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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凝眸流转-第14章

小说: 凝眸流转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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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骨和纵雪一样绝佳,不管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一步,更重要的是韧性无人能及。”他的目光迷离起来,声音叹息一般,“那么多人中只有他撑到了最后,后来我费了很多心力去找,却再也找不到生命力那么顽强的孩子……”
  “那个——纵月是怎么死的?”
  “你对他似乎很有兴趣?”
  “是啊,少主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种事呢。”天真乖巧地笑着,清秀的脸上闪动的是十七八岁少女惯常会有的好奇。
  孤骛门主沉吟片刻:“告诉你也无妨。”对于死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优雅脱尘的身影缓缓转过来,气流随他的动作而变化,他微笑着道:“他是我费尽心思养出的‘药人’,我这么说,应该可以解答你的问题吧。”
  轰——
  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他是——被你养出来的?”凝眸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到几乎在清风中化掉,“他身上所有的毒,都是你下的?”
  “当然。”孤骛门主很自然地答道,“药人的制作容不得一点疏忽,我怎放心假他人之手。可是饶是我小心再小心,却还是出了差错,已经差不多要大功告成——”他摇了摇头,不胜惋惜的样子,“却在最后关头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前功尽弃。”
  ……
  凝眸慢慢爬起来,握紧拳,站在原地,感觉愤怒一点一点从心底堆积,然后洪水一样爆发。还以为已经不会再为什么事动容了呢……终于知道,大哥在孤骛门里受过的是怎样的苦。
  药人。果然是药人。
  自那日在酒楼发现他身上竟无一丝伤痕时便隐隐有预感,以一个习武者来说,这是近乎不可能的事。那时综合他剧毒满身却又相互克制的诡异状况,她已有这方面的臆测,只是不愿相信也不忍相信——现在才知道,真正残忍的,根本不在于此,也不至于此。
  被自己的亲身父亲施以这种酷刑……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大哥身上!
  “我以为,我有那样的爹已经是最大的不幸,没想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而已,什么样的憎恨让你要这样伤他?你不喜欢他可以不管他不问他不要他,你——丢掉他就好。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对他做这种事?!”眼睛被涌上的热浪灼得睁不开,心怎么会这么痛呢,好像那样的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难怪大哥一直总是微笑,什么事都不在意,什么事都不为所动的样子,被本该是最亲的人那样的背叛伤害,这种人生对他而言是……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恋价值吧。
  “你的反应似乎有点大呢。”平静地听着一长串的指责,孤骛门主轻笑着,完好的右眼在阳光下一闪,恍惚间有利刃一样的错觉,“是爱屋及乌还是同情心过剩呢?真是愚不可及的情感,说起来这一点纵月倒是跟你有些像呢,如果不是执着于无聊的兄弟之情,怕我会接着拿纵雪开刀,他也不会连死都不敢。”悠然地弹一弹指,“一个是在自身难保的状况下还想去保护别人,一个是刀在颈间还有心情为别人不平,倒是难得的一对绝配。不过纵雪那孩子的性情,应该不会容忍有这些多余感情的人待在身边才对,毕竟对于孤骛门的少主来说,一旦有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弱点,离死也就不会太远了。”
  凝眸的神情恍恍惚惚的,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你并没有忘了他曾怎样待你,那几年的记忆你和我一样深刻入骨,不同的是我选择杀他,你却选择护他,为了那个狗屁倒灶的理由——
  是莫纵雪的话。那个理由应该就是彼此间虽然千疮百孔却依然不能抹煞的血缘吧,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终于明白。弑父是逆天之罪,所以大哥那么拼命地极力阻止,冒着随时可能死去的危险破关而出,日夜兼程地赶来,甚至不惜对原本以命相护的人出手,只为了阻止他逆犯天伦。
  可是大哥,我跟这个人是没有任何牵连的。所以,如果由我来的话,就应该没关系吧——
  时当正午。
  炽热刺目的阳光无遮掩地直射在千仞崖上,孤骛门主不自觉地眯起眼,“午时快到了,纵雪应该要来了吧。”
  “……对呀。”缓缓抬起头,迷雾散尽的眼神清亮如秋水,弯弯一闪,寒极,前所未有的犀利,“可惜,你没有见到他的荣幸了。”
  生平第一次起杀机,第一次不想再置身事外,第一次有想让一个人彻底消失的冲动,几乎可以感觉到沉寂了那么多年的血液因愤怒而沸腾。
  “你,在向我挑战?”有些不敢置信地挑眉,忍俊不禁的口气像是慈蔼的长辈面对顽皮的孩子,“真是……连纵雪也只敢挑我不在的时候对孤骛门下手,你居然就这么面对面地跟我挑战?也罢,敢光明正大跟本座动手的人你算第一个,就算看在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上,本座留你一个全尸。”
  第7章(2)
  “光明正大?在指甲间藏毒,招呼也不打就对手无寸铁的人质出手的门主大人也配说这四个字吗?”少女无邪地笑着,清冽的眼中却毫无笑意,“可惜这么点‘雩同’还要不了我的命,让门主失望了。”
  “怎么会呢。”孤骛门主恢复了温和的面具似的笑容,“我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分得清七叶果和垂英的人会解不了‘绝魂霰’的毒,反倒是一向对药理一窍不通的纵雪突然渊博起来,连醋这种极少人知的偏方都知道,原来是冒领了他人之功。对了,据说京城这两年忽然冒出一个医术卓绝、尤精解毒之术的神秘少女,以古医书《素问》为名,有‘京城第一神医’之称——”
  “正是敝人。”庄重地敛裾为礼,下一步完全颠覆刚才郑重其事的举动,顺手将衣裙捞起打了个大大的结,挽起衣袖,露出皓腕如玉,“有一句话忘了说,敢说拂心斋斋主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也算第一个。”
  “那么,我就算第二个吧。”
  柔雅淡定的声音与颀长的身影同时出现,来者仪容清雅,步履端详,一身半旧的青绸袍子不显局促,在半人高的青草间徐徐行来,青袍下摆时隐时现,不染人间山痕水迹,满目苍翠,侧映风华绝代。
  “凝眸,不要妄动,你不是对手。”说话间他已走到满脸不高兴的少女身边,伸手将她的衣袖拉下来,“还有,没有哪个武林中人会在打架之前将袖子捋上去的,很难看。”
  “你这身也不见得好看在哪里。”不爽地低头瞪向正接着解开她衣结的手,凝眸冷哼,“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错过这一次,以后你就再没机会看我出手了。”
  明了她话中的隐意,宫无策淡淡扬眉,“如果你一出手就相当于找死的话,这种景象不看也罢。”
  凝眸气结,“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些事,不是别人代为解决就可以的。就好像,我从来也没有代你解决过任何事一样。”宫无策慢慢道,“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凝眸沉默片刻,“……自己系的铃,别人是不能解的?”
