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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连城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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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儿转过身来,向那老家人打量了几眼,说道:“阁下的朋友,是中了蓝砂掌么?”

那老家人一听,脸色变了,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红砂掌、蓝砂掌。我家主人不过想吃鲤鱼

下酒,吩咐我拿了银子来买鱼。普天下可从来没有什么鱼能卖、什么鱼又不能卖的规矩?”

鱼贩头儿冷笑道:“真人面前说什么假话?阁下尊姓大名,能见告么?倘若是好朋友,

别说这两尾金色大鲤鱼可以奉送,在下还可以送上一粒专治蓝砂掌的‘玉肌丸’。”

那老家人脸色更是惊疑不定,隔了半晌,才道:“阁下是谁,如何知道蓝砂掌,如何又

有玉肌丸?难道,难道……”鱼贩头儿道:“不错,在下和那使蓝砂掌的主儿,确是有三分

渊源。”

那老家人更不打话,身形一起,伸手向一只鱼篓抓去,行动极是迅捷。鱼贩头儿冷笑

道:“有这么容易!”呼的一掌,便往他背心上击了过去。老家人回掌一抵,借势借力,身

子已飘在数丈之外,提着鱼篓,急步疾奔。那鱼贩头儿没料到他有这一手,眼见追赶不上,

手一扬,一件暗器带着破空之声,向他背心急射而去。

那老家人夺到鲤鱼,满心欢喜,一股劲儿的发足急奔,没想到有暗器射来。鱼贩头子发

射的是一枚瓦楞钢镖,他手劲大,去势颇急。狄云眼见那老家人不知闪避,心中不忍,顺手

提起地下一只鱼篓,从侧面斜向钢镖掷去。

他武功已失,手上原没多少力道,只是所站地位恰到好处,只听得卜的一声响,钢镖插

入了鱼篓。那鱼篓向前又飞了数尺,这才落地。

那老家人听得背后声响,回头一瞧,只见那鱼贩头子手指狄云,骂道:“兀那小贼秃,

你是哪座庙里的野和尚,却来理会长江铁网帮的闲事?”

狄云一怔:“怎地他骂我是小贼秃了?”见那鱼贩头子声势汹汹,又说到什么“长江铁

网帮”,记得丁大哥常自言道,江湖上各种帮会禁忌最多,若是不小心惹上了,往往受累无

穷。他不愿无缘无故的多生事端,便拱手道:“是小弟的不是,请老兄原谅。”

那鱼贩头子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谁来跟你称兄道弟?”跟着左手一挥,向下的鱼贩

道:“将这两人都给我拿下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叮当叮当,叮玲玲,叮当叮当,叮玲玲一阵铃声,两骑马自西向东,

沿着江边驰来。那老家人面有喜色,道:“我家主人亲自来啦,你跟他们说去。”

鱼贩头子脸色一变,道:“是‘铃剑双侠’?”但随即脸色转为高傲,道:“是‘铃剑

双侠’便又怎地?还轮不到他们到长江边上来耀武扬威。”

说话未了,两乘马已驰到身前。狄云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两匹马一黄一白,都是神骏高

大,鞍辔鲜明。黄马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一身黄衫,身形高瘦。白马上乘的

是个少女,二十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大花,脸色微黑,相貌却

极为俏丽。两人腰垂长剑,手中都握着一条马鞭,两匹马一般的高头长身,难得的是黄者全

是黄,白者全是白,身上竟无一根杂毛。黄马颈下挂了一串黄金鸾铃,白马的鸾铃则是白银

所铸,马头微一摆动,金铃便发出叮当叮当之声,银铃的声音又是不同,叮玲玲、叮玲玲

的,更为清脆动听。端的是人俊马壮。狄云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般齐整标致的人物,不由

得心中暗暗喝一声采:“好漂亮!”

