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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鱼跃鹰飞-第2章

小说: 鱼跃鹰飞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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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典史吃了一筷子凉粉,忽然问道:“那家伙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什么样你还不知?”刘吾形容道,“挺高的个头儿,留着一条大辫子,三十七八岁,听说长相倒是挺不赖,只是专干杀人的绝活儿——最奇怪的是,这家伙穿的那衣裳,也很不一般!”

曹典史道:“怎么个怪法?”

“嘿嘿……”刘吾冷笑着道,“湖青色的长大褂,前心后背上绣着一轮大太阳——你说这是个什么打扮?”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像中风似地呆住了,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直直地向前面看着。

同桌四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相继一怔,俱顺着他的目光向同一方向望去。

这一看,不当紧,四个人都愕住了。

其实,何止是他们这一桌上的人怔住了,所有座头上的客人也都怔住了。

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楼堂上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静寂!

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直登上楼板,缓缓向食堂走来。

众多的眸子,就像是忽然看见了魔煞,目不交睫地盯视着他。

这个人显然就是刘吾所说的那个人——挺高的身材,长眉毛大眼睛。一条大辫子由后肩甩向前胸,油光水色的,就像是一条巨蛇。辫梢的顶头,用红线绳结扎着,还坠着一颗光华四射的明珠。

最令人惊奇的,是他那一身奇异的穿着:一袭湖青色的长衫,几可垂地,在前后各有一轮红日,渲染着大片红光,绣工精致,景象逼真,确系一流装扮。

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于岳阳楼客座上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个人的突然出现,都不啻大大地出乎意料,晴天一声霹雳!

曹典史那一张黄脸,突然变成了雪白——

“老天……”他把眼睛转向刘吾,“你说的那个主儿……莫非就是……他?”

刘吾的表情较他更为惊骇,慌乱地点了一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来人在梯前略微一停,随即缓缓走到了面窗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来。

紧张的气氛,在这个人身子坐下来的一刹才微现松弛。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十几张桌子上的客人同时站了起来,打算结账离开。

然而,在辫子大汉冷峻的目光转视之下,这些人都像是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约束之力,一个个沮丧着坐了下来。

整个客堂里原来乱嚣的场面,陡然间静得出奇,只有悬挂在廊子下的几只画眉与八哥儿,一如往常地在笼子里欢蹦乱跳着,发出嘹亮婉转的鸣叫声。

楼板声响,上来了两个客人。

刚来的两人,一个是面相清癯、微有病容的文士,另一个是模样儿十分俏丽的姑娘。

人家是想跑而跑不脱,他们居然还往里面凑热闹,可真是应了那句“上天有路他不去,入地无门自来投”了。

文士约莫在三旬五六,一身黑绸子儒家装束。他白皙的面颊虽然微现病容,那双细长的眼睛却是黑白分明、深邃而蕴有智光。这人身后斜背着一个长形的青布包儿,里面不知包着什么。除此以外,身无别物。

那个姑娘,看上去模样与文士十分相似。她的柳叶眉的左眉尖上,生有一粒朱砂痣。高鼻梁小嘴,衬着修长婀娜的身子,显得相当标致。

女孩子家穿得总要鲜艳些,她也不例外——上身是一袭雨过天青的紧身外褂,下面却是一袭大红加边的八幅长裙,足下那对小蛮靴更是透着俊俏利落!

大概是兄妹两个。

在举座目光惊视下,两人并不十分拘谨。

前行的文士有意无意地掠了一下眸子,瞧了那个辫子大汉一眼,随即从容地走向一角。那个姑娘也跟过去,两个人在那个冷座头上慢慢地坐下来。

辫子大汉冷峻的目光,忽然向着这看似兄妹二人身上逼视过去。

红衣少女一只细手轻轻扇着,浅笑着道:“好热呀——大哥,你不是说岳阳楼上凉快么?想不到——”

她妙目一转,突然发觉到人们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脸一红,忙把下面的话吞在了肚子里。

在一片静寂里,她这几句莺声燕语显得十分嘹亮,间接地缓和了原先的紧张气氛。

座客中,已有人重新拿起了筷子。

“酒保。”辫子大汉轻轻唤了一声。

虽然是轻唤一声,却也语惊四座。

酒保就站在他面前不远,聆听之下,慌不迭地答应了一声,一步三指地缓缓把身子移了过去。

辫子大汉倏地睁大了眸子,怒叱道:“酒保!”

只听见“噗通”一声,倒不是什么东西倒了,是酒保跪下了。

“大爷,饶命!”那个小伙计一面说一面频频磕着头,“大爷饶命!”

辫子大汉见状微微一愕,冷笑道:“你起来说话。”

酒保磕了个头,颤抖着道:“是……”

他边说边爬,一连爬了三次才算真正地站起来。

辫子大汉打量着他,十分气馁地道:“你这里可有酒菜?”

“有……”酒保面色苍白,“有。”

“既然如此,我来了半天,你何以不过来招待我?”

“我……”酒保咽了一下唾沫,“我怕……”

“怕什么?”

“怕……大爷你……”

“怕我?”辫子大爷冷冷一笑,“我的样子可怕么?”

“不……”酒保连连摇着头,道,“是……”

辫子大汉把盯视在对方身上的一双眸子,忽地转向四周的座客——除了后上来的那一对兄妹,几乎每一双眼睛都盯视着他,而且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了惊惧神情。

辫子大汉把这些看在眼睛里,忽然轻叹一声,目光迅即回到面前酒保身上——

“这也难怪,是我一路南来,连杀五人,各处州府绘影图形,皆在捉拿擒我,消息外传,是以人们骇惧!你也害怕,可是?”

