《偶感》:迅急风潮催大

梦,主人沉醉两昏昏。

三千年代文明国,

百万同胞孟密魂。

黄鹤徒传风鹤警,

黑奴犹是帝王孙。

凄凉读尽兴亡史,

东亚名邦有几存?

亡国遗民剧可哀,

苏门铜获尽尘埃。

不堪故国歌禾黍,

莫向昆明话劫灰。

大地山河如梦里,

王孙芳草循天涯。

中原不少罗兰辈,

忍把神州委草莱。

又有《题侠女奴原本》二律,载十二期,有“一误何堪再误来”,及“请君入

瓮已堪伤,灌顶醍醐那可当”,“多少神州冠带客,负恩愧此女英雄”诸联。两题

虽未尽激昂,然慷慨之情怀可见,此时之先生,固一爱国之志士也。



民国八年(一九一九),先生二十五岁。时已改作新诗,得数十首,辑为《过

去的生命》一秩行世。《小河》一篇,尤为当时文坛推重,盖完全反映五四期间新

力量向旧社会冲决之精神也。有《两个扫雪的人》,载杂志《新青年》六卷三期,

有警句云:一面尽扫,一面尽下,扫尽了东边,又下满了西边;扫开了高地,又填

平了洼地。

粗麻布的外套上,已经积了一层雪,

他们两人还只是扫个不歇。

完全反映着为社会改造努力者之坚决,能耐,忍受一切的苦。此亦为当时名作。

十五年后之先生,是已成为一有力之社会改造家,中国新文学运动之推动人矣。先

生一生,此其黄金时代也。



民国二十三年(一九三四),先生五十岁。有名之五十自寿《偶作打油诗二首》,

出现于文坛。用原稿制版,首揭之杂志《人间世》创刊号,并有刘复等和作。先生

诗云: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

街头终日听谈鬼,

窗下通年学画蛇。

老年无端玩骨董,

闲来随分种胡麻。

旁人若问其中意,

且到寒斋吃苦茶。

半是儒家半释家,

光头更不著袈裟。

中年意趣窗前草,

外道生涯洞里蛇,

徒羡低头咬大蒜,

未妨拍桌拾芝麻。

谈狐说鬼寻常事,

只欠工夫吃讲茶。

按先生于民国二十年(一九三一),亦有一诗,不为人注意,题为《梦中得》,

诗云:“偃息禅堂中,沐浴禅堂外,动止虽有殊,心闲故无碍”,证其前生为一

“老僧”。《打油诗》之作,距《两个扫雪的人》又十五年,由于种种客观条件,

先生原先之精神,变为“含悲泪”,不得已而谈狐说鬼吃苦茶矣。



民国二十七年(一九三八),先生五十四岁。平津于昨年(一九三七)秋沦陷,

先生报友人书,嘱勿忘北方有苏武。不意一年未屈,蜕变竟生,先生已舍弃其“袈

裟”荣任“新贵”矣。既言论之俱在,复照片之赫然,余纵爱先生,然亦只能“痛

割”。故略辑先生过去诗篇,成兹诗纪,以示先生一  生经过,兼示事变之来,决

非偶然。并系以不讲韵律之小词曰:三十年前志士,五四而后名流。

如今腼颜竟事仇,

不顾万年遗臭!

说鬼谈狐何碍,

坐禅吃茶无妨。

奈何花样可新翻,

落个汉奸下场?

一九三八年一月廿五日

原载1938年5月27日《文汇报》,(署名鹰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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