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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追忆似水年华[美]-第337章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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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基作起画来随心所欲,如在袖扣或门头饰板上画画。他唱起歌来,用的是作曲家的嗓子,到轻奏的乐段处,他给人以管弦乐队在演奏的印象,倒不是因为他唱技精湛,而是因为他用假嗓子唱出低音,表示手指弹奏减弱,从而指明此处为短号吹奏,且用自己的嘴巴拟音模仿。他说话时专捡让人信以为好奇的词语,恰好比他发出的“嘭”的一声,延长用力弹奏的和弦,以使人感觉出铜管乐器;他自以为聪明过人,可他的种种思想归纳起来,实际上只有两三条、而且都极端浮浅。他对自己古怪任性的名声感到烦恼,拿定主意,要显示出自己是一个实实在在、讲究实际的人,由此而自鸣得意地故作记忆准确,见多识广,但无不是虚假的,因为他没有记忆力,获悉的消息又总不确切,所以结果是糟上加糟。倘若他如今还只是九岁,满头棕色卷发,开着花边高领,脚踏小红皮靴,那他摇头摆尾,伸脖投足,可能倒还可爱。他与戈达尔及布里肖到达格兰古尔车站后,时间还早,便让布里肖一人呆在候车室,外出转一转。戈达尔想回车站去,茨基回答说:“不急。今天不是地方小火车,是省里的火车。”见如此细微的准确性对戈达尔起到了作用,茨基高兴极了,随即自我表白,添上一句:“哎,因为茨基酷爱艺术,因为他搞泥塑,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不实际。谁也不比我更了解这条线路的情况。”他们还是回头往车站走去,突然,戈达尔发现了正到站的小火车在冒烟,他啊地一声,嚷叫起来:“我们只得拼命跑了。”他们确实勉强才赶上,地方火车和省里火车的差别只不过存在于茨基的脑中。“公主不在火车里?”布里肖声音颤抖地问道,两片硕大的眼镜熠熠发光,象是喉科医生系在额头用以探照病人喉咙的反光镜,仿佛将自己的生命注入了教授的眼睛,也许是他极力协调视力与眼镜的缘故,哪怕在最不微足道的时刻,那两片眼镜似乎也极度聚精会神,坚持不懈地凝视着自身。再说,疾病渐渐夺去了布里肖的视力,从而向他展示了视觉的美,正如我们非得下决心扔掉某件物品,比如决意当作礼品赠与他人,方会好好看看这件物品,为之惋惜,赞叹。“不在,不在,公主送维尔迪兰夫人的客人到梅恩维尔去了,他们乘的是巴黎的火车。维尔迪兰夫人到圣马尔斯有事,也许就跟公主在一起,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要是她象这样跟我们一道走,大家在路上结伴同行,那该多诱人。到了梅恩维尔,可要留心,要好好注意!啊!这没关系,可以说我们险些没赶上火车。当我瞧见火车,都吓呆了。这就叫作在最适当瞬间赶到。要是我们错过了火车,您瞧会怎么样?要是发现接人回去的马车里没有我们,维尔迪兰夫人会怎么样?那场面!”激动得尚未静下心来的大夫又添了一句,“这可是一次非凡的游逛。哎,布里肖,您觉得我们刚才忙中偷闲,小游一番,怎么样?”大夫带着几分自豪感问道。“毫无疑问,”布里肖回答道,“若你们没赶上火车,那就会如已故的维尔曼所说,准是糟糕透顶,让人笑话!”开始几分钟,我被这些素昧谋面的人分散了注意力,可突然间,我回想起了戈达尔在小娱乐场舞厅跟我说的那番话,仿佛一节无形的链环将某个器官和记忆中的形象连接在一起,阿尔蒂娜和安德烈乳房贴乳房的镜头刺得我心头剧疼。疼痛没有持续多久:自从前天我女友向圣卢主动献媚,在我心头激起新的嫉恨,忘却了先前的醋意之后,阿尔贝蒂娜可能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的想法在我看来似乎再也不可能存在了。我就象那些以为一种癖好必定排斥另一种癖好的人一样天真。在阿朗布维尔站,因车子拥挤不堪,一位身着蓝布衫,持三等车厢车票的农夫进了我们的包厢。大夫见已不可能让公主与自己同行,于是喊来了列车员,亮出一家大铁路公司的医生证,硬逼车站站长把农夫赶下车。萨尼埃特生来胆小怕事,这场面叫他不忍目睹,惊恐不安,以致刚见事情闹开,因站台上农民人多势众,他便担心事态发展,闹到扎克雷农民造反的地步,于是假装肚子疼,且为了避免他人可能谴责他在大夫的粗暴行径中负有部分责任,悄悄上了过道,佯装去找被戈达尔称为“leswaters”①的地方。那地方没找着,他便在小火车的另一尽端独自观赏风景。“先生,若您在维尔迪兰夫人府上是初次露面,”布里肖对我说道,极力想对一个“新成员”显示其才华,“那您准会发现世上再也没有别的地方比在她那儿更能感受到如同某个新词创造家所说的‘生活的温馨’,那些新词创造家创造了许多以‘主义’结尾的词,如涉猎主义,不在乎主义等等,这在我们那些专赶时髦的人中间十分流行,我是想指塔列朗亲王先生。”每当他提及过去的那些贵族大老爷,他觉得在他们的封号之后加上先生两字既风趣又独具“时代色彩”,于是便称呼什么拉罗什富科公爵先生,德·雷兹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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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里,意为“厕所”。 

