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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曾国藩全集-第85章

小说: 曾国藩全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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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叫罗大纲扶起康禄,笑着说:“两年没有见到你了,还好吗?”

康禄正要回答,罗大纲已抢在先了:“翼王,康禄打仗勇敢,现在已是师帅了。”

“好哇!”石达开很是高兴,“你现在已指挥两千多号人了。你要把弟兄们都带成你一

样的勇敢,那力量就大了。”

康禄忙说:“谢翼王殿下夸奖,兄弟们打仗都还不错。”

石达开拍拍康禄的肩膀,说:“看看你这段的城防。”

康禄陪着石达开等人,仔细地查看这段长达一里的防线。

石达开见上面安置了三座八百斤、两座一千斤的大炮,炮筒擦得油黑发亮,炮后堆满着

火药。兵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有的在修补砖石,有的在擦刀,更多的在搬运刀枪食品。石达

开在心中称赞。

“康禄。”石达开问紧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师帅,“武昌失守,田镇兵败,你以为原因在

哪里?”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康禄这些天来也想过,但没来得及理清。他稍稍思索一下,说:

“回禀翼王殿下,卑职以为主要原因在于轻敌,其次在纪律不严明,平素缺乏训练。”

石达开点头说:“你说得对。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敌,实际上就是不知敌。

现在跟我们打交道的曾妖湘勇,不同于绿营、八旗,以对待绿营、八旗的方式来对待曾妖湘

勇,这就是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石达开转过脸来,问韦俊、石祥祯等人:“你们认为

呢?”

祥祯、韦俊等都赞同翼王的分析。石达开补充道:“曾妖湘勇的最大特点是能打硬仗,

我们必须以硬对硬。”

众人一齐称是。石达开问康禄:“你这一师兄弟们的士气如何?”

康禄答:“武昌、田镇两次失败,我师死伤兄弟二百多。前几天,不少兄弟还在颓丧之

中,有的甚至提起湘勇就有点怕。”

“孬种,曾妖的湘勇有什么可怕的?”林绍璋忍不住在一旁插话。

康禄说:“卑职也训过他们: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胆怯害怕的不是男子汉。他曾妖头也

是人,我们为何要怕他?湘勇更不必说,先前和我们一样作田做工,岳州、靖港之役照样打

得他们抱头鼠窜。吃一亏,长一智,我们会更聪明,还有天父天兄的保祐,曾妖的湘勇哪里

打得过我们!”

“说得好!”石达开鼓励道,“我看你是个好带兵人。现在兄弟们的精神好些了吗?”

“现在好多了。兄弟们都说,翼王亲自到九江来指挥打仗,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

大家兴致勃勃地继续观看城墙上的防卫,也随时提出些改进意见,康禄一一记下。

石达开问康禄:“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父母都已过世,唯有一兄。”

罗大纲说:“康禄的胞兄武功文才都极好,只可惜在替曾妖卖力。”

石达开严肃地问:“你胞兄叫什么名字?”

康禄恭敬地回答:“家兄叫康福。”

“禄胞。”康禄以为翼王会大骂他的哥哥,谁知翼王却以亲热豪放的口吻说,“你想法

把福胞叫到我们这里来,自家兄弟,迷路走错了道,一概不计较。你就讲是我说的,只要投

奔天国,过去的事既往不咎,本王将封他为军帅,给他带兵大权;日后立功了,本王向天王

保奏他当丞相、检点。”

康禄赶紧说:“卑职遵命!”

一个月前,与康禄一道投军的邻居从沅江下河桥探亲后回来告诉康禄,曾国藩为康福买

了三百亩水田,并请乡邻王矮爹代为管理收帐,康福将田产分为两份,一份记在康禄的名

下。康禄加入太平军后,懂得了很多道理,他深以哥哥接受曾国藩所赐为耻,认为这是不义

之财。写信给王矮爹,说他分文不要。当把这一情况向翼王禀告时,石达开哈哈大笑:“康

禄,你也太拘谨了。天下财产都是天父天兄的,人人都有份。曾妖给你哥哥,你哥哥分一半

给你,你受之无愧。你想想,你不要,三百亩田的收入就全部归你哥哥了。你为何不将你的

那份收入接过来,周济四邻乡亲呢?”