  “对。”宫无策直视着她的眼睛,“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知道了。”凝眸点头,退过一旁。
  自己的梦魇,只能由自己醒过来,别人纵能打破现实的梦魇,却打不破心里的梦魇,不再恐惧的唯一方法只能是面对恐惧。只要做梦者醒来,梦魇的存在与否就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因为已经,不在梦中。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也可以这么说。”微笑着丢下语焉不详的话,宫无策转过身。面对给了他生命却又毁了他一生的人,面对此生最大的梦魇,深藏了半生的恐惧,所有不堪的过往,阴晦的隐痛,阳光下流水一般缓缓淌过。
  十一年前梦一场。
  “纵月,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呢。”孤骛门主站在原地,眼中有异样的狂热一闪而逝,“十一年前我亲手验过你的脉搏、呼吸、心跳,亲眼看着你被丢弃在荒野,三天后我还不死心又去看过一次。没想到你居然能不死,居然还能带着一身致命的毒活下来,纵月,我真是很好奇,究竟你的生命力强韧到什么地步?”
  宫无策静静地道:“我只是——一直有想要保护和想保护我的人而已。”跟这个人说这些,他是根本不会明白的吧。
  “又是这些废话,你到现在还是没醒过来吗?”孤骛门主不以为意地皱眉,“总是执着那些无用的东西只会浪费时间而已。算了,这些事我也懒得管。”他眼中狂热的光芒又现,“现在把手伸出来。”
  “不用了——”
  “纵月,你什么时候学会忤逆我了?”寒瞳倏沉,压低的柔和嗓音掺进一丝暴戾。下一刻,他身形平平飘起,右手食指闪电一般搭上宫无策腕脉——旋即落空。
  孤骛门主不怒反笑,眼中光芒大盛,“很好,居然避得开我这一指——”他话未说完,身形再起,右手变指为抓,来势比刚才更快更猛。宫无策负手侧身,脚下虚虚一点,刹时倒退出数十步,避开他这一抓。
  “好!”孤骛门主低喝一声,眉目间竟有掩不住的欣喜若狂之色。他不再试图去抓宫无策手腕,身子轻烟般斜飞出去,手腕翻转间又变为掌,轻飘飘地向宫无策左胁拍去。指缝间有光亮一闪。
  宫无策足不沾地,衣袂飘荡间向右荡开了三尺,孤骛门主毫不停顿,转眼间又攻出一十二掌,一掌快似一掌,毒辣得毫不留情。掌风过去,崖上草木一片七零八落,被气劲扫断的草茎横了一地。原本在远处观望的凝眸不知为何也飞身插了进来,以布料缠裹的右手在虚空中乱抓,孤骛门主攻出了一十三掌,她也就抓了一十三下,最后飘然在宫无策身旁落下。
  小心摊开自衣摆处仓促撕下的布,十三根金针在阳光下交织成一片灿烂的金光,眩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托着这一片金光的少女抬头,眼中竟也有明亮得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燃烧着一样,“是纯金的‘蚀骨针’呢,门主大人真是不惜血本啊,只是以宗师身份和后辈动手,居然还使用如此歹毒的暗器,江湖中怕是没这种规矩吧。”
  “冷静点,凝眸。”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宫无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金针,镇静地道:“蚀骨针伤不了我的,你知道。”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凝眸笑着,怪异得令人不安,“药人是百毒不侵的啊,就算是失败的药人也不例外。这一点门主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所以又何必再拿蚀骨针试探呢。对自己的骨肉也奉行‘宁可错杀,不能错放’的原则,不留一点余地,好像要伤害的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烈火般燃烧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不可名状的彻骨伤痛,声音轻轻的,快哭出来一样的哽咽,“怎么会是这样,是不是父子根本没关系吗,那些血缘是可以完全忽视的吗——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是这样以为的吗?因为被那样对待,所以泯灭了所有的渴望,平静到不管怎样都可以无谓微笑,可是——”她身子晃了晃,脑中忽然一阵剧痛,有什么呼啸挣扎着涌上来——
  宫无策不去扶她,眼中竟是一亮。终于被触动了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另一边,孤骛门主居然不再追击,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嘴里混乱地自言自语:“失败?不可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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