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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茅盾散文集-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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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妻子们在惜别而乐观的情绪中遥望丈夫们大踏步走了去的远影。我很喜欢这个舞。从内容到形式,这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歌剧团演出了大型歌剧《孔菊和潘姞》,看过这个戏的,特别是看过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国立歌剧院演出这个戏的人,一定会耽心延边的这个几十人的歌剧队(除了乐队,民间歌舞队和歌剧队合计也不过六、七十人,而民间歌舞队中有些演员还不能参加歌剧演出,因此实际人数是很少的),而且演出的舞台在宽、高、深三方面又都不合标准,如何能演好这个大型歌剧。可是他们演得很好。没有什么秘诀,除了演员们的艺术造诣,还靠有克服困难的干劲和集体主义的精神。他们没有专职的舞台工作人员,搭布景、摆道具,都是演员们大家动手;不少演员在演出时身兼数角,刚扮演过这个角色的,下场换了服装又上来演另一个角色了。没有后台,演员们挤在台下的一小块地方化装。我看了在那样窄而浅的舞台上,搭出那样富丽堂皇的布景,就不能不赞美舞台美术设计者的本领。总而言之,这个剧团,真正做到了多快好省!

我访问过这个歌舞团的团部。园子很大,房子不多,满园子种了蔬菜,这是团员们劳动的成果。他们还把园子里多年没有得到培修的大批果木树培修起来。不久的将来,这些果木树就会报答他们的辛勤的劳动。他们是艺术家,同时又是农业劳动者,我猜想他们将来还会办小工厂呢!

因为地理位置偏了一点,不但外国来的歌舞、剧团很少到延边演出,就是国内的歌舞、剧团的巡回演出,也不到那里。延边歌舞团的团员们迫切希望看到别人的表演,以资观摩,以广见闻。我认为这种愿望是合理的。有关方面,应当考虑他们的这种愿望,设法给予部分的满足

卷六 旅踪屐痕 海南杂忆

我们到了那有名的〃天涯海角〃。

从前我有一个习惯:每逢游览名胜古迹,总得先找些线装书,读一读前人(当然大多数是文学家)对于这个地方的记载——题咏、游记等等。

后来从实践中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当我阅读前人的题咏或游记之时,确实很受感染,陶陶然有卧游之乐;但是一到现场,不免有点失望(即使不是大失所望),觉得前人的十分华赡的诗词游记骗了我了。例如,在游桂林的七星岩以前,我从《桂林府志》里读到好几篇诗、词以及骈四俪六的游记,可是一进了洞,才知道文人之笔之可畏——能化平凡为神奇。

这次游〃天涯海角〃,就没有按照老习惯,皇皇然作〃思想上的准备〃。

然而仍然有过主观上的想象。以为顾名思义,这个地方大概是一条陆地,突入海中,碧涛澎湃,前去无路。

但是错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谓〃天涯海角〃就在公路旁边,相去二三十步。当然有海,就在岩石旁边,但未见其〃角〃。至于〃天涯〃,我想象得到千数百年前古人以此二字命名的理由,但是今天,人定胜天,这里的公路是环岛公路干线,直通那大,沿途经过的名胜,有盐场、铁矿等等,这哪里是〃天涯〃?

出乎我的意外,这个〃海角〃却有那么大块的奇拔的岩石;我们看到两座相偎相倚的高大岩石,浪打风吹,石面已颇光滑;两石之隙,大可容人,细沙平地;数尺之外,碧浪轻轻拍打岩根。我们当时说笑话:可惜我们都老了,不然,一定要在这个石缝里坐下,谈半天情话。

然而这些怪石头,叫我想起题名为《像耳山》的苏东坡的一首五言绝句:

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

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遗!

