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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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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又吃了几杯,西门庆叫酒保来记了帐,明日铺里支钱。两个下楼, 
一同出了店门。 
 西门庆道:“九叔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别有报效。”分付罢,一直去 
了。 
 何九叔心中疑忌,肚里寻思道:“这件事却又作怪!我自去殓武大郎尸 
首,他却怎地与我许多银子?……这件事必定有跷蹊!……”来到武大门前, 
只见那几个火家在门首伺候。 
 何九叔问道:“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答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 
了。”何九叔揭起帘子入来。王婆接着道:“久等何叔多时了。”何九叔应道: 
 “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武大老婆穿着些素淡衣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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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假哭出来。何九叔道:“娘子省烦恼。——可伤大郎归天去了!”那妇人 
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可尽!不想拙夫心疼症候,几日儿便休了!撇得奴好 
苦!”何九叔上上下下看了那婆娘的模样,口里自暗暗地道:“我从来只听的 
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却讨着这个老婆。西门庆这十两银子有 
些来历。”何九叔看着武大尸首,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犯着 
两点神水眼,定睛看时,何九叔大叫一声,望後便倒,口里喷出血来,但见 
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无光。 
 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何九叔性命如何,且听 
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偷骨殖何九送丧供人头武二设祭 

 话说当时何九叔跌倒在地下,众火家扶住。王婆便道:“这是中了恶, 
快将水来!”喷了两口,何九叔渐渐地动转,有些苏醒。王婆道:“且扶九叔 
回家去却理会。”两个火家又寻扇旧门,一迳抬何九叔到家里,大小接着, 
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却怎地这般归来,闲常曾不知中 
恶!”坐在床边啼哭。何九叔觑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烦 
恼,我自没事。却才去武大家入殓,到得他巷口,迎见县前开药铺的西门庆 
请我去吃了一席酒,把十两银子与我,说道:‘所殓的尸首,凡事遮盖则个。’ 
我到武大家,见他的老婆是个不良的人,我心里有八九分疑忌;到那里揭起 
千秋幡看时,见武大面皮紫黑,七窍内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齿痕,定是中 
毒身死。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作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 
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了,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 
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老婆便道: 
 “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 
闹了茶坊。’正是这件事了。你却慢慢的访问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 
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二归来出殡,这个便 
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 
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 
着,便是个老大证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 
碗饭却不好?”何九叔道:“家有贤妻,见得极明!”随即叫火家分付:“我 
中了恶,去不得;你们便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快来回报。得的钱帛, 
你们分了,都要停当。若与我钱帛,不可要。”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家入殓。 
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 
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正是了;我至期 
只去偷骨殖便了。”且说王婆一力撺掇那婆娘当夜伴灵。第二日,请四僧念 
些经文。第三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那妇人 
带上孝,一路上假哭养家人。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叫举火烧化。只见何九 
叔手里提着一陌纸钱来到场里。王婆和那妇人接见,道:“九叔,且喜得贵 
体没事了。”何九叔道:“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 
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诚!”何九叔把纸钱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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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撺掇烧化棺材。王婆和那妇人谢道:“难得何九叔撺掇,回家一发相谢。” 
何九叔道:“小人到处只是出热。娘子和乾娘自稳便,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 
街坊。小人自替你照顾。”使转了这妇人和那婆子,把火夹去,拣两块骨头 
拿去撒骨池内只一浸,看那骨头酥黑。何九叔收藏了,也来斋堂里和哄了一 
回。棺木过了,杀火收拾骨殖撒在池子里。众邻舍各自分散。 
 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把幅纸都写了年月日期,送丧的人名字, 
和这银子一处包了,做一个布袋儿盛着,放在房里。 
 再说那妇人归到家中,去□【字形左“木”右“鬲”】子前面设个灵牌, 
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灵床子前点一盏玻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垛金银 
