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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年之睡梦之子-第22章

小说: 千年之睡梦之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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蹿出来。他一步步向前,却时刻不放松身后。也许是影剑的寒气驱散了浓雾,于是在一个湿气弥漫的地方,低着头的他看到了天空——倒映在汩汩流淌的梦河里的一线天空——一路上撞入眼帘的唯一一种能使他心情稍微宽慰些的色彩。



“梦河?”他在岸边蹲下,俯首饮几口清冽的河水。据说梦河与卡戎、三途河一样,发源地都是黄泉,但梦河的风景却最为旖旎,无数的传奇故事都在这里开始,譬如他马上就要经历的一个。



和孟眠一样,潜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与孟眠不同的是,他则更像一个旁观者,仅仅用双眼来“经历”这个故事:



遥远的天边摇晃出一个前合后偃的黑影,他高挑而瘦如竹竿,似乎一阵风便可将他吹倒。他的背上束着一把细长的刀,刀锋单凭目测判断就知道足有七八尺,或许更长。由于距离较远,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他逆着西去的梦河水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很年轻,但结满老茧的手告知我们他已身经百战。他的面容尤为俊朗,一不小心就会迷倒万千少女,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极夜里的星星,静谧而深邃。



他的眼角略略下垂,眼皮半睁半闭,抚平了一切年轻面容上的皱褶。瞳孔颜色极深,毫不射出一丝光芒,白眼球上黄斑点点,那是长年风沙进入眼睛而未能及时取出从而与眼球逐渐融为一体的痕迹,也正是这淡淡的黄斑和布满的血丝同修长如网的睫毛共同布成一个仿佛可以收容天地的结界。他的眼神夹杂着一缕隐隐的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孤独、狠辣与冷漠。



他是一个修罗。



梦河的一岸是芳香四溢的绿茵,直通空旷无垠的山野;另一岸有数不清种类的林木:桃花皋、梨花丛、杏花林、牡丹、海棠、君子兰、寒梅、雏菊、傲物葵……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但个个美艳,株株绝伦。然而,就在群芳的簇拥间,竟有一丛与此般美景极不相称的荆棘,紫红色的不是很密很深的荆棘。



他沉浸在这醉人心脾的美景之中,静静地走着,忽然,唯美的环境中,他闻到一分淡雅的哀伤,是穿过那片荆棘的风带出来的,其中还携着半丝血香。



那是……



愤厄洪水般决堤。



是什么家伙敢做出此等不齿之事!



他抖动着双手,望着荆棘深处:无数尖刺之间,一块极薄的紫纱包裹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她身体多处被棘刺洞穿,悬于半空,抽搐。紫纱裙角随风而动,但谁能知晓这是不是被染色的蓝绫。



不可扼制的手早已抽出那把长刀,披荆斩棘而去,那一刻,他失去了痛觉,纵然自己也被无数荆棘划伤,也不能阻挡他毫分。他一手将她揽下,她下意识回头,面容尽暴露于他的眼睛下,忽然,一种被剧电击过的感觉由他的天灵盖直彻到脚踝……



这里,好暗好暗……



水,是水!他感觉嘴角被水浸过,好凉爽,好喜欢这感觉……



不久,太阳破例再往他眼中射一缕光线。



“你醒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对面传来一声声刀刃般锋利仿佛能割开血肉的柔弱的声音。他的眼前只有灰蒙一片,好像有个纤细的身影,但她的头被厚布遮着,看不清面容。面容!?对,面容!他猛然记起了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面容。



“你醒了,太好了!”他能感觉到她哭了。



“这……是梦界吗?”



“嗯,梦河岸。”她的声音听起来使人头颅无比难受。



他终于看清,这个人身体上裹着一层紫纱,皙白的皮肤尽是流血的伤口。



而她见他已无大碍,毅然地转身离开,没留下一句话。



“等等!”他刚起身就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你的伤……”



“你都这样子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她呜咽的声音中都含着泪。



后面那一束守望的目光锁链一样羁绊住她的步履,已经迈起的一只柔足却无论如何也踏不下去。她,是应该转身,还是,决然离去?



一番纠结后,她选择了前者。



她尽情地奔跑过去,紧拥住他,“谢谢你。”



带她稍些平静的时候,他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他万万没想到这最普通的一句话竟无意间刺透了她最脆弱的心。她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坐起来扭过头去,不发言语。



“你……”话音未落,就被她抽泣了一声后的平静言语所打断,“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这的确难以置信,“你难道没有父母、亲属、朋友?”



她只是欸乃长叹一声,“你是第一个见过我的人。”没等他接一句话,她又解释道,“准确地说,你是第一个见过我还活着的人。”



几百年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从她半哭的嗓音中,我们才知道这个女孩的辛酸往事:不知是上苍的眷顾还是怨怒,苍天给了她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孔。那面容超脱了完美,超脱了尘世,美神见到她都会自惭形秽,天空见到她都会驱走乌云,架上彩虹。然而,正是这样一张唯美的面容断送了她的一生。凡人见到她就会窒息,哪管听到她的声音都会被折倒。即使是神魔也不例外,纵然是大罗古仙,金身罗汉见她一面也会元气大伤。她自动边看惯了死亡,心中百般不愿别人因她而死,可是,这世道上始终有无数英雄豪杰不惜一死,只为一睹她的芳容。



