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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倚天屠龙记-第64章

小说: 倚天屠龙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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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青牛下手时毫不理会张无忌是否疼痛,用陈艾将他周身烧灸得处处焦黑。张无忌不肯有丝毫示弱,心道:“你想要我呼痛呻吟,我偏是哼也不哼一声。”竟是谈笑自若,跟胡青牛讲论穴道经脉的部位。他虽不明医理,但义父谢逊曾传他点穴、解穴、以及转移穴道之术各处穴位他倒是知之甚详。和这位当世神医相较,张无忌对穴道经脉的见识自是肤浅之极,但所言既涉及医理,正是投合胡青牛所好。胡青牛一面灸艾,替他拔除体内寒毒,一面滔滔不绝的讲论。

  张无忌听在心中,十九全不明白,但为了显得‘我武当派这些也懂’,往往发些谬论,与他辨驳一阵。胡青牛及至明白“这小子其实一窍不通,乃是胡说八道”,已是大费了一番唇舌。可是深山僻谷之中,除了几名煮饭煎药的童儿以外,胡青牛无人为伴,今日这小孩儿到来,跟他东拉西扯的讲论穴道,倒也颇畅所怀。

  待得十二经常脉数百处穴道灸完,已是天将傍晚。童儿搬出饭菜,开在桌上,另行端一大盘米饭青菜,拿到门外草地上给常遇春食用。

  当晚常遇春便睡在门外。张无忌也不出声向胡青牛求恳,临睡时自去躺在常遇春身旁,和他同在草地上睡了一夜,以示有难同当之意。胡青牛只作视而不见,毫不理会,心中却暗暗称奇:“这小子果是和常儿不大相同。”

  次日清晨,胡青牛又以半日功夫,替张无忌烧灸奇经八脉的各处穴道。十二经常脉犹如江河,川流不息,奇经八脉犹如湖海,蓄藏积贮,因之要除去奇经八脉间的阴毒,却又为难得多。胡青牛潜心拟了一张药方,却邪扶正,补虚泄实,用的却是‘以寒治寒’的反治法。张无忌服了之后,寒战半日之后,精神竟健旺了许多。

  午后胡青牛又替张无忌针灸。张无忌以言语相激,想迫得他沉不住气,便替常遇春施治,哪知胡青牛理也不理,只冷冷的道:“我胡青牛那‘蝶谷医仙’的外号,说来有点名不副实,‘仙’之一字,何敢妄称?旁人叫我‘见死不救’,我才喜欢。”

  其时他正在针刺张无忌腰腿间的‘五枢穴’这一穴乃足少阳和带脉之会,在同水道旁一寸五分。张无忌道:“人身上这个带脉,可算是最为古怪的了。胡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没有带脉的?”胡青牛一怔,道:“瞎说!怎能没有带脉?”张无忌原是信口胡吹,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这带脉我看也没多大用处。”

  胡青牛道:“带脉比较奇妙,那是不错的,但岂可说它无用?世上庸医不明其中精奥,针药往往误用。我著用一部『带脉论』,你拿去一观便知。”说着走入内室,取了一部薄薄的黄纸手抄本出来,交给他。

  张无忌翻开第一页来,只见上面写道:“十二经和奇经七脉,皆上下周流。惟带脉起小腹之间,季胁之下,环身一周,洛腰而过,如束带之状。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洛带脉……”跟着评述古来医书中的错误之处,『十四经发挥』一书中说带脉只四穴,「针灸大成」一书中说带脉凡六穴,其实共有十穴,其中两穴忽隐忽现,若有若无,最为难辨。张无忌一路翻阅下去,虽然不明其中奥义,却也知此书见识不凡,于是就他指摘前人的错误之处,提出来请教。

  胡青牛甚是欢喜,一路用针,一路解释,待得替他带脉上的十个穴道都刺过了金针,让他休息了片刻,说道:“我另有一部『子午针灸经』尤是我心血所寄。”从内室取了一部厚达十二卷的手书医经出来。