那青年男子向着那老者道:“水福,鲤鱼找到了没有?在这里干什么?”那老家人道:

“汪少爷,金色鲤鱼找到了一对,可是……可是他们偏偏不肯卖,还动手打人。”

那青年一瞥眼见到地下鱼篓上的那枚钢镖,说道:“嘿,谁使这般歹毒的暗器?”马鞭

一伸,鞭丝已卷住钢镖尾上的蓝绸,提了回来,向那少女道:“笙妹,你瞧,是见血封喉的

‘蝎尾镖’!”

那少女道:“是谁用这镖了?”话声甚是清亮。

那鱼贩头子微微冷笑,右手紧握腰间单刀刀柄,说道:“铃剑双侠这几年闯出了好大的

名头,长江铁网帮不是不知。可是你们想欺到我们的头上,只怕也没这么容易。”他语气硬

中带软,显然不愿与铃剑双侠发生争端。

那少女道:“这种蝎尾镖蚀心腐骨,太过狠毒,我爹爹早说过谁也不许再用,难道你不

知道么?幸好你不是用来打人,打鱼篓子练功夫,还不怎样。”

水福道:“小姐,不是的。这人发这毒镖射我。多蒙这位小师父斜刺里掷了这只鱼篓过

来,才挡住了毒镖。要不然小的早已没命了。”他一面说,一面指着狄云。

狄云暗暗纳闷:“怎地一个叫我小师父,一个骂我小贼秃,我几时做起和尚来啦?”

那少女向狄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示意相谢。狄云见她一笑之下,容如花绽,更是娇

艳动人,不由得脸上一热,很感羞涩。

那青年听了水福之言,脸上登时如罩了一层严霜,向那鱼贩头子道:“此话当真?”不

等待对方回答,马鞭一振,鞭上卷着的钢镖疾飞而出,风声呼呼,拍的一声,钉在十数丈外

的一株柳树之上,手劲之强,实足惊人。

那鱼贩头子兀自口硬,说道:“逞什么威风了?”那青年公子喝道:“便是要逞这威

风!”提起马鞭,向他劈头打落,那鱼贩头子举刀便格。不料那公子的马鞭忽然斜出向下,

着地而卷,招数变幻,直攻对方下盘。鱼贩头子急忙跃起相避。这马鞭竟似是活的一般,倏

的反弹上来,已缠住了他右足。那公子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胯下黄马立时向前一冲。那

鱼贩头子的下盘功夫本来甚是了得,这青年公子就算用鞭子缠住了他,也未必拖得他倒。但

这公子先引得他跃在半空,使他根基全失,这才挥鞭缠足,那黄马这一冲有千斤之力,鱼贩

头子力气再大,也是禁受不起,只见他身躯被黄马拉着,凌空而飞。众鱼贩大声呐喊,七八

个人随后追去,意图救援。

那黄马纵出数丈,将那马鞭崩得有如弓弦,青年公子蓄势借力,振臂一甩,那鱼贩头子

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他空有一身武功,却是半点使不出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江中射

去。岸上众人大惊之下,齐声呼喊。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溅起老高,鱼贩头子摔入了江

中,霎时间沉入水底,无影无踪。

那少女拍手大笑,挥鞭冲入鱼贩群中,东抽一记,西击一招,将众鱼贩打得跌跌撞撞地

四散奔逃。鱼篓鱼网撒了一地,鲜鱼活虾在地上乱爬乱跳。

那鱼贩头子一生在江边讨生活,水性自是精熟,从江面上探头出来,已在下游数十丈之

外,污言秽语地乱骂,却也不敢上岸再来厮打。

水福提起盛着金鲤的鱼篓,打开盖子,欢欢喜喜地道:“公子请看,红嘴金鳞,难得又

这般肥大。”那青年道:“你急速送回客店,请花大爷应用救人。”水福道:“是。”走到

狄云身前,躬了躬身,道:“多谢小师父救命之恩。不知小师父的法名怎生称呼?”狄云听

他左一句小师父,右一句小师父,叫得自己心中发毛,一时答不上话来。那青年道:“快

走,快走。千万不能耽搁了。”水福道:“是。”不及等狄云答话,快步去了。

狄云见这两位青年男女人品俊雅,武艺高强,心中暗自羡慕,颇有结纳之意,只是对方

并不下马,想要请教姓名,颇觉不便。正犹豫间,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说道:“小

师父,多谢你救了我们老家人一命。这锭黄金,请师父买菩萨座前的香油罢。”轻轻一抛,

将金子向狄云投了过来。狄云左手一抄,便已接住,向他回掷过去,说道:“不用了。请问

两位尊姓大名。”

