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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曾国藩全集-第112章

小说: 曾国藩全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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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思有以中伤之久矣。湖广总督惑于浮言,未免有引绳批根之处。宗棠一在籍举人,去留

无足轻重,而楚南事势关系尤大,不得不为国家惜此才。”

“好,就这样送上去,一个字都不用动了!”郭嵩焘发自内心地赞叹。

“筠仙,你莫客气,该改该删的地方,都由你作主。”

“真的妙极了。这样的奏疏,日后必然传下去,尤其是两个‘不可一日无’一定会传颂

千古。”

“传颂千古不敢当。不过,这两句也确是神助之笔。一篇好文章,靠的就是一两句警句

支撑。比如《滕王阁序》,靠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岳阳楼记》靠

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潘祖荫摇头晃脑地说着,看来,他也被自己

创造的警句陶醉了。

过几天,曾、胡的回奏先后到达咸丰帝的手里。曾国藩说:“左宗棠刚明耐苦,晓畅兵

机,当此需才孔亟之时,或饬令办理湖南团防,或简用藩、臬等官,予以地方,俾得安心任

事,必能感激图报,有裨时局。”胡林翼说得更恳切:“臣查湖南在籍四品卿衔兵部郎中左

宗棠,精熟方舆,晓畅兵略,在湖南赞助军事,遂以克复江西、贵州、广西各府州县之地,

名满天下,谤亦随之。其刚直激烈,诚不免汲黯大戆、宽饶少和之讥。要其筹兵筹饷,专精

殚思,过或可宥,心固无他。恳请天恩酌量器使,饬下湖南抚臣,令其速在湖南募勇六千

人,以救江西、浙江、皖南之疆土,必能补救于万一。”

肃顺借着潘、曾、胡的奏疏,请皇上免查左宗棠之过失,予以重用。咸丰帝接受肃顺的

建议,下诏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补,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后来,左宗棠又请骆秉章代他上

一道奏折,详细奏明樊燮贪劣无能之种种情事,樊燮终被革职。

樊燮带二子回到原籍湖北恩施,建一栋楼房。楼房建成之日,樊燮宴请恩施父老,说:

“左宗棠不过一举人,既辱我身,又夺我官,且波及我先人,视武人为犬马。我把二子安置

楼上,延名师教育,不中举人进士点翰林,雪我耻辱,死后不得入祖茔。”

樊燮重金聘请名师,以楼房为书房,除先生与二子外,别人一律不准上楼。每日酒饭,

必亲自过目,具衣冠延先生下楼坐食,席上有先生未动箸者,即撤去另换。二子不准着男

装,都穿女子衣裤;又将左宗棠骂他的“王八蛋,滚出去”六字写在木牌上,置于祖宗神龛

下侧,告诫二子说:“考上秀才进学,脱女外服;中举脱女内服,方与左宗棠功名相等;中

进士、点翰林,则焚木牌,并告诉先人,已胜过左宗棠了。”

二子谨受父命,在书案上刻“左宗棠可杀”五字。后来,樊燮的第二子樊樊山果中进

士。报捷那天,他恭恭敬敬地在父亲坟头报喜,当场焚烧“王八蛋,滚出去”木牌。这些都

是后话了。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二江南大营溃败后,左宗棠乘时而起——

就在朝廷处理樊燮、左宗棠一案的这段时期里,曾国藩将大营移到安徽宿松,作重新规

复皖省的准备。左宗棠应曾国藩之邀,由襄阳来到宿松,一住就是二十天。二人在宿松大营

里昕夕纵谈东南大局,商量补救方略。曾国藩又将近年来辑录的《经史百家杂钞》底稿给左

宗棠看,请他提意见。军务这样繁忙,曾国藩居然能忙中偷闲,不忘文人本职,编辑了百万

字的大部头古文选本,使左宗棠自叹不如。他接过底稿,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这一天,彭玉麟差人来报,属外江水师的澄海营与属内湖水师的定湘营,同在长江上截