  胡青牛明知这小孩不明医理然他长年荒谷隐居,终究寂寞。前来求医之人虽然络绎不绝,但人人只赞他医术如神,这些话他于二十年前便早已听得厌了。其实他毕生真正自负之事,还不在‘医术’之精,而是于‘医学’大有发明创见,道前贤之所未道。他自知这些成就实是非同小可,却只能孤芳自赏,未免寂寞。此时见这少年乐于读他的著作,隐隐有知己之感,便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取出以示。

  张无忌翻将阅来,只见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穴道部位,药材份量,下针的时刻深浅,无不详为注明。他心念一动:“我查阅以下,且看有无医治常大哥身上伤势的法门?”于是翻到了第九卷「武学篇」中的「掌伤治法」,但见红沙掌、铁沙掌、毒沙掌、绵掌、开山掌、破碑掌……各种掌力伤人的症状、急救、治法,无不备载,待看到一百八十余种掌力之后,赫然出了「截心掌」。

  张无忌大喜,当下细细读了一谝,文中对「截心掌」的掌力论述甚详,但治法却说得极为简略,只说“当从‘紫宫’、‘中庭’、‘关元’‘天池’四穴着手,御阴阳五行之变,视寒、暑、燥、湿、风五候,应伤者喜、怒、忧、思、恐五情下药。”

  须知中国医道,变化多端,并无定规,同一病症,医者常视寒暑、昼夜、剥复、盈虚、终始、动静、男女、大小、内外……诸般牵连而定医疗之法,变化往往存乎一心,少有定规,因之良医与庸医判若云泥。这其间的奥妙,张无忌自是全然不懂,当下将这治法看了几遍,牢牢记住。那「掌伤治法」的最后一项,乃是「玄明神掌」,述了伤者症状后,在‘治法’二字之下,注着一字:‘无’。

  张无忌将医经合上,恭恭敬敬放在桌上,说道:“胡先生这部『子午针灸经』博大精深,晚辈是十九不懂,还请指点。什么叫做‘御阴阳五行之变’?”

  胡青牛解释了几句,突然省悟,说道:“你要问如何医治常遇春吗?嘿嘿,别的可说,这一节却不说了。”

  张无忌无可奈何,只得自行去医书中查考,胡青牛任他自看,却也不加禁止。张无忌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钻研,不但将胡青牛的十余种著作都翻阅了一过,其余『黄帝内经』、『华佗内昭图』、『王叔和脉经』、『孙思邈千金方』、『千金翼』、『王焘外台秘要』等等医学经典,都一页页的翻阅,只要与医治截心掌之法中所提到的语句有关的,便细读沉思。每日辰申两时,胡青牛则给他施针灸艾,以除寒毒。

  如此过了数日,张无忌没头没脑的乱读一通,虽然记了一肚皮医理药方,但医道何等精妙,他年少学浅,岂能在数天之内便即明白?屈指一算,到得蝴蝶谷来已是第六日。胡青牛曾说常遇春之伤,若在七天之内由他医治,可以痊愈,否则纵然治好,也是武功尽失。常遇春在门外草地上已躺了六天六晚,倒了这日,却又下起雨来。胡青牛眼见他处身泥潭积水指摘,仍是毫不理会。张无忌心中大怒,暗想:“我所看的医书中,除了你自己的著作之外,每一部书中都道,医者须有济世惠民的仁人之心,你空具一身医术,却这等见死不救,那又算得是什么良医了?”

  到了晚上,雨更加大了兼之电光闪闪,一个霹雳紧跟着一个霹雳。张无忌把牙一咬,心想:“便是把常大哥医坏了那也无法可想。”当下从胡青牛的药柜中取了八根金针,走到常遇春身畔,说道:“常大哥,这几日小弟竭尽心力,研读胡先生的医书虽是不能通晓,但时日紧迫,不能再行拖延。小弟只有冒险给常大哥下针,若是不幸出了岔子,小弟也不独活便是。”

  常遇春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说哪里话来?你快快给我下针施治。若是天幸得救,正好羞我胡师伯一羞。倘若两针三针将我扎死了,也好过在这污泥坑中活受罪。”

