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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射雕英雄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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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传女的绝艺,丘处机所知虽博,却也不明枪法中的精奥,当下也向杨铁心请教了几招。三

人酒酣耳热,言谈甚是投机。杨铁心道:“我们兄弟两人得遇道长,真是平生幸事。道长可

能在舍下多盘桓几日吗?”丘处机正待答话,忽然脸色一变,说道:“有人来找我了。不管

遇上甚么事,你们无论如何不可出来,知道吗?”郭杨二人点头答应。丘处机俯身拾起人

头,开门出外,飞身上树,躲在枝叶之间。郭杨二人见他举动奇特,茫然不解。这时万籁无

声,只听得门外朔风虎虎,过了一阵,西面传来隐隐的马蹄之声,杨铁心道:“道长的耳朵

好灵。”又想:“这位道长的武功果然是高得很了,但若与那跛子曲三相比,却不知是谁高

谁下?”又过一会,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风雪中十余骑急奔而来,乘客都是黑衣黑帽,直

冲到门前。

当先一人突然勒马,叫道:“足迹到此为止。刚才有人在这里动过手。”后面数人翻身

下马,察看雪地上的足迹。为首那人叫道:“进屋去搜!”便有两人下马,来拍杨家大门。

突然间树上掷下一物,砰的一声,正打在那人头上。这一掷劲力奇大,那人竟被此物撞得脑

浆迸裂而死。众人一阵大哗,几个人围住了大树。一人拾起掷下之物,惊叫:“王大人的

头!”为首的那人抽出长刀,大声吆喝,十余人把大树团团围住。他又是一声口令,五个人

弯弓搭箭,五枝羽箭齐向丘处机射去。杨铁心提起铁枪要出屋助战,郭啸天一把拉住,低声

道:“道长叫咱们别出去。要是他寡不敌众,咱们再出手不迟。”话声甫毕,只见树上一枝

羽箭飞将下来,却是丘处机闪开四箭,接住了最后一箭,以甩手箭手法投掷下来,只听得

“啊”的一声,一名黑衣人中箭落马,滚入了草丛之中。

丘处机拔剑跃下,剑光起处,两名黑衣人已然中剑。为首的黑衣人叫道:“好贼道,原

来是你!”刷刷刷三枝短弩随手打出,长刀劈风,勒马冲来。丘处机剑光连闪,又是两人中

剑落马。杨铁心只看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想自己也练得十年武艺。但这位道爷出剑如此

快法,别说抵挡,连瞧也没能瞧清楚,刚才如不是他手下容情,自己早就死于非命了。但见

丘处机来去如风,正和骑马使刀那人相斗,那使刀的也甚了得,一柄刀遮架砍劈,甚为威

猛。再斗一阵,郭杨两人已看出丘处机存心与他缠斗,捉空儿或出掌击、或以剑刺,杀伤对

方一人,用意似要把全部来敌一鼓歼灭,生怕伤了为头之人,余党一哄而散,那就不易追杀

了。只过半顿饭时间,来敌已只剩下六七名。那使刀的知道不敌,一声呼哨,双腿一夹,拨

转马头就逃。丘处机左掌前探,已拉住他的马尾,手上一用劲,身子倏地飞起,还未跃上马

背,一剑已从他后心插进,前胸穿出。丘处机抛下敌尸,勒缰控马,四下兜截赶杀,只见铁

蹄翻飞,剑光闪烁,惊呼骇叫声中,一个个尸首倒下,鲜血把白雪皑皑的大地片片染红。丘

处机提剑四顾,惟见一匹匹空马四散狂奔,再无一名敌人剩下,他哈哈大笑,向郭杨二人招

手道:“杀得痛快吗?”郭杨二人开门出来,神色间惊魂未定。郭啸天道:“道长,那是些

甚么人?”丘处机道:“你在他们身上搜搜。”郭啸天往那持刀人身上抄摸,掏出一件公文

来,抽出来看时,却是那装狗叫的临安府赵知府所发的密令,内称大金国使者在临安府坐索

杀害王道乾的凶手,着令捕快会同大金国人员,克日拿捕凶手归案。郭啸天正自看得愤怒,

那边杨铁心也叫了起来,手里拿着几块从尸身上检出来的腰牌,上面刻着金国文字,却原来

这批黑衣人中,有好几人竟是金兵。郭啸天道:“敌兵到咱们国境内任意逮人杀人,我大宋

官府竟要听他们使者的号令,那还成甚么世界?”杨铁心叹道:“大宋皇帝既向金国称臣,

我文武百官还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吗?”丘处机恨恨的道:“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可是一

见了害民奸贼、敌国仇寇,贫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郭杨二人齐声道:“杀得好,杀得

好!”

