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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卫·科波菲尔-第54章

小说: 大卫·科波菲尔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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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有了新希望而快乐,我的心也跳起来了。可他说到“那种人”时用了那种口气,一直目光锐利监视着我们的达特尔小姐又插进来说话了。

“哦,不过,真的吗?一定告诉我。他们是吗?”她说道。

“他们是什么?谁是什么?”斯梯福兹问道。

“那些人呀!他们真是动物或傻子吗?真是另一类东西吗?

我好想知道。”

“嗨,在他们和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呢,”斯梯福兹冷冷地说,“他们不像我们这样多愁善感。他们的感受不大容易被惊吓,也不容易受伤害。他们是非常正经的,我敢说——如果有人对此持异议,我也不和这人争议。但他们性格线条粗糙,可也许这正是他们的福气,这就像他们粗糙的皮肤那样,不易受伤。”

“真的?”达特尔小姐说道,“嘿,我现在不知道我曾在什么时候听过比这更叫我开心的话,真叫人感到快慰呀!知道他们受了苦时却感觉不到,这真是叫人高兴啊!过去,我的确有时为那种人感到不安,现在我再也不用为他们不安了。活着,并且学习。我曾疑惑过,我承认,可现在疑云一扫而光了。过去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就显出请教的好处了——

是不是?”

我当时相信斯梯福兹所说的话只是开玩笑,或只是为了逗逗达特尔小姐;她离开后,只剩我俩坐在火炉前时,我期待他会这么讲。可他只是问我对她的看法。

“她很聪明,是不是?”我问道。

“聪明!她把每件事都拿到磨刀石上磨,”斯梯福兹说道,“把它磨得好尖,就像这几年来她磨尖了她自己的脸和身材。

她不断地磨呀磨呀,把自己给磨蚀掉,只剩下刀刃了。”

“她嘴唇上那个疤多显眼!”我说道。

斯梯福兹的脸沉了下来,他顿了一下。

“嘿,其实嘛,”他接着说,“那是·我弄的。”

“因为一场不幸的事故?”

“不。我还是个小男孩时,她把我惹恼了,我就把一把锤子朝她扔过去。我过去准是一个前程无量的小天使!”

谈到这么一个痛苦的话题,这令我很后悔,可这会儿后悔也没用了。

“打那时起,就有了这个你看到的疤,”斯梯福兹说道,“她会把这疤带入坟墓,如果她能在坟墓里得到安息的话;不过我不能相信她会在什么地方得到安息。她是我父亲一个表兄弟一类的人的孩子,没有了母亲。后来她父亲也死了,那时已孀居的家母就把她接来作女伴。她本来已有两千镑,再加上每年的利息。这就是你想知道的萝莎·达特尔小姐的历史。”

“无疑,她对你像对兄弟那么爱着。”

“哼!”斯梯福兹望着火答道,“有些做兄弟的不愿被爱得太过份,有的爱——算了,还是喝酒吧,科波菲尔!我们要为你而祝福田野里的雏菊,也为我——使我更感羞惭——祝福山谷里不劳碌奔忙的百合花!”他兴冲冲地说这几句话,这时曾浮现在他脸上的那种含愁意的微笑消失了,他又和以往那样坦率迷人了。

我们进去喝茶时,我不禁深怀感触地看那道疤并为之痛苦。不久,我发现那疤是她脸部最敏感的部分。她的脸变白时,那个疤先变成一条晦暗的铅色痕记,完全显示出,就像一条经火烤后的隐性墨水痕记。在她和斯梯福兹就掷双陆而进行的争论中——我觉得她有那么一会大动肝火了,也就在那时我看见那个疤像墙上的古字①——