那青年见他接金掷金的手法,显是身有武功,不等金子飞到身前,马鞭挥出,已将这锭

黄金卷住,说道:“师父既然也是武林中人,想必得知铃剑双侠的小名。”

狄云见他抖动马鞭,将那锭黄金舞弄得忽上忽下,神情举止,颇有轻浮之意,便道:

“适才我听那鱼贩头子称呼两位是铃剑双侠,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那青年怫然不悦,心

道:“你既知我们是铃剑双侠,怎会不知我的姓名?”口中“嗯”了一声,也不答话。

便在此时,一阵江风吹了过来,拂起狄云身上所穿僧袍的衣角。

那少女一声惊噫,道:“他……他是西藏青教的……的……血刀恶僧。”那青年满脸怒

色,道:“不错。哼,滚你的罢!”

狄云大奇,道:“我……我……”向那少女走近一步,道:“姑娘你说什么?”那少女

脸上现出又惊又怒的神态,道:“你……你……你别走近我,滚开。”狄云心中一片迷惘,

问道:“什么?”反而更向她走近了一步。

那少女提起马鞭,刷的一声,从半空中猛击下来。狄云万料不到她说打便打,转头欲

避,已然不及,刷的一声响处,这一鞭着着实实的打在脸上,从左额角经过鼻梁,通向右边

额角,击得好不沉重。狄云惊怒交集,道:“你……你干么打我?”见那少女又挥鞭打来,

伸手便欲去夺她马鞭,不料这少女鞭法变幻,他右手刚探出,马鞭已缠上了他头颈。

跟着只觉得后心猛地一痛,已被那青年公子从马上出腿,踢了一脚,狄云立足不定,向

前便倒。那公子催马过来,纵马蹄往他身上踹去。狄云百忙中向外一滚,昏乱中只听得银铃

声叮玲玲的响了一下,一条白色的马腿向自己胸口踏将下来。狄云更无思索余地,情知这一

脚只要踹实了,立时便会送命,弯身一缩,但听得喀喇一声,不知断了什么东西,眼前金星

飞舞,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得他神智渐复,醒了过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撑手想要站起,突然左

腰一阵剧痛,险些又欲晕去,跟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慢慢转头,只见右腿裤脚

上全是鲜血,一条腿扭得向前弯转。他好生奇怪:“这条腿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过了一

会,这才明白:“那姑娘纵马踹断了我的腿。”

他全身乏力,腿上和背心更是痛得厉害,一时之间自暴自弃的念头又生:“我不要活

了,便这么躺着,快快死了才好。”他也不呻吟,只盼速死。可是想死却并不容易,甚至想

昏去一阵也是不能,心中只想:“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

过了良久良久,这才想到:“我跟他二人无冤无仇,没半点地方得罪了他们,正说得好

好的,干么忽然对我下这毒手?”苦苦思索,心中一片茫然,实无丝毫头绪,自言自语:

“我就是这么蠢,倘若丁大哥在世,就算不能助我,也必能给我解说这中间的道理。”

一想起丁典,立时转念:“我答应了丁大哥,将他与凌小姐合葬。这心愿未了,我无论

如何不能便死。”伸手到腰间一摸,发觉丁典的骨灰包并没给人踢破,心下稍慰,用力坐起

身来,喉头一甜,又是鲜血上涌。他知道多吐一口血,身子便衰弱一分,强自运气,想将这

口血压将下去,却觉口中咸咸的,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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