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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云海囚心(出版书)-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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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叱咤两淮的江寇船王,如今疯了、右手也残废的叶倾云,正式在方家住下来。
从叶倾云在方家住下的这日开始,方家的人便常常看到方大爷身后形影不离的多了一条身影。
方孝哉一开始对这个也是头痛不已,但渐渐发现叶倾云只是喜欢默默跟着他,并不打扰到他做事,偶尔还能搭一把手,帮忙搬搬东西,虽然只有左手可以动,但力气还是有的,所以方孝哉到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在疯了的叶倾云的生命里,只剩下方孝哉一个人,就好像方孝哉成了他全部存在的意义,跟着他、守着他,视线总是紧紧的追随着他,一刻不离。
而只要方孝哉在,叶倾云就算被方敬哉欺负也如木头似的毫不反抗,但是只要一连几日看不到方孝哉,众人在看到叶倾云时都会绕开些,尤其是方敬哉。
方敬哉从封若尘那里借到了船,下南海的货物就开始陆续登船。
方孝哉正在酒坊清点要上船的货物,一抬头,不期然地正对上站在一旁那人投来的有些灼热的执着目光。
胸口那处剑伤隐隐发着烫,他装作看向别处将眼神挪开,耳边蓦然响起了前几日封若尘无意间对他说的话。
「方大哥,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那个人的眼神……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就像是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只有日夜看着守着,确定他安然无事不会消失,才能安下心来一样……」
当时他装作不在意地笑笑蒙混了过去,其实心里有过一下悸颤,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看出来了又如何?莫说他现在疯了,就算不疯,这样偏执的感情、霸道占有的行为,对自己只会造成伤害而已。
一个在江湖,习惯了刀剑来去策马驰骋的快意,另一个在民间,过着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谁也放弃不了自己的那一边,那么注定了谁也跨不进对方的世界。
酒坊的人早已习惯了叶倾云的存在,叶倾云一声不响地站着,眼里满是那个人的身影。
他知道是他来夙叶山庄,将自己从血池地狱的束缚里解救出来;他知道是他和奚清宇拟了引蛇出洞的计画,成功擒下了上官兰容;他也知道是他,代替他行起了两淮船王的职责,将夙叶山庄的码头改为货运码头,且越做越顺手的样子。
他知道很多……
其实早在方孝哉从夙叶山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起就已经恢复了清醒,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因为失去过一次,而失去的那一次仿佛天地俱灭,连心也跟着一起死了,所以当那个人再回到自己身边时,他什么都不想了,当自己把水域图交给那个人时就注定了自己的生死也被那个人紧握着,所以只想守着他,只要能看到他好好的就很满足……就算一辈子只当一个疯子……
「哎,叶疯子!」
方敬哉在外头朝他招了招手,叶倾云眼角瞥到,但不打算理这个家伙。方孝哉的这个好弟弟,只要逮到机会就变着方法来整自己,他想痛揍他想很久了,但是每次借着方孝哉出门的机会发神经的时候,他却第一个溜最远。
「哎!哎!」那个家伙还是不死心,继续招手,「是关于我哥的!」
这句话听进去了,叶倾云走了出来。
方敬哉像是很熟络地将他拉到一边,「呐,我和你说,我看你一心只关注我哥我才告诉你的。」说着拿出一筐核桃,「你知道这是什么?」
叶倾云倒是很想把他揍成核桃。
「你现在当然是记不得了,那时候你捅了我哥一剑,我们花了多少力气多辛苦才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叶倾云心里一憾,不由握紧了左手。
方敬哉叹了口气,手里拿了个核桃玩,「你别看我哥现在好好的模样,其实……大夫说了,核桃补气养血,润燥化痰,让我哥多吃些,新鲜刚剥好的最佳。但是交给下人总怕他们手脚不干净,这核桃可绝不是市场上的便宜货,所以呢……」