锭采绘之属;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里只 
是偷鸡盗狗之欢,如今家中又没人碍眼,任意停眠整宿。这条街上远近人家 
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惧怕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谁肯来多管。 
 尝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速,前後又早四十馀日。却 
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监送车仗到东京亲戚处投下了来书,交割了箱笼, 
街上闲了几日,讨了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阳谷县来。前後往回恰好过了两 
个月。去时残冬天气,回来三月初头。於路上只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赶 
回要见哥哥,且先去县里交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看罢回书,已知金银 
宝物交得明白,赏了武松一锭大银,酒食管待,不必用说。 
 武松回到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上个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 
迳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了,都吃一惊。大家捏两把汗,暗暗 
的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事来!”且 
说武松到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见了灵床子,又写“亡夫武大郎之位” 
七个字,呆了;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叫声“嫂嫂,武二归了。” 
那西门庆正和这婆娘在楼上取乐,听得武松叫一声,惊的屁滚尿流,一直奔 
後门,从王婆家走了。那妇人应道:“叔叔少坐,奴便来也。”原来这婆娘自 
从药死了武大,那里肯带孝,每日只是浓妆艳抹和西门庆做一处取乐;听得 
武松叫声“武二归来了”,慌忙去面盆里洗落了脂粉,拔去了首饰钗环,蓬 
松挽了个□【字形以“角”替“髯”之“冉”】儿,脱去了红裙绣袄,旋穿 
上孝裙孝衫,方从楼上哽哽咽咽假哭下来。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几时死了?得甚麽症候?吃谁的 
药?”那妇人一头哭,一头说道:“你哥哥自从你转背一二十日,猛可的害 
急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甚麽药不吃过,医治不得,死了!撇 
得我好苦!”隔壁王婆听得,生怕决撒,即便走过来帮他支吾。武松又道:“我 
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地这 
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谁保得长没事?”那妇人道:“亏 
杀了这个乾娘。我又是个没脚蟹,不是这个乾娘,邻舍家谁肯来帮我!”武 
松道:“如今埋在那里?”妇人道:“我又独自一个,那里去寻坟地,没奈何, 
留了三日,把出去烧化了。”武松道:“哥哥死得几日了?”妇人道:“再两 
日,便是断七。”武松沉吟了半晌,便出门去,迳投县里来,开了锁,去房 
里换了一身素白衣服,便叫土兵打了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身边藏了把尖长柄 
短、背厚刀薄的解腕刀,取了些银两在身边;叫一个土兵锁上了房门,去县 
前买了些米面椒料等物,香烛冥纸。就晚到家敲门。那妇人开了门,武松叫 
土兵去安排羹饭。 
 武松就灵床子前点起灯烛,铺设酒肴。到两个更次,安排得端正,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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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今日死後,不见分明! 
你若是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把酒浇奠了, 
烧化冥用纸钱,便放声大哭,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那妇人也在里面假 
哭。 
 武松哭罢,将羹饭酒肴和土兵吃了,讨两条席子叫土兵中门傍边睡。 
武松把条席子就灵床前睡。那妇人自上楼去下了楼门自睡。 
 约莫将近三更时候,武松翻来覆去睡不着;看那土兵时,□□【两字 
重叠;音“侯(阴平)”,字形左“鼻”右“句”,鼻息声】的却似死人一般 
挺着。武松爬将起来,看那灵床子前玻璃灯半明半灭;侧耳听那更鼓时,正 
打三更三点。武松叹了一口气,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 
生时懦弱,死了却有甚分明!”说犹未了,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 
盘旋昏暗,灯都遮黑了,壁上纸钱乱飞。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定睛 
看时,只见个人从灵床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武松听 
不仔细,却待向前来再看时,并没有冷气,亦不见人;自家便一交颠翻在席 
子上坐地,寻思是梦非梦,回头看那土兵时正睡着。武松想道:“哥哥这一 
死必然不明!……却才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他的魂魄!……” 
放在心里不题,等天明却又理会。 
 天色渐白了,土兵起来烧汤。武松洗漱了。那妇人也下楼来,看着武 
松道:“叔叔,夜来烦恼?”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麽病死了?”那 
妇人道:“叔叔,却怎地忘了?夜来已对叔叔说了,害心疼病死了。”武松道: 
 “却赎谁的药吃?”那妇人道:“见有药帖在这里。”武松道:“却是谁买棺 
材?”那妇人道:“央及隔壁王乾娘去买。”武松道:“谁来扛抬出去?”那 
妇人道:“是本处团头何九叔。尽是他维持出去。”武松道:“原来恁地。且 
去县里画卯却来。”便起身带了土兵,走到紫石街巷口,问土兵道:“你认得 
团头何九叔麽?”土兵道:“都头恁地忘了?前项他也曾来与都头作庆。他 
家只在狮子街巷内住。”武松道:“你引我去。”土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门前, 
武松道:“你自先去。”土兵去了。武松却推开门来,叫声“何九叔在家麽?” 
这何九叔却才起来,听得是武松归了,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迭,急急 
取了银子和骨殖藏在身边,便出来迎接道:“都头几时回来?”武松道:“昨 
日方回。到这里有句闲话说则个,请那尊步同往。”何九叔道:“小人便去。 
都头,且请拜茶。”武松道:“不必,免赐。”两个一同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 
叫量酒人打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与都头接风,何故反扰?” 
武松道:“且坐。”何九叔心里已猜八九分。量酒人一面筛酒。武松更不开口, 
且只顾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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