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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品花宝鉴-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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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道:“我用冷朝阳《送红线》诗一句,孟浩然《登襄城楼》一句,合着是:还似洛妃乘雾去,更凝神女弄珠游。”子玉方才念完,次贤、仲清、春航等大赞道:“方才飞的以此为第一,好在对得工稳。旖旎风光,却是庾香本色。”子玉又说并头花道:“月出皎兮,季女思饥。月季是并头花。”众人道:“这个花名也好极,我们应贺三杯,方可赏此佳句。”子玉谦了几句。又见素兰掷了一个么六,也想了一想,凑起《酒楼》上两句念道:“蓦现出嫦娥月殿,绝胜仇池小有天。”众人也说好,又都贺了。 
次贤掣了时令门,美人名夜来,花是并蒂花。子云道:“等你多想一想,我们用点菜再说。”大家又吃了一回菜,又 上了五六样,俟点了灯,各人权且散坐。次贤道:“我有了白香山一句,李太白一句,合着是:八月九月正长夜,情人道来竟不来。”众人赏叹道:“老气横秋,又是‘愿陪鸾鹤回三山’一例的,真是你的口气。”次贤道:“慢说好,恐怕这花名要罚酒呢。我却用个别名,却也不是隐僻,是人人常说的。”念道:“既见君子,吉日庚午。子午花是并蒂花。今天却是庚午日,算我说着了。”同人称赞不已,各贺三杯。 
玉林掷了一个四五,想了一回,念出《絮阁》上两句道:“为着个意中人,把心病挑。俏东君,春心偏向小梅梢。”蕙芳笑道:“这出《絮阁》比《闻铃》好得多了。”于是各贺了两杯。子云道:“我就献丑了。”掣了一根,是花木门的,美人名莲香,花是连理花。子云心上要想两句好的出来,不肯轻说。一面看着他们掷骰,见宝珠掷了一个二四,想了一想,念出《春睡》上的曲文道:“星眼倦摩呵,一片美人香和。”子云道:“好!也该贺。”大家各贺了一杯。 
漱芳又掷了个么二,也想了一想,念道:“月上东墙,最可人星明月朗。”子云道:“好!该贺一杯。”众人喝过。文泽道:“你自己令也应交卷了,只管看着人交卷,难道你这腹稿还没有打完么?”子云笑道:“快了。”于是又看蕙芳掷了一个么四,想了半刻工夫,念着《偷曲》上的两句道:“山入寒空月影横,阑干畔,有玉人闲凭。”子云道:“更好,该贺个双杯。我也交卷了,我就用温飞卿《采莲曲》上的两句,凑起来是:绿萍金粟莲茎短,露重花多香不消。”大家说好,次贤道:“这两句很佳,可惜‘不’字与‘茎’字不对。”宝珠将眼睛看了子云一看,心中若有所思。次贤道:“不是这两字,也与庾香一样可以贺三杯。子云等诸位喝两杯也罢了。”再说花名道:“南有乔木,堇荼如饴。木堇是连理花。”众人道: ·“这两句却自然,该贺两杯。”这一天大家思索也都乏了,都要吃饭。子云道:“尚早,再看他们掷几回。他们到底比我们少用些心。”素兰掷了一个重四,即想出一句《窥苑上的曲文道:“两人合一付肠和胃。”仲清拍案叫绝道:“这个是天籁,我们快贺三杯。”于是合席又贺了三杯。玉林掷了个重三,也念《小宴》一句道:“列长空数行新雁。”次贤道:“他们越说越好了,真是他们的比我们的好。”王恂道:“词出佳人口,信然。”春航道:“他们也实在敏捷,我们只好甘拜下风了。”文泽道:“难为他们句句贴切,也从没有人罚过一杯,倒叫人贺了好几十杯。”子玉道:“我早说我们不及他们。他们若行我们的令,只怕比我们总要好些。