方敬哉将那一筐不是便宜货的核桃交到他手里,然后拍拍他肩膀,「交给你了,记得不要弄太碎。」说完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叶倾云低头看看那一筐核桃,想不会又是在耍自己吧,但说到方孝哉的伤,他心里便一阵阵地发痛。

方孝哉忙完事情,一抬头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回身要招呼叶倾云一起回去,却没有看到叶倾云的人。
拉了个工人一问,才知被方敬哉给叫走了。
能把叶倾云给叫唤走,估计又拿自己当借口了。方敬哉一直不愿叶倾云留在方家,知道他欺负叶倾云是要为自己出口气,但有时候方法确实有点卑劣。
回到家,就见方敬哉摊手摊脚地坐在暖榻上,往嘴里丢花生,见到方孝哉回来,一脸神秘兮兮的得意。
「哥,你回来了!今天一天没了那疯子跟着是不是很清静?」
方孝哉脱下狐裘递给小厮,「你又做了什么?」
方敬哉连忙无辜地摇头,「没,我只是找了些事情让他做做。」说完便是呵呵呵地笑。
方孝哉整了整衣袖,决定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他走到叶倾云的房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喀嚓喀嚓的声响,疑惑间推门而入,接着怔愣住。
叶倾云正坐在桌边,不能动的右手垂在身侧,他用左手拿起一颗核桃,喀嚓捏开,将核桃肉挑出来,然后再拿一颗,面前已堆了一小堆剥好的核桃肉,莹润饱满的一粒粒,看得出来花下的工夫和耐性。
地上散了不少核桃壳,脚踩上去脆裂碎响,叶倾云做得很投入,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走过去。
「喀嚓」又捏碎了一颗,方孝哉注意到他的手指上都是被核桃壳划开的小伤口,有几道还微微渗着血,想来这一天他都在做这个事情。
心里有些感动,只要方敬哉拿自己当借口的,这个傻瓜便会二话不说的照着做。
伸手过去将他手里的东西取了下来,然后回身向门外叫来贴身小厮去帮他拿药酒和棉巾。
摇曳昏黄的烛火下,方孝哉用针帮他把嵌进伤口里的碎壳屑一点点挑出来,动作温柔而仔细。
叶倾云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方孝哉垂敛着眼眸,嘴角微微抿紧,一脸认真到显得有些严肃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一丝不苟的禁欲气息。
曾经以为他隐忍温顺,虽然足够坚强,但到底手无缚鸡之力,看来总需要保护,然现在叶倾云才明白,这个男子是只鹰。要给予他足够大的天空才能飞得起来。
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他是京城首富方家的当家,是有儒商之称的方大少爷,他做事讲究原则,做生意秉持诚信,又懂得人情和通融,就当别人以为很容易在他身上讨到便宜的时候,他会声色不露地表现出他犀利和锋芒毕露的一面。
而这样的方孝哉,更加勾起他拥抱入怀、独自占有的欲望。
伤口都清理好,抹上药酒,最后用棉布细细包扎起来,弄完这些方孝哉还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开口,「敬哉又在欺负你呢……以后他的话你都不要去听了,就算拿我的名义。」
然后视线落到桌上那堆核桃肉上,吩咐小厮小心收起来,送到厨房去,「让厨房做成核桃糕吧,那个我喜欢吃。」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叶倾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下想要亲上去的冲动,想要将那对薄却柔软的嘴唇含进嘴中,轻柔的啃咬,让它染上娇艳的色泽,如含苞的花瓣一般……
方孝哉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子眼中隐隐燃烧的欲火,只嘱咐他早点睡,然后便起身出了门。
空气里袅绕着清冷的梅香,叶倾云侧首望向门口,血脉里沸腾的欲望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再隐瞒下去。

第十九章

除夕夜,方家宅子里有一部分下人也回去过年,人少了些,但丝毫不减团圆的气氛。骆隐风去了边关还未回来,所以叶倾云便留在方家过年。
席间,方孝哉难得的喝了不少酒,脸上飘着淡淡的红晕,嘴角挂着浅笑,眼神有几丝迷离,本是看来极为禁欲的一个人,露出这般表情却是诱惑至极。
但在座只有叶倾云一人注意到,或许也只有他才会把半醉的方孝哉看成是情欲的诱惑,并为之暗暗有了反应。
其他人都忙着逗方肃,小家伙一身红彤彤的新衣,唇红齿白咧开嘴笑着,乌黑灵动的大眼睛,活脱脱就像那菩萨座下的小童。
一顿饭说说笑笑吃到子时,方老爷子被「亲家」封老爷给叫去打马吊,封若尘和方敬哉两个还像是半大的孩子一样,抱着方肃满脸兴奋地去院中放烟花。
砰!
