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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北海屠龙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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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背上,二次手伸袋内,取出一柄小刀,先朝对坐黑女面上遥遥一晃,待要朝面前悬空直立的竹片上砍去。她这里两次伸手施为,动作虽极敏速,无如黑女也非弱者,又早得了胖老头以静制动的暗示。一面下手,欲使丐妇支解惨死;一面仍打定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的主意,始终留意,全神贯注对方动作,并不急于收功。一见丐妇被自己行法断去一臂,又吃胖老头合用代形解体禁制将断臂震成粉碎,对方纵然邪法甚高,也无法补救,断定三妖妇那等狂傲,丢此大人,定必激怒,以杀手相向。便不照预定向丐妇再下毒手,也不起身对敌,只把护身法火放起,并还加强威力,以防不测,恰在此时运用停当。

 第一回 疗妒仗灵丹 临难痴情怜爱宠 飞光诛丑类 相逢隔世话前因(3)

刘家婆成名多年,邪法虽高,这一暴怒,无形中已经吃了气浮的亏。黑女稳练异常,明见敌人当面施为,三叉已插向前额,并不离开禁圈本位,毫未上当,正以全力小心戒备。知道妖婆邪法另有专长,也是披麻教中头等人物,不在妖妇幺十三娘以下。此后斗法,一步紧似一步,非到对拼死活,分个强存弱亡不可。而这类邪教中的借物代形禁制之术,原是鬼母朱樱门中独擅胜场之作,虽然双方门道不同,但决不能侵害自己。黑女料定对方一向倚老卖老,狂傲自负,骤遭失挫,急怒攻心,不假思索,一出手,便把三种看家本领全使出来,本想不等卖弄,抢先破去。继一想:“此法对于别人虽极凶狠难当,自己却是不怕。反正成仇,正好借此取笑,丢她一个大人。”手伸袖内,暗中准备,也不还口叫破,仍然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敌人,看她如何施为。说时迟,那时快,黑女心念动处,刘家婆手中小刀已朝当中竹片,咬牙切齿猛砍下去。那直立空中的竹片,相隔行法人约有三尺,与人差不多高,做大半圆形参差排列,高低不等。

这类邪法非常厉害,对方如非敌手,这里一刀虽是虚砍,竹片一样应手立裂,敌人也当时由头自腹裂为两半而死。就是行家,又无力除他,九江鄱阳一带,均由空中飞过,不曾下落游玩。今生又是初次登临,仗着相貌奇陋,又故意扮作一个游方道姑神气,无人在意。一见澄波万顷,遥望庐山,高矗云际,山光水色,叠翠铺青,心神为之一快。好在眇女所约时日,还差一天,说定不见不休,先到先等,便起游湖之思。打算由湖滨放舟,游完大孤山,直驶姑塘,再上含都口。主意打定,独个儿带了随身包裹,往湖口走去。

 第二回 无意儆凶顽 湖上笙歌喧碧羽 有心防邪魅 盆中宇宙演红花(1)

无意儆凶顽湖上笙歌喧碧羽

有心防邪魅盆中宇宙演红花

翻阳为吾国有名大湖,幅员五七百里。湖面水量,因季节而有广狭深浅,虽不似洞庭湖承湘、沉、资、澧诸水,成为八百里巨浸,浪骇涛惊,气势雄扩。但当夏秋水涨,长江之水倒灌入湖,一样是波澜浩瀚,上与天接,风帆沙鸟往来如画,比起洞庭也差不了多少。尤妙是湖水来源多在沿湖深山溪谷之中,一派澄泓,清可鉴人。加以青山倒影,上下同清,云鬓拥黛,月鬓含烟,到处水木明瑟,不论花晨月夕,风雨晦冥,皆有佳趣,如论景物,仿佛还在洞庭以上。大孤山乃是一块长方形的独石,高约数十丈,林树郁森,蔚然苍秀,屹立中流,宛如海中孤岛,为湖中风景最胜之地。