获一条运粮往安庆的洋船,因分货不均而发生械斗,请派人前去调停。事态严重,曾国藩决

定亲到彭泽走一趟。他与左宗棠约定,回来后听左谈对《经史百家杂钞》的意见。曾国藩刚

走,左宗棠便收到了胡林翼的信。信上说皇上将命他回湘募勇,可早作准备。左宗棠欣喜异

常,只等曾国藩回到宿松后,即告辞回湘。正在这时,一场意外的变故发生了。

取得三河大捷的陈玉成、李秀成先后被洪秀全封为英王、忠王,以后李世贤也被封为侍

王。咸丰十年正月间,三王为解天京之围,策划了一次大的军事行动。李秀成、李世贤由苏

南率军进入浙江,大兵猛压杭州。浙江巡抚罗遵殿慌忙向江南大营统帅和春求救。和春派总

兵张玉良带兵两万,由江宁赶救杭州。张玉良刚走到半路,李秀成、李世贤带兵离杭北上,

猛扑江南大营。此时,陈玉成率皖北之兵强行渡江。两军会合,数日之内连破江南大营外围

要地高淳、溧阳、溧水、句容、秣陵关。江南大营被包围了。和春、张国梁分头拼死抵抗。

太平军与清军连战九昼夜,江南大营彻底崩溃,天京之围顿解,李秀成、陈玉成围魏救赵之

计获得全胜。太平军趁势南下,和春、张国梁节节败退。张国梁死于丹阳,和春毙命于浒墅

关。七万江南绿营,除张玉良部二万人外,至此全部瓦解。

消息传出时,曾国藩正在彭泽。他既感意外,又在意中。

杨载福对败兵沿途的骚扰非常愤慨,彭玉麟则担心太平军的气焰会更加炽烈。曾国藩心

中却隐隐生出一丝快意:江南大营的瓦解,或许将预示着湘军的转机!他匆匆离彭泽返宿松。

船过泊劳湖时,接到正驻军宁国的李元度的信。李向他报告江南犬营的情况,并捎上一

句耐人寻味的话:和春死,桂清逃,东南大局,天意将属于谁?

“这个平江才子,想得也太多了。”曾国藩心里说,随手点起火,将信烧了。宿松老营

的反应如何呢?曾国藩心中交织着忧虑、沉重、庆幸、热望等各种复杂情绪,究竟哪种为

主,连他自己也说不准。夜里,他躺在船上,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后半夜,癣疾又发作

了,奇痒难耐,害得他整夜不能合眼,抓得皮屑满床,血迹斑斑。

天亮时,船靠了羊角塘码头,他换了轿子,匆匆向宿松老营奔去。老营扎在县城外,气

氛仍如几天前的平静。曾国藩一进屋,便看到案桌上堆了一尺多高的文报。他拿起最上面的

一份,随便浏览。

“涤生,你到底回来了,我天天都在盼望。”人未进门,声音就雷鸣般地灌了进来,除

开左宗棠,再没有第二人这样。

“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你是说江南大营的事?”曾国藩放下文报。

“江南大营已不复存在了。”左宗棠边说边在对面木凳上坐下。

“四五万人马,十多天的日子便毁了,真不堪设想,可惜呀!”曾国藩面带戚容,比起

左宗棠宏亮的嗓音来,他的音色干涩多了。

“有什么可惜的,这个脓包早点穿了的好!”左宗棠的爽直,使曾国藩吃惊。

“你说得太刻薄了,江南大营毕竟经营了七八年,担负着抵抗长毛的大任呀!现在和

帅、张军门惨死,数万弟兄身亡异乡,朝廷辛辛苦苦部署的计划全部打乱,今后只会使长毛

的气焰更嚣张,我们的道路更艰难。”

“和春、张国梁死不足惜,数万弟兄虽可怜,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对消灭长

毛的大局来说,”左宗棠两眼逼视着曾国藩,略微压低了声音,“涤生,莫怪我说得直,它

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说什么!”曾国藩故作惊讶地问,“这是我之不幸,敌之万幸,何来天大的好事可

言?”