经翼王点拨,康禄明白过来,他很是钦佩翼王博大的胸怀和高超的见识,立即说:“翼

王殿下教导的是,康禄将那一百五十亩水田的收入再要过来,分给下河桥的苦难乡亲。”

“这就对了。康禄,曾妖水陆两军已向九江压来,过两天就有大仗打,你要督促兄弟们

严阵以待,再不可轻敌。”石达开又转脸对韦俊等人说:“我们到市上去看看吧!”

石达开一行下了城墙,信步来到十字街口。尽管气氛较为紧张,但市面上的店铺仍在营

业,百姓们在采购着日常生活用品。士兵们也在买东西。他们照价给钱,公平交易,没有见

到强抢虏掠的现象。酒楼茶肆依然人来人往,人们的神情并不惊慌。石达开对林启容治理九

江的战绩不禁佩服起来。

他想起近日内传出天王将要授与自己的长兄次兄以大权的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王长

兄次兄只能坐享荣华富贵,他们哪有管理军国大事的才能呀!而眼下这个林启容,才真正是

上马带兵、下马治民的人才。是的,待推翻咸丰妖头、光复全国以后,一定要向天王力荐几

个像林启容这样的大才,还要越级提拔像康禄那样有头脑有能力的将帅,决不能让王长兄次

兄等庸才占据要津,否则,天国的江山难以永固。

石达开正在思考之间,突然传来一阵“散开,散开”的威严喝令声,抬头看时,五匹飞

骑已来到十字街口。骑兵跳下马来,背着大砍刀,满脸杀气,百姓自然地散开了。旁边有人

轻轻地说:“太平军又要杀犯事的弟兄了。”

这时,一队十余人的队伍押着两个犯人,正向十字街口走来。犯人是一男一女,都只二

十多岁年纪。队伍来到街心,两个犯人自觉跪下,头低着,男的阴沉着脸,女的嘤嘤哭泣。

石达开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这一男一女准是一对夫妻,昨夜相会时被抓的。”

“你怎么知道?或许是通奸吧!”

“我已在这里看到两次了,都是规规矩矩的夫妻,真可怜啦!”

“太平军的纪律其他都好,就是这条太无人道。”

“是呀!当个太平军,连老百姓都不如。”

“我原打算去投军,后知道有这条纪律,我就不敢去了。”

“听说他们当官的可以睡老婆。”

“当官的也不行,除非当王,像天王、东王、翼王就可以讨很多个老婆。”

石达开听到这里,心里很难过。他始终不明白,天王、东王为什么要制定这样一条律

令。在自己管辖的部属中,他从来没有认真执行过,只是严禁通奸、偷情和搞新的男婚女嫁

罢了。

队伍的最后是一位骑马的军帅。他凛然地来到街中心,一个两司马上前禀报:“大人,

犯人已验明正身,请你下令吧!”

那女人一听到这话,突然发疯似地站起,跑到男的身边,抱着男的大哭。男的也紧紧抱

住她,大喊:“幺妹,是我害了你!”

两人哭成一团。士兵们并不过来拉开,军帅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不下令,有意让他们去

哭。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摇头叹息。哭了一阵,男的站起来,随即把女的也扶起来,说:

“幺妹,我俩二十年后再成夫妻!”

然后朝石达开站的地方走前几步。罗大纲大吃一惊,轻轻地说:“这不是韦永富吗?他

怎么这样糊涂!”