沈琇到了湖口,见湖滨木排甚多,随意雇了一船。操舟的是婆媳两人,同着一个十六七岁的舟童,人甚和气。见沈琇是个孤身道姑,出手大方,便道:“孤山只有和尚庙,没有住处,师姑定是宿在船上,可要预备斋饭?”沈琇才想起食物于粮,均未备办,自己又人地生疏,便取出三两银子,令其代办。告以自己虽是道装,师还未拜,此行是往含鄱口,与一道友会合同行,入川寻师,不忌荤酒。游完孤山,不论天色早晚,均须赶往含鄱口等语。舟童闻言,方说:“这两天湖中有事,夜里开船,如何能行?”操舟老太婆姓徐,媳妇王氏,均是老江湖,因见道姑年轻,忽然觉出异样,忙接口道,“我们原随客便,且等到时再说。莫非师姑修道人,还使我们为难么?快同你娘买东西去。”舟童看了沈琇一眼,取了提篮,自和乃母上岸去讫。

徐婆随请客人入舱坐定,泡茶端过。船不甚小,专为载客游湖之用。沈琇见船上陈设极为清洁,徐婆满头白发,布衣浆洗齐整,步履行动均极矫健,不像是个老年人,心生好感,便令坐下谈话。徐婆谦谢。沈琇不允,说:“我们出门人,拘什礼数?”徐婆告罪坐了。沈琇问起身世,才知她丈夫、儿子先开木行为生,十五年前为争码头,受人欺侮,父子二人,于两年内先后被仇敌请出恶人,用邪法和下手暗算身死。剩下婆媳二人,带了两岁孙儿,由湘乡逃来此地,以操舟度日,沈琇听她丈夫、儿子死时惨状,激动侠肠,甚是愤慨,便问她仇人姓名,今在何处,什叫下手。徐婆老泪纵横,一面述说心事,一面在暗中窥察沈琇辞色。闻言好似有些奇怪,拭泪反问道:“师姑年纪甚轻,孤身一人在江湖上走动,你那一双眼睛和你上船时步法,分明是会家,怎连下手也不知道呢?”沈琇面上一红,答道:“亦不过有点气力,并未学过武艺。下手是什么,实不知道。但我师父,朋友,却有本领。你婆媳只要真为恶人所害,等我赴约之后,与我同伴商议,许能助你一臂也说不定。即便现时急于入川寻师,无暇及此,三数年后;也必再来,助你雪此奇冤大仇。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徐婆沉吟了一会,慨然说道:“我年近八十,始终未寻到一个能手。这山海深仇,怀藏多年,不能再等。遇上师姑这样好人,不同有无此力,只好一试。就为此泄露,再遭仇人迫害,也说不得了。”沈琇笑道:“我就无力相助,也断无坏事泄机之理,你放心实说吧。”

徐婆道:“实不相瞒,我丈夫、儿子,连我婆媳,昔年在江湖上也并非无名之辈。只因先夫为人正直义气,爱抱不平,因此得罪了披麻教中一个小贼。彼时先夫有一好友黄四先生,法力颇高。先夫也是排上出身,甚是内行。先是小贼上门欺人,吃先夫和黄四先生,连所约帮手一齐擒住。当时如将来人禁物留下一些,凭着黄四先生法力,敌人永远受制,也不会有后来乱子。偏生一时疏忽,见小贼年纪轻轻,双方师友均有渊源,不忍下手毁他,又受所约同党诡计激将,只告诫了几句,轻易放掉,这才惹出杀身之祸。结果木行也被仇人夺去,剩下寡母、蠕媳、孤儿一家三口,流落江湖。仇人先还不容,到处搜寻孤儿寡母下落。彼时我孙儿才六七岁,本来危险已极。幸我媳妇先前不曾露面,我又在出事三数日内急白了头发,对于仇人门径也知道些,隐藏更秘,才得勉强保全性命。头两年直不敢露面。那黄四先生,已在出事前为黑煞教中一个妖妇所杀,无人相助。一则报仇心切,二则数年展转逃亡,将余剩的一点金银花费殆尽,眼看不能生活。

