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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宝贵双全-第272章

小说: 宝贵双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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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对话与此刻的场景根本不符合,一切却又自然而默契。

  邵九慢慢地支起身子,让自己坐起来,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宝龄,做完这一切,他轻舒一口气:“是第二年的冬天了吧?”

  宝龄一怔,才反应过来邵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本是极力地克制着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听到这句话,却仿佛一下子被带回了现实,这一年的漫长、寂寞、孤独、难熬……忽然间挤满了脑海,那澎湃的情感终于失控,她望着他,眼底满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激动、心酸、怨怼、控诉……”

  “是啊,整整一年了,你还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邵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这副样子,让宝龄更为懊恼。心底分明知道他是情非得已,知道这一次他不是故意的,知道……那一切,都是因为她。然而,她就是无法控制心中的怨怼,而更多的,也是对自己的恼怒,为什么,为什么解药分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得到铜镜的同时,便已经获得了解药,却直到现在才发现。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死死地盯着他:“是睡傻了么?睡得很香吧?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

  “你怎么?”邵九微笑着望着她,终于道。

  “我……”宝龄深吸了一口气,“我担心你永远不会醒来,担心再也看不到你,担心……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一口气将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全部吐露出来,宝龄竟觉得无比得舒畅。

  整整的一年啊,多少担心,多少难过,多么地……寂寞。他可知道?他知道么?

  她本是平静的,然而一瞬间的情绪迸发出来,将所有刻意的东西全部卸去,一股酸涩直冲喉头,原本只是微微发红的眼睛,这一刻,慢慢地蓄满了泪水,她一动不动,努力地睁开眼睛,瞪着邵九,其中隐含的各种情感自然地流露出来,没有任何遮掩,纯粹而真实。

  望着她咬着唇、努力忍住泪水,不让泪水滑落而死命地望着他的模样,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那么无措却又倔强。一瞬间,邵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咬了一下,心疼又充满了另一种陌生的感觉,他的笑容轻轻地隐去,深凝的眼眸却如同春水般化开,柔和得流转:“对不起。”

  宝龄本来有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却被邵九的三个字弄懵了,呐呐无语。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到自己。”他轻柔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自私么?对,他是世间最自私的一个人,他从来只想到自己,她从来便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不久之前,她才知道……倘若不是为了她……

  宝龄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出声:“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白了宝龄问题的具体涵义,邵九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异样,下一秒,却露出惯有的笑容,那么随意而轻慢:“你知道我,一切都凭喜好而为,没什么为什么。或许,是我突然失去了兴趣,如此而已。”

  江山、信念,抬手间松开,他说的那么漫不经心,宝龄心头却漫过无数复杂的情绪。突然失去了兴趣?这十几年来卧薪尝胆、甚至不顾惜性命苦心经营的那一切,怎么可能只是兴趣?

  那是他毕生的使命啊!

  然而,宝龄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有一瞬间,她想:“倘若这样能让他好过些,就让他这么说吧,又有何妨?”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住在这里?”

  为何选择这里?从一开始,宝龄便认为这里并不是一个十分安全地适合“沉睡”的地方。

  邵九眨了眨眼:“因为——这十几年来,我从未真心浏览过一个地方,这里——算是唯一一个吧。”

  这一次,他没有说谎。

  这十几年来,他很少长时间地停留在某一个地方,没一个地方对他来说,都是必须要去,或者对计划有意义的。他没有时间游玩,更没有心情将时间浪费在观赏风景上。

  而那一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日,却恐怕是他唯一一次放下警惕心,没有算计,不看从前,不想以后,只是纯粹地沉浸在那静谧而恬淡的时光中了。

  所以,在他感受到身体快要失去知觉时,来到了这里,准备好了简单的屋子,再静静地躺下来,说起来,这十几年来,当他静静躺下来,闭上眼的那一刻,心灵竟是最安静的。

  然而,选择这里作为“沉睡”的地点,只是因为如此么?不,还因为……一个更为深刻的理由。

  邵九抬起眼,看着宝龄,漆黑的眼眸中有万千的话语在流转,他却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他不会告诉她,绝不会说。他之所以选择这里,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在他的心底深处,竟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忆起这个地方,再回到这个地方,甚至——找到他。

  这是他深深隐藏在心底的,不愿为人所道的想法,只是,真好,她真的来了。当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容颜时,一颗心竟从未有过的安定了。

  被他这样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宝龄觉得整颗心都要飞扬起来,心底有一个角落,仿佛混乱一片,却又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心渐渐被酸涩缩填满,阵阵的酸楚中,却又有一种微甜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五味杂陈。

  她伸出手,慢慢地抚摸他的脸颊,他的皮肤是光洁温热的,他的呼吸是匀称鲜活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是睁开的,那么真实地看着她。