然而也是时候了,可以收令吃饭罢。”子云道:“等他们轮完了歇罢。他们也煞费苦心,争这一杯贺酒。”于是轮到宝珠,掷了一个重二,即念《密誓》上一句道:“问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卿。”众人说妙,又贺了一杯。大家看着宝珠一笑,宝珠不觉脸上一红,于是大家更笑起来,宝珠亦只得垂头微哂。不觉又到漱芳,已是每人轮了三次,也要收令了,掷了一个重四,也就念《窥苑的曲子道:“意中人,人中意。”众皆大赞道:“这一结,方把今日这些人都结在里面,都是个意中人,人中意了。我们应照字数各贺了六杯吃饭。”大家也高兴饮了,吃完饭,漱口、更衣已毕。钟上已是亥末,大家也要散了,遂揖别主人,主人和五旦直送到园门。五旦重复进来,又讲了一回,各自散去。 
次贤对子云道:“我明日要将这两个令刻起来,传到外间,也教人费点心,免得总是猜拳打擂的混闹。”子云道:“也好,况今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在里面。”又谈了一回,子云也自进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小谈心众口骂珊枝中奸计奋身碎玉镯 
前回书讲的宝珠生日,在怡园乐了一天,正是人生悲乐不同。却说琴言在华府,因元宵之日,华公子命其与八龄演戏,是日琴言身子不快,且兼感伤往日,是以神情寂寞,兴致不佳。 
那日在台上,演到中情所感,不觉真哭起来。华公子以为无故生悲,十分不悦,叫下来痛斥了一番,有几日不叫上去。琴言独居一室,来往无人,且与那些跟班小使气味不投,凿枘相处。 
在留青精舍厢房后,有个小三间住着,有一个小使伺候。院子内有几块太湖石,两棵绿萼梅,一棵红梅,尚还盛开。 
此日是正月二十七日,琴言对了这梅花,不觉思念怡园的梅崦来。想那度香相待的光景,较之今日,真有天渊之别。即有伺候不到处,度香非但没有形之于色,并且不藏之于心,反百般的安慰体贴。此日的华公子,喜欢时便也与度香仿佛,及不合他的意时,不是发烦,就是挑斥,元宵那一日竟至诟斥起来,与诸奴相等。那一班逢迎巴结的见了,便欣欣得意,似乎也有今日,从此便可堕入轮回,永无超升之理。主儿多叫一回,同伙多恨一回。主儿多赏一回,同伙多骂一回。那带诮带骂、冷言冷语的,叫人难受。总恨奚十一那个忘八蛋无缘无故的闹上门来,因此堕落在此。又想魏聘才虽不是个好人,然尚有一言半语,道着我的心事,如今他又出去了。那个林珊枝倒像是半个主儿一般,先要小心谨慎的奉承他才喜欢,不然他就要撮弄人。如今索性把我撵出去了,倒也自在,自然也可以不到师 父处去了。若得皇天保佑,使我做个清白人,我就饥寒一世,也自愿意。不然人说前做过戏子,后做过奴才,好听不好听,人还看得起么?琴言越想越气,自然的落下泪来,孤孤单单坐在梅花树下,伤心了一回。听得林珊枝的口声,叫了两声“玉侬!”即走将进来,琴言站起。珊枝见他满面愁容,便问道:“你已知道了么?”琴言不解所问,怔了一怔,便道:“知道什么?”珊枝道:“你的师傅死了,方才着人来报信与你,并回明了公子,叫你回去送殓。”琴言听了,也觉伤心,泪流不已,问道:“几时死的?”珊枝道:“来人说是没有病,昨夜睡了,今早看他已是死了。”琴言又感伤了一回,问道:“我怎样回去呢?”珊枝道:“门外有人等你。公子吩咐也不要很耽搁,办完了丧事就回来。”琴言想了一想,即便答应。珊枝出去了,琴言叫小使包了一包衣服,捆了铺盖,并带了一包银子,锁了门出来。可怜琴言尚认不得路径,小使指点了,走过了门房,却喜那些人都知道了,也不来问。一直出了头门,望见照墙边歇着一辆车,即是他向来坐的车。又见他师娘的表弟伍麻子同来,琴言上前见了,两人坐上车,一路的讲出城来。 