①即凶兆之意。典出自《旧约》中《但以理书》的第六章。

我对斯梯福兹夫人那样崇拜她的儿子一点也不大惊小怪。她似乎不说或不想别的任何事。她把装在一个金盒子里的他婴儿时的画像给我看,盒子里还放了些他的胎发;她又把我刚认识他那会他的画像给我看;他现在的画像则被她挂在胸前。她把他给她写的所有的信都放在火炉附近的一个柜里;她本要将其中一些读给我听,我也准乐意听,可他却拦住,把她支吾过去了。

“你们是,我儿子告诉我说,在克里克尔先生的学校里认识的,”斯梯福兹夫人说道,这时我俩在一张桌旁谈话,他俩在另一张桌子掷双陆,“的确,我记得,他那时说过在那里有一个比他小的学生很令他喜欢,可你能体谅,我忘了你的名字了。”

“他在那里对我很慷慨,很义气,夫人,”我说道,“我也好需要这样一个朋友。如果没有他,我准完了。”

“他从来都很慷慨,很义气。”斯梯福兹夫人骄傲地说。

上帝知道,我是打心眼里赞同这话的。斯梯福兹夫人也知道。她对我的那种威仪也少了许多,只有在夸她儿子时,她才摆出那不可一世的高傲。

“一般说来,那学校对我孩子并不合适,”她说道,“差得远了;不过在当时,有些特殊条件比选择学校本身更当受到重视。我孩子因个性高傲,需要一个人意识到他的优越,心甘情愿尊敬他、崇拜他;在那里,我们就找得到这么一个人。”

我知道这点,因为我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我并不因此更憎恶他,反觉得这是他可以补救他过失的长处了——如果无法拒绝像斯梯福兹那样一个不可拒绝的人算是长处的话。

“在那儿,出于自觉自愿的提高自己和自尊,我儿子的天份得以发展,”那位疼爱孩子的夫人继续说道,“他本可不受任何约束,但他发现自己是那儿的至尊无上者后,就不顾一切地决心要事事做得与自己身份相符。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心悦诚服地应声说,他就是那样的人。

“因此,顺从自己意愿,不受任何强制,我儿子走自己的路,只要他高兴,总能超越任何对手,”她继续说,“科波菲尔先生,我儿子说,你非常崇拜他,昨天你们相遇时,你竟高兴得哭了起来。我不会是个诚实的女人,如果我对小儿能这么打动人心表示惊叹的话;但是,对任何能赏识他长处的人,我无法冷漠对待之,所以我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他对你是怀着不同寻常的情谊的,对他的保护你可以完全信任。”

达特尔小姐掷双陆就像做别的事那样专心。如果我第一眼看到她时是在双陆游戏盘边,我一定会以为她所以形销骨立,所以双眼变大,都由于这游戏拼搏而不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我在无限高兴听斯梯福兹夫人说那些话时,并为受到她的器重而自认为这是离开坎特伯雷以来举止最老成时,我要以为我说的话或我的神色有一丝半点被达特尔小姐疏忽了,那我就大错特错了。

那天晚上过了不少时间后,一个盛着酒杯和酒瓶的盘子送进了屋,斯梯福兹边烤火边许诺说要认真考虑和我同去乡下的事。他说用不着急什么,在这儿住一个星期也没问题;他母亲也很热情地这么说。我们谈话时,他不止一次把我叫作雏菊,这个绰号又引出了达特尔小姐一番话来。

“不过,唉呀,科波菲尔先生,”她问道,“这是一个绰号吗?他为什么给你起这个绰号?是不是——啊?因为他觉得你年幼无知呢?我在这类事上是很无知的。”

我红着脸回答说我想是的。

“哦!”达特尔小姐说道,“现在我知道了这点,我很高兴!我请教,于是我知道了,我很高兴。他认为你年幼无知;而你还是他的朋友。嘿,太让人开心了!”