一束火光啸着锐响窜上天际,然后绽开如花,璀灿华丽地耀亮夜空,接着繁华散去,零落如点点星光。
叶倾云仰着头,也兴趣十足,往常过年便是和留在庄内的兄弟们喝酒喝到酩酊大醉,这样寻常人家的守岁方式也只有小时候骆隐风和上官兰容都还在的时候,但在记忆里却已经很遥远很遥远。
砰!又是一束火光窜上夜空。
叶倾云眼角余光瞥到方孝哉端了一碟糕,拿着一壶酒起身离了席,没有和其他人说一声就这么静静走了。
叶倾云疑惑之下,便起身悄悄跟在后头。
纤瘦的身影在廊上缓缓走着,一道一道照亮夜空的火花也时不时在他身上留下明灭的光华,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寂寞。
叶倾云在后头跟着,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上去将那抹孤单的背影抱进怀中,用身体温暖他,用唇舌告诉他自己有多需要他,将他拉下情海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
就在叶倾云心里那阵渴望强烈到他几乎要追上去时,他发现方孝哉脚一拐,却是进了祠堂。
不由纳闷,祭祖不都是大年初一早上做的,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祠堂的门虚掩着,叶倾云轻声走了过去,贴着门缝偷偷朝里看。
方孝哉将糕点和酒壶搁在某个灵位前,静默了一阵,伸手抚上那块牌位。
「秀蓉……」
叶倾云怔了一怔,听到那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不由蜷起左手的手掌。
方孝哉手抚着灵位,脸上少有的露出几分温柔来,那样柔和的表情,让人如坠云端。
叶倾云记得他也曾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只是那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前,后来看见的便总是一张平淡温和但表情肃然的脸。
「秀蓉,过了年肃儿就两岁了,已经会叫爹爹了……敬哉和若尘也都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顿了一顿,方才续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我总觉得你还没有走,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总觉得哪一天一抬头就能看见你站在门口给我端暖暖的夜宵来……」
低低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悲凄,在祠堂里淡淡回转,一句一句,叩在叶倾云心里。
那个不会说话的女人,被他执着手坚决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妻,是他要与之白首偕老子孙满堂的人,就算如今已离开了人世,却依然占据着方孝哉心里某个重要的位子。
叶倾云的手越握越紧,为什么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没有办法留住他的心?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
方孝哉在祠堂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全然不知门外站了个人,腾然而起的妒意,正在他胸口里灼灼而烧。

次日清晨,众人都起得很早,梳洗一新,给方老爷子请过安讨了红包后,便一同前往祠堂祭祖。还未走到祠堂,就听下人惊慌失措的一声大喊,众人皆是一愣。
方敬哉率先跑了过去,「大年初一的鬼叫什么?」
下人手指着门口,结结巴巴,「少、少夫人……」
方孝哉听了一愣,随即将怀里抱着的方肃递给一旁的奶娘,自己匆匆走了过去。走到方敬哉身边,猛然停住,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夏秀蓉的牌位碎成两段,静静躺在祠堂外的青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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