将到了门口,已见一班人在那里搭篷。琴言进了门,一直进内,只见天寿跑出来,见了琴言,重又跑进。听得他师娘在里头,呜呜咽咽哭起来。琴言到了床前,见他师傅已穿好了衣,帕子蒙了面,自然一阵悲酸,跪在床前,痛哭不止。倒是他师娘拉他起来,劝他住了哭。琴言问道:“师傅得了什么病,好端端就死了?”他师娘道:“并没有病,昨夜还是好好的。吹烟吹到三更后,睡了还讲了好些话。我睡醒来摸他就冷了。若说受了煤毒,怎么我又好好的呢?”琴言又问身后之事,他师娘道:“你师傅挣了一辈子的钱,也不知用到那里去了,去年过年就觉得不甚宽余。”说到此,便叹口气道:“比你在家时 就差远了。你那两个师弟十天倒有八天闲着,已后我也想不出个法子来。你师傅犯了这个急病,临终时又没有一言半语,平日在外头的事也绝不告诉我。如今是我们欠人家的,人家欠我们的,都一概不知道。胡同外有那两所房子,也收不得多少租钱。这衣衾、棺木、搭篷,倒将就办了。到买地办葬事,只怕就有些拮据起来。”琴言叹息了几声,走到从前住房内,叫小使铺设好了,将带来的银包打开看时,大大小小共十五锭,自己也不知多少,约有五六十两,便拿进送与师娘,道:“这包银子我也不知多少,公子、奶奶新年的赏赐。如今也可添凑作零用。”他师娘接了,掂了一掂,又解开点了数,便道:“你在华府里,听得很好,是上等的差使,可曾多积些钱?我知道你是不在行的,不要被人骗了去。自己费点心,积攒些才好。 
我是无儿无女,将来就要靠你呢。”琴言道:“公子赏的东西,都是些零星玩物。赏银钱倒少,就是留着,我也没用处。将来如果得了,再来孝敬师娘罢。”他师娘点点头道:“这才好,算个有良心的孩子。”一面将银子放在抽屉内,琴言也就出来。 
只见众人纷纷的忙乱,伍麻子捧了一包孝衣进来。又见袁宝珠、苏蕙芳、陆素兰来了,琴言即忙招接三人,一同坐下。 
问了他师傅的事,然后问起他新年光景。琴言略将近事说了几句。宝珠道:“你既回来,告了几天假?”琴言道:“早上是林珊枝来告诉的,我也没有见着公子,说办完丧事就回去,也没有限定几天。”素兰道:“总得告一个月的假,等出了殡才可进去,不然也对不住你师娘。”琴言道:“可不是。”蕙芳道:“索性告假告个长假,不去也罢了。究竟你也不是卖与他们的。”宝珠道:“在那里好倒算好,就是拘束些。且同事中没有一个知心的人,未免孤另些。”蕙芳道:“当日林珊枝也算不得什么,此刻见了我们,那一种大模大样。他就忘了从前 同班子唱戏,他还唱乱弹时候,多油腔滑调,哄那些不会听戏的人,发了些邪财。一进了华府,就像做了官,有些看不起同辈的人。偶然与我们说两句话,又像个老前辈的光景。其实他与我同岁,也没有大些什么。”琴言道:“他也是这里的徒弟,今日说得好笑,对我说道:‘你的师傅死了。’难道你出了师,就算不得师傅么?”宝珠道:“他如今要我们叫他为三爷,若叫他三哥,他就爱理不理的。他也只好在那八龄面前装声势,充老手。你不记得从前王静芳在燕□堂要打他么?如今见了静芳,还不瞅不睬的,记着前恨呢。”琴言道:“华公子的情性,虽算不得十分古怪,然有时却也捉摸不定。偏是他上去,怎么说怎么好,没有碰过钉子,这也是各人缘分了。真是随机应变,总没有一句答不上来,也算难为他。”素兰道:“我听得说,他们府里,没有一个不巴结他,就是三代老家人,也要在他面前周旋周旋。那魏聘才是叫他三兄弟、老三、三太爷这些称呼。” 
琴言道:“魏聘才搬了出去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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