感慨寄托之深,直到最近五十年前,凡读此诗者,大概要同声浩叹。我翻阅过《道光琼州府志》,在〃谪宦〃目下,知谪宦始自唐代,凡十人,宋代亦十人;又在〃流寓〃目下,知道隋一人,唐十二人,宋亦十二人。明朝呢,谪宦及流寓共二十二人。这些人,不都是〃补天遗〃的〃道旁石〃么?当然,苏东坡写这首诗时,并没料到在他以后,被贬逐到这个岛上的宋代名臣,就有五个人是因为反对和议、力主抗金而获罪的,其中有大名震宇宙的李纲、赵鼎与胡铨。这些名臣,当宋南渡之际,却无缘〃补天〃,而被放逐到这〃地陷东南〃的海岛作〃道旁石〃。千载以下,真叫人读了苏东坡这首诗同声一叹!

经营海南岛,始于汉朝;我不敢替汉朝吹牛,乱说它曾经如何经营这颗南海的明珠。但是,即使汉朝把这个〃大地有泉皆化酒,长林无树不摇钱〃的宝岛只作为采珠之场,可是它到底也没有把它作为放逐罪人的地方。大概从唐朝开始,这块地方被皇帝看中了;可是,宋朝更甚于唐朝。宋太宗贬逐卢多逊至崖州的诏书,就有这样两句:“特宽尽室之诛,止用投荒之典〃。原来宋朝皇帝把放逐到海南岛视为仅比满门抄斩罪减一等,你看,他们把这个地方当作怎样的〃险恶军州〃。

只在人民掌握政权以后,海南岛才别是一番新天地。参观兴隆农场的时候,我又一次想起了历史上的这个海岛,又一次想起了苏东坡那首诗。兴隆农场是归国华侨经营的一个大农场。你如果想参观整个农场,坐汽车转一转,也得一天两天。从前这里没有的若干热带作物,如今都从千万里外来这里安家立业了。正像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的祖辈或父辈万里投荒,为人作嫁,现在他们回到祖国的这个南海大岛,却不是〃道旁石〃而是真正的补天手了!

我们的车子在一边是白浪滔天的大海,一边是万顷起畴的稻田之间的公路上,扬长而过。时令是农历岁底,北中国的农民此时正在准备屠苏酒,在暖屋里计算今年的收成,筹划着明年的夺粮大战罢?不光是北中国,长江两岸的农民此时也是刚结束一个战役,准备着第二个。但是,眼前,这里,海南,我们却看见一望平畴,新秧芊芊,嫩绿迎人。这真是奇观。

还看见公路两旁,长着一丛丛的小草,绵延不断。这些小草矮而丛生,开着绒球似的小白花,枝顶聚生如盖,累累似珍珠,远看去却又像一片白练。

我忽然想起明朝正统年间王佐所写的一首五古《鸭脚粟》了。我问陪同我们的白光同志,〃这些就是鸭脚粟么?”“不是!〃她回答。〃这叫飞机草,刚不久,路旁有鸭脚粟。〃

真是新鲜,飞机草。寻根究底之后,这才知道飞机草也是到处都有,可作肥料。我问鸭脚粟今作何用,她说:“喂牲畜。可是,还有比它好的饲料。〃

我告诉她,明朝一个海南岛的诗人,写过一首诗歌颂这种鸭脚粟,因为那时候,老百姓把它当作粮食。这首诗说:

五谷皆养生,不可一日缺;

谁知五谷外,又有养生物。

茫茫大海南,落日孤凫没;

岂有亿万足,垅亩生倏忽。

初如凫足撑,渐见蛙眼突;

又如散细珠,钗头横屈曲。

你看,描写鸭脚粟的形状,多么生动,难怪我印象很深,而且错认飞机草就是鸭脚粟了。但是诗人写诗不仅为了咏物,请看它下文的沉痛的句子:

三月方告饥,催租如雷动;

小熟三月收,足以供迎送。

八月又告饥,百谷青在垅;

大熟八月登,持此以不恐。

琼民百万家,菜色半贫病;

每到饥月来,此物司其命。

闾阎饱飦饼,上下足酒浆;

岂独济其暂,亦可瞻其常。

照这首诗看来,小大两熟,老百姓都不能自己享用哪怕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经常借以维持生命的,是鸭脚粟。

然而王佐还有一首五古《天南星》:

君有天南星,处处入本草;

夫何生南海,而能济饥饱。

八月风飕飕,闾阎菜色忧;

南星就根发,累累满筐收。

这就是说,〃大熟八月登〃以后,老百姓所得,尽被搜刮以去,不但靠鸭脚粟过活,也还靠天南星。王佐在这首诗的结尾用了下列这样〃含泪微笑〃式的两句:

海外此美产,中原知味不?