一旁幽灵似的潜影也终于读懂了她身旁那个男人的声音:那绝非天生的女声女气,而是一个人虚弱到极点还在死撑时用喉咙压着气冲击声带所发出的尖细声响。



那个女孩只顾将一肚子苦水一次性吐出,怎么会知道,单是做一个倾听者的他时刻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但他仍强颜欢笑,并无毫厘的后悔,只因为他自己清楚,冷色调的心就在四目相接的一刹那被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温暖所俘虏。



原本还想一问她身上的伤的始作俑者,不过酝酿好的正义严词终了也没能冲破唇齿这道防线,他八成已经猜到了。



清风拂起缕缕修长的青丝,一直打到他的脸上,他缓缓地将手搭在她千疮面孔的背上,“放心,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我叫依,既然我是唯一一个见过你面容的人,那我就叫你‘容儿’吧。”



“嗯,容儿记住了。”她窃声细语。千百年来她头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放松与超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爱上了这感觉,再也不想失去它。



也许,这就是凡人口中的“快乐”,她想。可是,她忽地又担心起来,生怕这小小的快乐会流走,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一面察言观色,一旦他有一丝异样的神情就立刻住口,“依哥哥,你会离开吗?”



“会。”依不假思索地答道,根本没有来得及想像这蓦然的一句话会给刚刚燃起希望的容儿造成多大的伤害。



“那,依哥哥会带容儿一起走吗?”她几乎是压着立刻就会冲垮眼眶的泪水急不可耐地追问,她的话音很小,像是在乞求。



“不会。”依的口气平静如常。



这晴空霹雳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只手,将刚刚才被从地狱拉到天堂的人儿又推回了地狱。她不再言语,但那沮丧的情绪完完全全透过面罩打在她孤独的影子上。听不到她的哭泣反而让人更加伤怀。



她身上的伤口又溢裂开来,鲜血红缎一般倏然滑下,同时也带出摄人心魄的芬芳。



“你的血好香。”依用力嗅了嗅,幽幽叹了口气,“可我们的血是腥的,闻惯了腥味的我们下一秒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个未知数啊!”他将头埋在阴影中,自卑地说道:“我是一个修罗,或者叫……妖怪的杂种……”



“我不也是一个怪物吗?”“怪物”——这个被所有人尽力避开的而又切实的词讳被她一语道破。



“但我是没有命的。”依仍埋着头。



“相比于我你不是幸运得多吗?”



这时,他突然抬起头,深情朝她望了一眼,“你真的都不在乎吗?”



“我的出身比你卑微得多,你还要我在乎什么呢!”



“那好……”我刚开口就赶上容儿满含激动地问:“你是说,我可以跟着你了吗?”



“还是不行!”



“为什么?”容儿不是在问为什么他不愿与自己为伴,而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愚弄自己!修罗都是这样吗?干嘛要一次次给别人希望,然后在一盆凉水把它浇灭!这样捉弄人,伤害人的感情很有趣吗?



正在她愤懑之际,忽然听到依略松的口风,“除非……”



“除非什么?”她立刻追问。



“除非……你再也不这样地伤害自己!”他的回答饱含真挚之情而又从容不迫。



十三个字顿时像青青的梅子一样冲得她稚嫩的鼻头和晶莹的明眸阵阵酸涩,刚刚才被风吹干的靥面又一次被热泪滚过。是啊,为了不伤害世人,她曾尝试过无可计数的自杀方法,本就虚弱的身子承受过的伤痛甚至多于身经百战的天将!然而,毒箭一样暴虐的命运决不会允许她就这样逃脱苦难,人神妖魔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死亡对于她却像水中明月般遥远。但是此刻,她首次有了生存的欲望,“不会,不会,我答应你。”她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生怕他会一个人走,因为,这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肩膀可以供她依偎。



命运也许从此应该开始燃烧。



依以为找到了一生,可对于容儿来说他或许只是一个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到的一个可以了却自己孤单的人,而这一点,大概她自己都未曾想到。而依做梦也不会料到原来容儿的心早就有了归宿,那个人是她平生救下的第一个人,当时他孤身奋战天兵,但终究寡不敌众,摇摇坠向梦河,他那时已经昏迷,加上重伤在身,容儿怎么好见死不救?但她毕竟有所顾忌,于是,在她医好他严重的内伤后悄悄地将他放在另一个山谷,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之中。



自此,那个眉宇紧蹙的俊朗面庞就一直叫她魂牵梦萦,她常常隔着梦河弥望,随风而荡的那一泓秋水上明灭的波光每一夜都携着她的思念流向远方。



而那个飘渺远去的背影叫做——青鸾。



第二十五章 圣战在血花下盛开



 朔月散射出淡蓝而迷蒙的幽光,在这片漆黑的天幕下。



“还剩下多少人?”死神问道。



身后上前一个影子,半跪着吞吞吐吐。



“但说无妨。”死神长叹一声。



“是,我们……由于弱水鸿毛不浮,沉鱼落雁,只剩下一百八十三个兄弟。”



“哦?”死神略一挑眉,回眸望着一平如镜的弱水,“比预计的要多啊!”又问,“红眼怎么样?”



“属下该死!”他即刻做叩拜状,“红眼大人……已经被弱水吞噬。”



“是这样么?”一丝忧虑爬上眼角,“那要怎样来定位呢?”



这时依突然站出,“大人不必忧心,纵然只剩这几个兄弟我们一样可以直捣天宫,至于玉帝,我不信他还能躲到哪去!”



“是啊,你说的不错。”红袍下的眸子转向渺远的天宫,笃定地吸一口气,“玉帝,你一个人独裁五界的时候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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