  是啊,他醒过来了,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只要他好好的,很多事,他不愿说出口就不说吧,何必要强求呢?她已经知道了,这样就好。

  她慢慢地靠近他,闭上眼,他的身体如同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的靠近,无休止地想要获取他的体温,想要抱着他,想要证明他就在身边,想要证明……他是她的。

  她吻上了他的唇。

  

  贰佰捌拾叁、此时无声胜有声(二)

  夜已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雨渐止,积聚在瓦片上的雨水,慢慢滚落到窗前的池塘中,发出单调寂寥的声音。深邃的苍穹中,点点孤寒的星子若隐若现,清冷的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下来,在南京府荣华书殿院落前的青石板路上,投下一小簇白色的光影。

  年轻的大帅伫立在窗前,白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恍若走神间便会消失一般。身后人的声音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

  ——铜镜里的东西已被取了出来,人,醒了。

  直到身后的人退出屋子,掩上门,将屋外最后一丝光亮淹没在黑暗中,阮素臣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未动。

  良久良久,他转过身,一阵风吹过,桌上的凌乱的纸张如蝴蝶般飘洒,他蹲下身,捡起来,凝视着纸上的字迹,轻轻地,露出一丝飘忽的笑容。

  “宝龄,这样,你可是不会在怪我……”

  梦呓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南京府里飘得很远很远……

  而在南京的另一处,却是另一番光景。

  唇与唇相接的瞬间,屋里的温度陡然间升高。柔软的触感让人舍不得离开,但当宝龄想抛开一切杂念,不顾一切地更近一些时,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逃一般地弹开了身体,她想起一件“可怕”的事。

  骆氏!

  从邵九服下药开始,骆氏与她一直是在一起的,包括方才邵九微微有动静了的时候。

  完了,从邵九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她完全处在一种飘忽的幻境中,根本忘了周围一切的存在,甚至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居然当着骆氏的面……做这样的事!

  她僵直地转过身,却怔住了。

  屋子里的门紧紧地关闭着,除了她与邵九,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骆氏呢?她茫然地望着邵九有些语无伦次:“你……她……”

  邵九好笑地看着她,半响,轻声道:“出去了,在我睁开眼之后,便出去了。”

  出去了?

  宝龄愣了愣,长长地吐了口气,方才的惊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窘迫。睫毛微微低垂着颤动,她再度低下头,不敢与“被强吻者”目光接触。

  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如同擦了胭脂一般,晕红一片,慢慢地延伸到耳垂,她低着头,几丝细细的发丝不听话地散落在额前,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邵九眉头微微一蹙,仿佛下意识地伸出手,撩开那些遮挡人视线的罪魁祸首,才满足地撩起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他没有松开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好像不经意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发丝在手里带来微麻的感觉,柔软而芳香,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不久之前,不,应该有一年之久了吧?但对沉睡的他来说,仿佛不过几日前的事——那片素白的雪地里,他微微弯着身子,用手指将她的发丝一根根地梳理。

  彼时他的心是宁静的,既然决定了的事,他便从不后悔。然而,亦是复杂的。分明应该是了无牵挂的心,却在那一刻生出一丝淡淡的异样,好像是——怅然。

  只要松开手,便不知何时再见。她会不会就此忘却?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不自信与害怕的时候,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牵着她的手,并着肩,在这片无人打搅的雪地里走下去,纵然他很清楚,不可能永无止尽地走下去,但——多一秒也好,哪怕只多一秒,这样的安详静谧,是他从未有过的渴求。

  邵九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然而宝龄却被他的沉默不语与奇怪的动作弄得有些无措,却又不敢抬头。

  他在想什么?一定是在笑她方才的举动吧?

  她恨不得掐死自己,居然那么——不矜持!

  就算很多事,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就算方才那一刻多么情不自禁,但她也该等他先做点什么吧?而不是,如同刚才那般,像只小狗似的,那么笨拙地扑上去……

  她后悔死了!

  而且,此刻他不说话,手却绕着她的发丝,她不敢动,他指尖的肌肤却似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带来痒痒的触感,深吸一口气,她决定抬起头,却听他忽然开了口。

  “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他口中的“所有的事”不过只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事罢了。

  方才屋子里暧昧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宝龄垂着头,赌气般的道:“如果你说的是,你与阮素臣之间的约定,那么,我知道了。”

  他望着她,随即轻轻地一笑:“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有什么想问的?关于那场恩怨,关于阮顾两家,关于今后要怎么办,他会怎么做……这些问题曾经在她脑海里萦绕了许久许久,几乎每一个都是她想问的。然而,却又都不是。这一刻,她居然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她侧过脸,如同偷看一般瞄着他,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问了你也不会说。”

  那么多的事,其实,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件啊。她原本以为自己够洒脱,在不能够的时候可以决绝地放手,在他苏醒之后,她更想过,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只要,自己心里是明白他的想法的,那么,他说不说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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