不久后,她去就寝了,斯梯福兹夫人也告退了。斯梯福兹和我又围炉烤火这么再挨了半小时。谈着特拉德尔和老萨伦学校其他的人,这才一起上楼。斯梯福兹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进去看了看。这简直就是一幅安乐图,到处是安乐椅、靠垫、脚凳,都是他母亲亲自装饰安排的,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最后,在墙上的一幅画中,她那漂亮的脸俯视她的爱子,仿佛哪怕她的爱子睡着了也应受到她的关注。

我发现我屋中的火炉此时燃得正旺,窗前的帘子和床四周的幔帐都已拉下,这一来屋里显得很整齐。我坐在靠近火炉的一张椅子上,品味我的快乐。就这样细细品味了一些时候后,我发现在炉架上有一幅达特尔小姐的画像,她正很迫切地望着我。

这是一幅令人吃惊的肖像,当然看上去也惊人。画家并没画出那道疤,可我把它画了上去,这一来那道疤就在那儿若隐若现,时而像我吃饭时看到的那样只限于在上嘴唇,时而像我在她生气时所看到的那样显出了整个锤印。

我闷闷地想,他们为什么不把她放在什么别的地方,偏放在这屋里呢?为了避开她,我就急急地脱衣、熄灯、上床。可是当我入睡时,我仍忘不了她还在那儿盯着,“不过,是真的吗?我很想知道呢;”我半夜醒来时,发现我在梦里很不安地向各种各样的人问那是不是真的——却根本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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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爱米丽

我听说那家有个常跟着斯梯福兹的仆人,他是斯梯福兹在大学里雇的。这仆人看上去就像举止得体的样板。我相信,在和他处于同一地位的人中,再没有比他更体面的了。他少言寡语,脚步轻巧,态度沉静,驯服顺从,无微不至,在需要时总会出现,不需要时决不挨边;但他最值得重视的是他的体面的仪表。他的脸并不柔顺,脖子僵僵的,头部平滑整齐,短短的头发贴在头两侧,语气总是轻柔的,S那个字母他总低声说得特别清晰,以至叫人以为他似乎比别人都更多使用这个字母①。他使他的一切仪态无不堪称体面。哪怕是他的鼻子是倒长的,他也会使它变得体面。他使他身边的空气都是体面的,时时与之相伴相行。他是那么体面得地道、完美,叫人几乎不可能疑心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是那么体面至极,以至没人想到他应穿上仆人的制服。要他做任何有伤体面的事就等于侮辱一个最体面的人。我看出,女佣们都自然而然对此很清楚,所以她们自己忙忙碌碌去做事,让他呆在食品室的火炉边看报纸——

①S是斯梯福兹这个姓氏的第一个字母。

我从没见过这么金口难开的人。而这种个性又和他其它的一切个性一样,使他更体面了。就连他的教名无人知道这事,似乎也成为他体面的一个部分。大家只知道他姓李提默,没人可以对此有任何异议。叫彼得可以被绞死,叫汤姆可以被流放主义的创立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次伟大革命。辩证唯物主义,而叫李提默是很体面的。

我深信,由于那种抽象的引人起敬的体面,使我在此人面前格外自觉年轻。我猜不出他有多大年纪——这当然又是使他应当受称许的一点;因为根据他那沉静的体面仪表,可以说他五十岁,也可以说他三十岁。

早晨,我起床之前,李提默就进了我卧室,把那恼人的刮胡子用水端给我,把我的衣放好。我拉起床帷朝他看,只见他似乎不受一月东风的影响,仍保持着体面的适中温度,连呼出的气都不见白雾,他就这样把我的靴摆好立起像是准备迈步跳舞那样,又把我的衣像一个婴儿那样放下,吹去上面的纤尘。

我向他道早安,并问他几点钟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我所见过的最体面的双面盖表,用大拇指按着弹簧好不让它多打开半点,然后像礼蚝问卜一样朝盖里看看便关上,再说:对不起个完整的世界观,是一个哲学体系”,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八点半钟。

“斯梯福兹先生很想知道你睡得好不好,先生。”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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