小村中居民本少,天寒大雪,更是无人外出,就算有人瞧见,也早逃回家去闭户不出,

谁敢过来察看询问?杨铁心取出锄头铁锹,三人把十余具尸首埋入一个大坑之中。包惜弱拿

了扫帚扫除雪上血迹,扫了一会,突觉血腥之气直冲胸臆,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呀的一声,

坐倒在雪地之中。杨铁心吃了一惊,忙抢过扶起,连声问道:“怎么?”包惜弱闭目不答。

杨铁心见她脸如白纸,手足冰冷,心里十分惊惶。丘处机过来拿住包惜弱右手手腕,一搭脉

搏,大声笑道:“恭喜,恭喜!”杨铁心愕然道:“甚么?”这时包惜弱“嘤”了一声,醒

了过来,见三个男人站在周身,不禁害羞,忙回进屋内。丘处机微笑道:“尊夫人有喜

啦!”杨铁心喜道:“当真?”丘处机笑道:“贫道平生所学,稍足自慰的只有三件。第一

是医道,炼丹不成,于药石倒因此所知不少。第二是做几首歪诗,第三才是这几手三脚猫的

武艺。”郭啸天道:“道长这般惊人的武功若是三脚猫,我兄弟俩只好说是独脚老鼠了!”

三人一面说笑,一面掩埋尸首。掩埋完毕后入屋重整杯盘。丘处机今日一举杀了不少金人,

大畅心怀,意兴甚豪。杨铁心想到妻子有了身孕,笑吟吟的合不拢口来,心想:“这位道长

会做诗,那是文武双全了。”说道:“郭大嫂也怀了孩子,就烦道长给取两个名字好吗?”

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郭大哥的孩子就叫郭靖,杨二哥的孩子叫作杨康,不论男女,都

可用这两个名字。”郭啸天道:“好,道长的意思是叫他们不忘靖康之耻,要记得二帝被虏

之辱。”

丘处机道:“正是!”伸手入怀,摸出两柄短剑来,放在桌上。这对剑长短形状完全相

同,都是绿皮鞘、金吞口、乌木的剑柄。他拿起杨铁心的那柄匕首,在一把短剑的剑柄上刻

了“郭靖”两字,在另一把短剑上刻了“杨康”两字。郭杨二人见他运剑如飞,比常人写字

还要迅速,刚刚明白他的意思,丘处机已刻完了字,笑道:“客中没带甚么东西,这对短

剑,就留给两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吧。”郭杨两人谢了接过,抽剑出鞘,只觉冷气森森,剑刃