“正在焦愁无计,这日忽遇救星。孙儿祥鹅,年幼淘气,在河边摸鱼,忽然陪了一位姓吴的道长前来。说此时仇人势盛,他又无暇相助,不到报仇时机。知我全家俱精水性,长于操舟,周济了百多两银子,命往鄱阳湖孤山一带,搭载游客。再过七年,黑煞教中妖巫在彼欺人生事,那时必有遇合,报此大仇。我看那道长仙风道骨,便令孙儿拜他为师。他先不肯,说孙儿根骨颇好,只是他自己将来还有劫数要应,不能始终相从。此时孙儿祖父大仇未报,也还不是时候。不如等到报仇之后,由他引进到东海一位姓齐的师兄门下,要好得多。后因孙儿再四诚求,才允收徒。随即带往陕西大白山积翠崖,孙儿师伯佟真人洞中,修炼了六年。去年十二月,才今回转,等报完亲仇再去。并说孙儿虽已学会剑术,仍非妖人邪法之敌,加以人少力薄,对方势众,必须在事前留心物色帮手。孙儿一去,我婆媳二人在此操舟,仗着吴道长仙法,换了相貌,船上又下有禁法,仇人党羽虽多,竟未识破。孙儿回来,年已成长。我又小心,实不相瞒,平日对于外人,只说是我媳妇新雇用的小船伙,喜他少年勤谨,收作义子,从来不说真话。

“果然前几天排上传出消息,说仇人近年越发猖狂自大,要独霸全湖生意。各木排上师父,也在约请能人,就此数日之内,双方斗法,今早算计日期将近,一点遇合皆无。忽遇师姑雇船游湖,先还只当寻常游客,及听所游之处正是双方斗法所在,师姑异乡人,孤身独游,又无什事,已是奇怪。上船之后,再一看你相貌目光,均与常人不同。黑煞教中人出来,身上多有记认,我们一看即知,断定不是仇人一党。我祖孙婆媳悲苦多年,早想冒险一拼。昨夜商定,今早再无遇合,今日也必寻上一人,作为外来游客,前往一探,就便停在孤山一带,到时与之一拼,反正此仇必报,死活不计。难得这次仇人亲自出面,过后寻他更难。反正非拼不可,又看出师姑人好仗义,才敢吐出真情。如在平日,怎肯实说?

“那下手乃木排上人所习的一种点穴法,与武家点穴不同。大意是人身气血流行,按着时辰早晚,内有一指多宽一段属于真空,稍微一点,便可将气闭住,或令身死,一般爱和人打闹的,往往失手伤人,都是在无意之间,恰巧将那性命交关的要穴打中。明明出手并不重,人却一碰就倒,便由于此。会这下手的,也有高低之分。本领最高的,将人轻轻点上一下,当时并无所觉,须到一年以后方始发作,自行身死;不到日限,人仍是好好的。即使明知仇人是谁,除却另约能手,或是子女亲友,另行设法报仇外,连官司也没法打。本就阴毒,况又加上邪法,我儿子便为这下手所伤。因仇人势大,无所忌讳,只过了百日,口吐黑血而亡。

“我想师姑既在江湖走动,不会不知此事,听你一问,先还疑我看错了人。继一想,事机已迫,所物色的异人,只遇到师姑一个。再细察看目光神情,均与常人大不相同。也许法力虽高,初次出门,还不知道江湖上人行径,尤其是邪教横行的江西两湖一带,因此说了实话。我这叫急病乱投医。师姑如肯仗义相助,我祖孙全家固是死生感德,即或所料不中,也请今晚宿在我们船上,不要离此他去。一到明早,不问能助与否,只要不走回路,去留皆可任便了。”

沈琇见她辞色时变,好似将信将疑神气,暗忖:“未离家前,曾见黑煞教中妖妇与鬼母朱樱门下斗法,甚是厉害。休说此时自己决非其敌,便是爱徒眇女虽是行家,也非对手。”无如平素好胜,不愿说软话。略一寻思,脱口说道:“我实初次离家远游,不知江湖上事。你可知刘家婆、天花娘与幺十三娘三个有名的妖妇么?”徐婆闻言大惊,回顾岸侧无人,只媳妇王氏同了孙儿祥鹅,买了鱼肉酒食,刚走回来,忙即低嘱师姑少时再说。匆匆走出,和王氏耳语,问答了两句,立命开船。王氏母子便去了跳板,撑船离岸,往孤山摇去。徐婆重又走进,沈琇见她祖孙婆媳神色惊惶,方欲问故。徐婆已先问道:“师姑年纪这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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