“涤生,我不信你真的没看出来。”左宗棠一笑。他这人要说的话藏不住,痛痛快快地

倒出来后,心里就舒服了。“江南大营早已千疮百孔,腐臭冲天。当将官的莫不锦衣玉食,

娼优歌舞,士兵则多抽鸦片,嫖赌成风,士气溺惰,军营糜烂、这两年来,何桂清每月给它

十多万两银子的接济,想利用它来做个中兴名臣;朝廷则受何的欺骗,以为江南大营是抵抗

长毛的干城,反倒将我们湘勇视为可有可无。不要说你和在前线打仗的弟兄们不服,就是我

这个留守大臣都怄了一肚子气。真正是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呀!现在

江南大营彻底覆没,将使朝廷从此清醒过来,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你知道何桂清逃命的情形吗?”左宗棠说的是实话,曾国藩怎会不知道!对朝廷的决

策,他历来采取谨慎的态度,从不妄加议论,何况当着这位心直口快的左季高的面!对何桂

清则不同。曾国藩恨何桂清,最先起于郭嵩焘购浙盐的事;后来,何桂清常向他的靠山——

军机大臣彭蕴章写密信,说曾国藩胆小,不会打仗,彭蕴章把这股阴风吹到了皇上的耳边。

这些,都是郭嵩焘在南书房当值时听到的。现在,何桂清终于惨败了,曾国藩如何不快

意!

“不知道!”左宗棠摇头。他对于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僚有种本能的敌意,极乐于听他们

的倒楣事,“你说吧。”

“败兵逃到常州,何桂清才知江南大营破了。他不思抵抗,立即带着僚属跟在和春的后

面南逃。常州士绅知道了,半路拦下他的轿子,哭着跪着请他留下。何桂清这个丧尽天良的

家伙,居然命令亲兵开枪,打死了几个乡绅,然后冲出人群,逃到苏州。徐有壬闭门不纳,

只得连夜绕城墙往上海方向逃去。向攀轿挽留的乡绅开枪,大清二百年来,还没有这样的总

督!”义愤私怨混合在一起,使曾国藩出现了少有的激动。

“偏偏都是这些混蛋得到重用,倘若不是这次长毛打到常州,过不了几年,这个油滑小

生又要入阁了。”天下这些不平事,左宗棠恨之入骨,提起便有气。近年来年纪大了,他有

时也能克制自己的肝火。他有意端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起茶来。火气略为平息后,他告诉

老朋友,皇上已命他回湘募勇,明天就要离开宿松。

“明天就走?”曾国藩希望左宗棠多住几天,关于局势变化后湘勇的用兵计划,他很想

与这个今亮商讨商讨,“《经史百家杂钞》编纂如何,你还没有提意见呢!”

“我猜想你欲超过姚鼎?”左宗棠诡谲地笑笑。

“姚姬传先生博大精深,我粗解文章,乃姚先生启之,哪里敢有超过他的野心。”曾国

藩诚恳地说。

“当然,要想超过姚鼎,也的确不易。”左宗棠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不过,你将姚

先生义理、词章、考据的治学路径有意拓宽一条,把经济加了进去。从这点上说,你有所超

过。

但大醇小疵,里面也有些篇章还可再斟酌斟酌,眼下我无心和你多说,待平定长毛后,

再来详论如何?”

“好!平定长毛后再谈。先说说,你准备招多少人!”

“多则一万,少则七八千,名字我已想好了,就叫它楚军。”

“楚军?”曾国藩想起当年王錱在赵家祠堂张贴“湘军营务处”招牌的事,“季高,叫

楚军不宜,你既然要另树一帜,还是叫楚勇为好,日后免得遭人讦难。”

“虽然是勇,但它既出省作战,还是叫楚军为好,究竟名正言顺些。”左宗棠不是王

錱,他不愿受曾国藩的制约,做事也没有曾国藩那么多的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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