锋利之极。丘处机道:“这对短剑是我无意之中得来的,虽然锋锐,但剑刃短了,贫道不合

使,将来孩子们倒可用来杀敌防身。十年之后,贫道如尚苟活人世,必当再来,传授孩子们

几手功夫,如何?”郭杨二人大喜,连声称谢。丘处机道:“金人窃据北方,对百姓暴虐之

极,其势必不可久。两位好自为之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开门走出。郭杨二人待要相

留,却见他迈步如飞,在雪地里早已去得远了。

郭啸天叹道:“高人侠士总是这样来去飘忽,咱们今日虽有幸会见,想多讨教一点,却

是无缘。”杨铁心笑道:“大哥,道长今日杀得好痛快,也给咱们出了一口闷气。”拿着短

剑,拔出鞘来摩挲剑刃,忽道:“大哥,我有个傻主意,你瞧成不成?”郭啸天道:“怎

么?”杨铁心道:“要是咱们的孩子都是男儿,那么让他们结为兄弟,倘若都是女儿,就结

为姊妹……”郭啸天抢着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两人双手一握,哈哈大

笑。包惜弱从内堂出来,笑问:“甚么事乐成这个样子?”杨铁心把刚才的话说了。包惜弱

脸上一红,心中也甚乐意。杨铁心道:“咱们先把这对短剑掉换了再说,就算是文定之礼。

如是兄弟姊妹,咱们再换回来。要是小夫妻么……”郭啸天笑道:“那么对不起得很,两柄

剑都到了做哥哥的家里啦!”包惜弱笑道:“说不定都到做兄弟的家里呢。”当下郭杨二人

换过了短剑。其时指腹为婚,事属寻常,两个孩子未出娘胎,双方父母往往已代他们定下了

终身大事。郭啸天当下拿了短剑,喜孜孜的回家去告知妻子。李萍听了也是喜欢。杨铁心把

玩短剑,自斟自饮,不觉大醉。包惜弱将丈夫扶上了床,收拾杯盘,见天色已晚,到后院去

收鸡入笼,待要去关后门,只见雪地里点点血迹,横过后门。她吃了一惊,心想:“原来这

里还有血迹没打扫干净,要是给官府公差见到,岂不是天大一桩祸事?”忙拿了扫帚,出门

扫雪。那血迹直通到屋后林中,雪地上留着有人爬动的痕迹,包惜弱愈加起疑,跟着血迹走

进松林,转到一座古坟之后,只见地下有黑黝黝的一团物事。

包惜弱走进一看,赫然是具尸首,身穿黑衣,就是刚才来捉拿丘处机的人众之一,想是

他受伤之后,一时未死,爬到了这里。她正待回去叫醒丈夫出来掩埋,忽然转念:“别鬼使

神差的,偏偏有人这时过来撞见。”鼓起勇气,过去拉那尸首,想拉入草丛之中藏起,再去

叫丈夫。不料她伸手一拉,那尸首忽然扭动,跟着一声呻吟。

包惜弱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只道是僵尸作怪,转身要逃,可是双脚就如钉在地上一

般,再也动弹不得。隔了半晌,那尸首并不再动,她拿扫帚去轻轻碰触一下,那尸首又呻吟

了一下,声音甚是微弱,她才知此人未死。定睛看时,见他背后肩头中了一枝狼牙利箭,深

入肉里,箭枝上染满了血污。天空雪花兀自不断飘下,那人全身已罩上了薄薄一层白雪,只

须过得半夜,便冻也冻死了。

她自幼便心地仁慈,只要见到受了伤的麻雀、田鸡、甚至虫豸蚂蚁之类,必定带回家来

妥为喂养,直到伤愈,再放回田野,若是医治不好,就会整天不乐,这脾气大了仍旧不改,

以致屋子里养满了诸般虫蚁、小禽小兽。她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村学究,按着她性子给她取

个名字,叫作惜弱。红梅村包家老公鸡老母鸡特多,原来包惜弱饲养鸡雏之后,决不肯宰杀

一只,父母要吃,只有到市上另买,是以家里每只小鸡都是得享天年,寿终正寝。她嫁到杨

家以后,杨铁心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怜爱,事事顺着她的性子,杨家的后院里自然也

是小鸟小兽的天下了。后来杨家的小鸡小鸭也慢慢变成了大鸡大鸭,只是她嫁来未久,家中

尚未出现老鸡老鸭,但大势所趋,日后自必如此。

这时她见这人奄奄一息的伏在雪地之中,慈心登生,明知此人并非好人,但眼睁睁的见

他痛死冻死,心下无论如何不忍。她微一沉吟,急奔回屋,要叫醒丈夫商量,无奈杨铁心大

醉沉睡,推他只是不动。

包惜弱心想,还是救了那人再说,当下捡出丈夫的止血散金创药,拿了小刀碎布,在灶

上提了半壶热酒,又奔到坟后。那人仍是伏着不动。包惜弱扶他起来,把半壶热酒给他慢慢

灌入嘴里。她自幼医治小鸟小兽惯了的,对医伤倒也有点儿门道,见这一箭射得极深,一拔

出来只怕当时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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