1963年5月13日

卷六 旅踪屐痕 北京话旧

一九一三年秋,我到了北京,进北京大学预科第一类;第一类的本科是文、法、商科。我在北京三年,看见了当时的卖国政府的头子、所谓中华民国的大总统袁世凯承认中国人民坚决反对的日本帝国主义所提出的二十一条。这二十一条实质上是要把中国变为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也看见了袁世凯的亲信杨度等人组织筹安会,为袁世凯称帝作准备。也看见了袁世凯公然称帝,并且下令改元为洪宪。也看见了蔡锷在云南起义,声讨袁世凯,云南、贵州、广西等省纷纷宣布独立,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但各省继续声讨袁贼。一九一六年六月六日袁世凯因讨袁声势愈大,忧愤病死。

但是,在这三年中,虽然政治上大事件风起云涌略如上述,而古城北京的面貌却一点也没有改变。那时没有电车,只有人力车,可是人力车夫的本领是惊人的,从万牲园(今动物园)到颐和园,只要一个多小时。那时,北京大学预科的学生宿舍,一部分在译学馆,这是两层楼的洋房,是前清末年的遗物。另一部分预科学生的宿舍在沙滩,那时沿沙滩有一条小沟,沟里还有水。

那时候,商业区在外城大栅栏,王府并没有什么商店。旧书铺都集中在琉璃厂,望门对字,招揽顾客,竞争激烈。但是,他们真正欢迎的,是一些老主顾,——前清遗老,也贩卖古书的古董商人,附庸风雅的暴发户,等等。每逢这些人上门,掌柜亲自招待,敬烟奉茶,不等开口,便搬出许多书来,夸说这些宋、元刊本别家没有。他们对于这些老主顾的“底细〃是摸透了的,知道谁是真内行,那就不敢漫天要价,谁是假内行,那就缠住了不放,非要作成买卖,图个一本万利。至于学生模样的人到这些旧书其中,就该受白眼了。我的一个同学,浙江富阳人,姓徐,衣冠楚楚,竟然闯到一家旧书铺,买了一部光绪丁亥年上海点石斋据阮元校勘原本缩小石印的《十三经注疏》,花了五十元,店家还再三叹气说:是〃亏了本的,做个朋友,您下次多多照顾〃。

那时只有颐和园还和解放初(一九四九年春)差不多。我在一九一四年游过颐和园,相隔三十五年,一九四九年春重游颐和园时,虽已日月重光,而此园风物依然如故。此外,译学馆没有了,整个北京几乎不认识了。

还记得一九四九年春,我和许多人从沈阳坐专车到了刚解放的北京,同住在北京饭店老楼,其中有沈钧儒、马叙伦等。后来张元济(菊生)从上海到了北京,他拜访住在北京饭店的旧友(我也算是一个),他对沈钧儒说,十多年不到北京,这次重来,真是〃王侯第宅皆新主〃。沈老回答说:“我们现在说'新',就是'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本来还叫‘新'政治协商会议,现在改称'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所以,‘王侯第宅'现在是都归人民,新主是人民。〃沈老这番话,说得张元济抚掌大笑。张元济是来参加第一届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

旧的北京永远是历史上的北京,它是皇亲国旗、达官大贾、地主、买办的北京;现在的北京,是人民的北京,将永远是人民的。

1979年4月29日

卷六 旅踪屐痕 五十年前一个亡命客的回忆

一九二八年夏至一九三○年春,我在日本作亡命客。事隔半个世纪。当时在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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