酒保哪里说得出话,站在他身前,直吓得全身连连颤抖,面无人色。

辫子大汉目光虽然注视着酒保,话中却似有弦外之音:“你用不着害怕,我所杀的人,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这些人,有的面善心恶,有的借武势欺压善良,独霸一方,官府无能为力,却只有我这个痴人,凭借所学来替天行道了……”

这几句话,显然不能使在座的大多数人接受。此时,辫子大汉语音和缓,已经不像来时那样威慑人了。于是,有些人便交头接耳,喁喁私语起来。

酒保听他这么说,脸上才现出了一些血色,频频点头道:“是……小的方才太失……态了!大爷你要吃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辫子大汉微微颔首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快到午时了吧?”

话声才住,只听远处旧城门那边,轰然一声炮响——午时鸣炮,是这里由来已久的规矩。

辫子大汉听见了那声午炮,和缓的脸上忽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冷笑一声道:“我在这里,还有些时候逗留,且待我完了事再吃喝不迟。”

酒保怔了一下,讷讷道:“大爷可要些什么?”

“清茶一杯!”他微微一顿,手指向正面长窗,“还有,把这窗帘子给我撩开来。”

酒保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是透着稀罕,又不敢不遵,便走过去将垂下的湘竹细帘高高卷起。

一片阳光照射进来,将辫子大汉全身笼罩在阳光之中。大六月天,人人畏阳如虎,竟然有人渴望着晒太阳——这又是一件新鲜事情。

酒保卷起了湘竹帘,松了一口气。

酒保方要退下,辫子大汉招手道:“你过来。”

待酒保来到了面前,他又冷冷道:“情势所逼,说不定我又要借你们这个地方开一次杀戒,关照下去,怕事的人快快离开!”

酒保顿时一惊,吓得半身动弹不得。

其实,已无须酒保再费事传说,辫子大汉的这几句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在座的每一个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各自离座站起,齐声呼唤着小二算账。几个性子急及胆小怕事的人,忙不迭地丢下银子,来不及结账就离去了。

偌大的楼堂,百十个客人,在极短的时间里,走避一空!

走避一空也未免夸大了一点,起码还有两个人没走——刚来的黑衣文士兄妹。

酒保带着满脸惊骇,来到了这对兄妹座前。

黑衣文士撩了一下眸子,点点头道:“你来得正好,来两笼小笼包子,炒一盘鳝鱼。”

“再来两个豆沙包,一碗清淡一点的雪菜肉丝面。”这是那个标致的红衣姑娘说的。

“二位——”酒保压低了嗓子,“这里可要闹事了,大家都走了,相公……你们也请吧!”

黑衣文士清癯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冷笑:“什么话,我们是特意来吃饭的,你竟要我们走——走到哪里去?”

酒保一怔,垂下脸来,道:“相公——你大概是外来的客人……这里等一会恐怕要闹事……万—……”

“闹什么事?”少女仰着脸盆儿,“那可好,我最喜欢热闹了,在哪里?”

酒保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吃不住兄妹两个一人一语,只急得涨红了脸,大声地叹着气,还要低声解说。

黑衣文士挥了一下手道:“下去吧,有胆子看热闹,就不怕闹事,去张罗你的差事吧。”

酒保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摇摇头转身自去。

红衣少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抿嘴一笑。她正要说话,黑衣文士却向着那边示意地扬了一下脸——

红衣少女妙目一转,遂向那边的辫子大汉望去。

强烈的日光下,那个辫子大汉似乎睡着了。

只见他上躯后仰,面向阳光,把一条油亮大辫子垂向身后,辫梢上那颗灿烂明珠,被日光一照,更加光彩夺目。那轮刺镶在他前胸上的滚红太阳,在日光下,渲染得更为鲜艳。这人的头、脸、全身,都像是洋溢着一片鲜红光彩,发射着一股无形的光热。

红衣少女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黑衣文士却以二指在唇上按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随即以指尖轻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太阳神功”四个字,接着即用衣袖将字迹擦去。

红衣少女脸上闪出了一片惊异,只把一双翦水瞳子,灵活地在那个辫子大汉身上转动不已,确认不能再轻率出言说些什么了。

这当口,却听得一阵急骤的脚步声直奔楼上,紧接着珠帘琤琮一声撩开来!

撩开珠帘的不是手,是一口流光四射的薄刃钢刀!然后,两个蓝衣黑靴的长身汉子,相继闪了进来。

二人不但衣着相似,就是容貌也相仿佛,一看即知是同胞昆仲,只是一个较胖较白,一个较黑较瘦。除此以外,无甚大分别;从年岁上看,也都在四旬五六,相差不多。

持刀挑帘的白胖汉子在前,年岁较长。黑瘦汉子在后,右手端着一杆纯钢打制的短短银枪。

那杆枪,在武林中并不常见。看来长短与剑相仿,最多不超过三尺,有鸭蛋般粗细,首端除具有一截三棱锋刃枪尖之外,在边侧部位还附有一片方天画戟,紫红色的铃铛垂在一边,通体上下粗钢打铸,一看就知道是一杆杀人夺命的厉害玩艺儿!

兄弟二人最显著的地方应该算是那一双浓黑而有杀气的眉毛,四只眼睛里交织的怒焰,令人不寒而栗!

他二人虽然闪身至快,只是四只眼睛一接触到座上的辫子大汉,便情不自禁地忽然止步。

那副样子确是很难形容——像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儿,急于找人拚命;只是一见敌人,又思量起对方不可轻敌,而心怀忐忑,有点儿进退维谷的感觉。

“是盛氏兄弟么?”辫子大汉仰身椅上,头也不回地道,“某家恭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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