罗大纲异常痛苦,但束手无策,他干脆闭上双眼,生怕与韦永富的目光接触。石祥祯想

起跟蚕儿的事,也为韦永富抱屈。韦俊、周国虞、林绍璋也都看不过意。街中心传来军帅的

声音:“韦永富、白幺妹,你二人也不要怪我心狠,我也是身不由己,奉命执法罢了。你们

死后,我会将你们合葬在一起,好让你们世世代代为恩爱夫妻。”

一番话,说得韦永富、白幺妹又放声大哭起来。石达开再也看不下去了,对罗大纲说:

“你把那个军帅叫到对面绸缎铺来,我叫他放掉这两个人。”

罗大纲巴不得翼王这句话,立刻纵身跳进十字街心,大喊:“刀下留人!”

军帅先是一怔,见是一个粗黑的百姓,顿时恼怒起来:“你是什么人?胆敢来犯天王的

诏旨、东王的诰谕!”

罗大纲走到军帅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军帅立刻神情肃然,跳下马来,

随罗大纲走出人圈,进了绸缎铺。过一会儿,军帅重新出现在十字街中心,喜气洋洋地对

韦、白二人说:“永富、幺妹,你们真是三生有幸。翼王训谕:念你们是初犯,宽恕一次,

即刻拿刀上城墙,抗妖保城,立功赎罪。”

韦永富、白幺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在做梦,仍如石头般地站在原地不动。

军帅下令松绑,两个士兵上前用刀割断绳索,他们这才知道是真的,二人跪下,泪流满面,

口里念道:“翼王殿下,翼王殿下……”

围观的百姓也终于弄清了事情突变的原因,莫不在心里赞叹:“还是翼王英明!”人群

中有人喊了句:“翼王在绸缎铺,我们看他去!”人们立时蜂拥向绸缎铺,但翼王一行早已

走了。

因为救了韦永富夫妻,石达开心里高兴,当他看到耸立江边的浔阳楼时,兴致勃发,对

众人说:“我们上去喝两杯吧!”

大家一口气登上浔阳楼的最高一层,酒保热情地送上酒菜来。几杯酒下肚,石祥祯想起

三个月内连失武昌、汉阳、蕲州、田家镇,忽然间闷闷不乐起来,林绍璋、罗大纲、周国虞

也跟着情绪低落。尤其是韦俊,他更是心事重重,倒不是因为武昌、田镇的失败,而是因为

前不久接到其兄韦昌辉的密信的缘故。

韦昌辉信里说:自进小天堂以后,天王沉缅女色,隐居深宫,不问军政大事,杨秀清则

专横跋扈,唯我独尊,重用亲信,排斥异己。自己虽名为北王,实际上不过是杨秀清一个奴

仆而已。前几天,韦的大哥与杨秀清的妾兄为争房屋吵了起来,杨秀清大怒,将韦的大哥痛

打一顿,并交给韦发落。

慑于杨秀清的淫威,也为了韦氏家族的长远利益,韦不得不狠心将其大哥处以五马分尸

极刑。韦决心把仇恨埋在心底,等待时机到来,一定要杀掉杨秀清,报仇雪恨。

韦俊当时看完信后,为大哥的惨死悲痛欲绝,但也不敢有丝毫表露,深夜将信悄悄销

毁。韦俊是个精细明白人,一年多来,天王和东王的行径他看得很清楚。他知道,东王会演

一出逼宫之戏,只是时间早迟而已,那时免不了有一场大规模的互相残杀,谁胜谁负很难预

料。他深知哥哥韦昌辉的为人。昌辉虽富有谋略,却器局狭窄,城府太深,杨秀清加给他的

耻辱,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到那时,自己的哥哥卷入了这场内讧,只会促使内讧更激

烈,死人更多,即使哥哥站到天王一边,取得胜利,天国元气也会大伤;倘若败在杨秀清手

里,韦氏全族都要被诛夷,自己虽手握重兵,也难逃桩沙、剥皮、点天灯的厄运。韦俊想到

这里,对韦氏家族的命运,对天国的前途深为担忧,两眼呆呆地望着酒杯,已无心思再喝

了。

酒桌上的气氛低沉,使石达开心中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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