  张无忌双手颤抖,细细摸准常遇春的穴道,战战兢兢的将一枚金针从他‘关元穴’中刺了下去。他未练过针灸之术,施针的手段自是极为拙劣,只不过照着胡青牛每日给他施针之法,倚样葫芦而已。胡青牛的金针乃软金所制,非有深湛内力,不能使用。张无忌用力稍大,那登时弯了,再也刺不进去,只得拔将出来又刺。自来针刺穴道,决无出血之理,但他这么毛手毛脚的一番乱搅,常遇春‘关元穴’上登时鲜血涌出。‘关元穴’位处小腹,乃人身要害,这一出血不止,张无忌心下大急,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忽听得身后一阵哈哈大笑之声,张无忌回过头来,只见胡青牛双手负在背后,悠闲自得,笑嘻嘻的瞧着他弄得两手都染满了鲜血。张无忌急道:“胡先生,常大哥‘关元穴’流血不止那怎么办啊?”胡青牛道:“我自然知道怎么办,可是何必跟你说?”张无忌昂然道:“现下咱们也一命换一命,请你快救常大哥,而立时死在你面前便是。”

  胡青牛冷冷的道:“我说过不治,总之是不治的了。胡青牛不过见死不救,又不是摧命的无常,你死了于我有什么好处?便是死十个张无忌,我也不会救一个常遇春。”

  张无忌知道再跟他多说徒然白费时光,心想这金针太软,我是用不来的,这时候也没处去找到别样金针,便是铜针铁针也寻不到一枚,略一沉吟,去折了一根竹枝,用小刀削成几根光滑的竹签,在常遇春‘紫宫’、‘关元’、‘天池’四处穴道中扎了下去。竹签硬中带有韧性,刺入穴道后居然并不流血。过了半晌,常遇春呕出几大口黑血来。

  张无忌不知自己乱刺一通之后是使他伤上加伤,还是竹针见效,逼出了他体内的瘀血,回头看胡青牛时,见他虽是一脸讥嘲之色,但也隐然带着几分赞许。张无忌知道这几下竹针刺穴并未全错,于是进去乱翻医书,穷思苦想,拟了一张药方。他虽从医书上得知某药可治某病,但到底生地、柴胡是什么模样,牛膝、熊胆是怎么样的东西,却是一件也不识得,当下硬着头皮,将药方交给煎药的童儿,说道:“请你照方煎一副药。”

  那童儿将药方拿去呈给胡青牛看,问他是否照煎。胡青牛鼻中哼了一哼,道:“可笑,可笑!”冷笑三声,说道:“你照煎便是,他服下倘若不死,世上便没有死人了。”张无忌抢过药方,将几味药的份量减少了一半。那童儿便依方煎药,煎成了浓浓的一碗。

  张无忌将药碗端到常遇春口边,含泪道:“常大哥这副药喝下去是吉是凶,小弟委实不知……”常遇春笑道:“妙极,妙极,这叫做盲医治瞎马。”闭了眼睛,仰脖子将一大碗药喝得涓滴不存。

  这一晚常遇春腹痛如刀割,不住的呕血。张无忌在雷电交作的大雨之中服侍着他,直折腾了一夜。到得次日清晨,大雨止歇,常遇春呕血渐少,血色也自黑变紫,自紫变红。

  常遇春喜道:“小兄弟,你的药居然吃不死人,看来我的伤竟是减轻了好多。”张无忌大喜,道:“小弟的药还使得么?”常遇春笑道:“先父早料到有今日之事,是以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常遇春’,那是说常常会遇到你这妙手回春的大国手啊。只是你用的药似乎稍嫌霸道,喝在肚里,便如几十把小刀自在乱削乱砍一般。”

  张无忌道:“是,是。看来份量确是稍重了些。”

  其实他下的药量岂止‘稍重’,直是重了好几倍,又无别般中和调理之药为佐,一味的急冲猛攻。他虽从胡青牛的医书中找到了对症的药物,但用药的‘君臣佐使’之道,却是全不通晓,若非常遇春体质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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