主教先生,他时不时还称:“那个‘拼命鬼’①德·贡迪,那个‘布朗热分子’德·马西亚克。”当他说到孟德斯鸠,那他决不会忘了称呼他为“德·孟德斯鸠‘次席院长’先生。”一个风趣的上流人士本应对这种散发着学究气的卖弄感到恼火。但是,在上流人士完美无瑕的言谈举止之中,当谈及某个亲王时,恰也有某种卖弄,显示出另一种等级的存在,如在威廉的名字之后必加“皇帝”两字,对殿下说话需用第三人称。“啊!这一位,”谈到“塔列朗亲王先生”时,布里肖继续说道,“必须向他脱帽致敬。他是位先辈。”“那是个诱人的圈子。”戈达尔对我说道,“您可以一饱眼福,因为维尔迪兰夫人并不唯我独尊:那儿有象布里肖那样杰出的学者,有显赫的贵族,如谢巴多夫亲王夫人,她是一位俄国贵夫人,欧多克西大公夫人的好友,欧多克西大公夫人在不接待任何来访的时候,唯独接待她。”确实,谢巴多夫亲王夫人早已不受欢迎,欧多克西大公夫人不愿在府上有宾客的时候让她撞上门来,于是便允许她在大清早入门,此时,殿下身边没有别的朋友,不然,无论是她的朋友遇到亲王夫人,还是亲王夫人见到她的朋友,双方都可能会不愉快或尴尬。三年来,谢巴多夫夫人象个指甲修剪师傅,一离开大公夫人,便直奔维尔迪兰夫人府上,此时,维尔迪兰夫人醒后才不久,进了她家门,谢巴多夫夫人便再也不离她的左右,可以说亲王夫人的耿耿忠心远远超过布里肖,尽管布里肖每逢周三必到,从不间断,并自得其乐,以为自己在巴黎就象夏多布里昂在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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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不纯的英语“struggleforlifer”,此处意译。 

布瓦修道院,给自己造成一种印象,身置乡村,就好比“德·伏尔泰先生”(他称呼时总带着文人的狡黠与自得)生活在德·夏特莱夫人府上。 

正因为谢巴多夫亲王夫人别无交往,所以近年来因此而得以向维尔迪兰夫妇表现出耿耿忠心,藉此成为了一位非凡的“忠实信徒”,一位典型的理想的忠实信徒,维尔迪兰文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曾以为这种理想难以企及,可是到了更年期,终于发现它在这位新成员身上得到了体现。不管女护主经受怎样的嫉恨和折磨,即使最勤快的信徒也少不了“撂手”。最深居简出的动了心,要出游;最不贪心的发了大财;最身强力壮的感染了流行性感冒;最游手好闲的忙得目不暇给,最冷漠无情的也去给他们垂死的母亲送终了。这时,维尔迪兰夫人便会俨然一副女皇的派头告诫他们,说她是将军,手下的人马只能听她指挥,她就好比是基督或皇帝,说什么要是有人象爱她一样爱自己的父母,不准备为了她而抛弃父母,那就不配她,还说什么他们最好还是呆在她身边,免得卧床伤了身子或被哪个荡妇勾引了去,因为她是唯一有效的良药和独一无二的享受,可说归说,总是白费口舌。但是,命运往往乐于给长寿之人的晚年带来美满幸福,使维尔迪兰夫人有幸与谢巴多夫亲王夫人相通。谢巴多夫亲王夫人与家人闹翻,离开故国,流落他乡,如今只认识普特布斯男爵夫人和欧多克西大公夫人,因为她不愿遇见前者的朋友,而后者又不希望让自己的友人与她相遇,所以她总是趁维尔迪兰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一大清早到她们府上去;自从她十二岁那年得了猩红热之后,她记不得有过闭门不出的日子,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维尔迪兰夫人担心身边无人陪伴,问她是否会突然改变主意,呆在家中睡觉,然而,尽管翌日便是新年,她还是回答维尔迪兰夫人说:“不管什么日子,有什么能阻止我登门呢?再说,这一天,合家团聚,您的家就是我的家。”她一直寄人篱下,如今改换门庭,维尔迪兰夫妇到哪里度假,她就跟随到那里,确实,亲王夫人为维尔迪兰夫人实现了维尼的那一诗句: 

寻遍知己唯见你 

该诗句体现得如此完美,以致小圈子的女主人渴望拥有一位死心塌地的“忠实信徒”,要求她务必做到,两人中后离世者一定葬到先去世的那位墓旁。当着外来人的面——外人中,任何时候都应包括自己,因为我们还是对自己撒谎撒得最多,我们最忍受不了的,也是自己瞧不起自己——谢巴多夫亲王夫人总是挖空心思,炫耀她仅有的那三个交情——大公夫人,维尔迪兰家和普特布斯男爵夫人——之所以仅有这三个交情,并非降临了不以她意志为转移的灭顶之灾,摧毁了世间的一切,唯留下这三户人家,而是她自由选择,择优入选的结果,且她有着某种情趣,自甘寂寞,性喜简朴,使她一直只限于与这三家交往。“除此之外,我不见任何人。”她说道,着力渲染其不可更变的性质,仿佛涉及的是必须强迫自己遵守的规矩,而不是万般无奈的处境。她又补上一句:“我只与三家往来。”就好象那些剧作家,担心自己的戏演不了四场,于是便宣布只演三场。不管维尔迪兰夫妇是否相信这一假象,反正他们助了亲王夫人一臂之力,将她的这一形象灌输到了信徒们的脑中。信徒们深信不疑,在千万个主动与她接近的关系中,亲王夫人只选择了维尔迪兰夫妇,同时,他们也坚信,不管上流贵族如何恳求,也无济于事,维尔迪兰夫妇只恩准特殊照顾亲王夫人,下不为例。 

在他们看来,亲王夫人远远超越了她出身的环境,在那儿不可能不感到厌倦,她本来可有众多交往,可她觉得唯独维尔迪兰夫妇讨人喜欢,反之亦然,维尔迪兰夫妇对整个贵族阶层对他们的主动表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准许为比其同类要更聪慧的贵夫人谢巴多夫亲王夫人破例一次。 

亲王夫人极为富有;每逢首演,剧场楼下都有她的大包厢,经维尔迪兰夫人首肯,她携信徒们前往,从不带别人参加。人们纷纷指点这位脸色苍白,谜一般的人物,她人已老,但头发却未发白,反而渐添红色,看似历时经久、干瘪起皱的野果子。人们赞叹她的能耐,也惊叹她的卑谦,因为她身边总是跟着科学院院士布里肖,声名显赫的博学者戈达尔,当代第一号钢琴家以及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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