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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双城记-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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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谅你。谢谢。晤,斯特莱佛先生,我刚才是打算说:你可能会因为发现自己错了而感到痛苦;曼内特医生又因为不得不向你说真话也感到痛苦;曼内特小姐也因为不得不向你说真话而感到痛苦。你知道我跟这家人的交情,那是我引为荣耀和快乐的事。若是你乐意的话,我倒愿意修正一下我的劝告。我愿意不要你负责,也不代表你,专门为此事去重新作一次小小的观察和判断。那时如果你对结论不满意,不妨亲自去考察它是否可靠。若是你感到满意,而结论还是现在的结论,那就可以让各方面都省掉一些最好是省掉的麻烦。你意下如何?”

“你要我留在城里多久?”

“啊!不过是几个小时的问题。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去索霍区,然后到你家里去。”

“那我同意,”斯特莱佛说,“现在我就不到那儿去了,我也没有着急到现在非去不可。我同意,今天晚上我静候你光临。再见。”

于是斯特莱佛先生转过身就往银行外冲了出去。一路刮起了大风,两个老行员在柜台后站起身来向他鞠躬,竟然竭尽了全力才站稳脚跟。人们老看见那两位可敬的衰迈老人在鞠躬。大家都相信他们“鞠”走了一个顾客之后还要在空办公室里“鞠”下去,直到“鞠”进另一个顾客。

律师很敏感,他猜得到银行家若只是道德上有把握而无更可靠的理由是不会提出如此令人难堪的意见的。他对于这样重的一剂苦药虽无准备,却也硬吞了下去。“现在,”斯特莱佛先生吞下药,像在法庭上一样对整座法学会大厦摇晃着指头,“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让你们全都担点不是。”

那是老贝勒策略家的一种手腕,他因此得到巨大的安慰。“我不能让你说我不对,小姐,”斯特莱佛先生说,“我倒要说你不对

因此,当罗瑞先生那天晚上迟至十点钟才来看他时,斯特莱佛先生已故意乱七八糟地摊开了许多书籍和文件,好像早上的话题已全然不在他心上了。他在见到罗瑞先生时甚至表现出惊讶,而且一直是心事重重,神思恍惚。

“好了!”性情温和的使者花了足足半小时工夫想引他回到这个话题而终于无效后说道,“我去过索霍区了。”

“去过索霍?”斯特莱佛冷淡地说。“啊,当然!我在想什么呀!”

“我毫不怀疑,”罗瑞先生说,“早上我们谈话时我就是对的。我的意见得到了证实,我重申我的劝告。”

“我向你保证,”斯特莱佛先生以最友好的态度说,“我为你感到遗憾,也为那可怜的父亲感到遗憾,我知道这在那家人中是个痛苦的话题,咱俩就不要再提这事了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罗瑞先生说。

“我敢说你是不会明白的,”斯特莱佛回答,抚慰地、但也不容反驳地点了点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可是这事有关系,”罗瑞强调说。

“不,没有关系。我向你保证没有关系。我把一桩没有意义的事当作了有意义的事;把不值得称赞的意图当作了值得称赞的意图,而我已经彻底悔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这类蠢事年轻的女人以前也干过,等到陷入贫穷与卑微的境地以后又总懊悔。从无私的角度看来,我为不提这件事感到抱歉,因为在世俗的眼光里,此举在我是一种牺牲。但从自私的角度看来,我倒高兴不再提这件事,因为在世俗的眼光里,这场婚姻对我是件坏事——我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这几乎不用说明。丝毫损害都不会有的,我并没有向那位小姐求婚。说句知心话,你可别对人讲,我想来想去都觉得犯不着白操心到那份地步。罗瑞先生,对一个头脑空空的姑娘的忸妮作态、虚荣无聊你是控制不了的。不要想去控制,否则你永远会失望的。现在请你再也别提了。我告诉你,为别人我对此虽感到遗憾,可是为自己我倒感到高兴。我的确非常感谢你,因为你容许我征求了你的意见,也给了我劝告。你比我更了解这位小姐。你说得对,这事是根本办不到的。”

罗瑞先生大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他。斯特莱佛先生用肩膀推着他往门外走去,摆出一副把慷慨、宽容和善意像甘霖一样对着他那冥顽不灵的头脑兜头浇下去的模样。“尽量往好处想吧,亲爱的先生,”斯特莱佛说,“这事再也别提了。再一次谢谢你容许我征求了你的意见,晚安!”

不等罗瑞先生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已经进入了黑暗之中。斯特莱佛先生已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对着天花板眨巴着眼睛——

(my285。)

第13章 不体贴的人

若是西德尼.卡尔顿在别的地方也有发出光彩的时候,他在曼内特医生家可从来就暗淡无光。整整一年了,他常去他们家,却永远是那样一个沮丧的忧伤的闲人。他在乐意谈话时也能侃侃而谈,但是他那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阴云却总以一种致命的黑暗笼罩着他,极少为他内心的光芒所刺破。

然而,他对那座房屋附近的街道和它那没有知觉的铺路石却很感兴趣。有多少个无从借酒浇愁的夜晚,他曾在那道路上茫然而忧伤地徘徊过。有多少个凄凉的破晓曾照出他逡途巡不去的孤独身影,即使当晨晰的光芒鲜明地勾勒出为黑夜隐蔽的教堂尖塔和高楼大厦的建筑之美时,他仍然在那儿流连不去。其实在那个平静的时刻,他也许是可以想起一些在别的时候被忘却的和得不到的美好事物的。近来法学会大院那张被忽视的床比过去更少跟他见面了。他常常是倒在床上不到几分钟便又翻身爬起来,又回到那一带转悠去了。

在一个八月的日子,那时斯特莱佛先生已对他的豺狗说明“关于婚姻问题我另有考虑”,然后带着他那体贴的柔情到德文郡去了。那时市区街道花卉的美色与馨香已能给穷途末路者以安慰、给病体支离者以健康、给老迈龙钟者以青春,可是西德尼的脚步仍然在那条路上蹀躞不去,只是由于有了设想而从迟疑无目的变得稳健有力了。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之后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关于矛盾诸方面的同一性和斗争,那双脚便把他带进了医生家的门。

他上了楼,发现露西一个人在干活儿。露西对他一向就有些不大自然。当他在她的桌旁坐下时,她带着几分忸怩接待了他。两人谈家常时,露西抬起头来望了望他的脸,却发现了他的变化。

“我担心你是病了,卡尔顿先生!”

“没有病。不过我的生活方式是不利于健康的。这样胡混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要是不能过一种更好的生活岂不遗憾么?对不起,我话到口边就顺嘴说了出来。”

“上帝知道,确实遗憾!”

“那你为什么不改一改呢?”

她再温和地望他时却吃了一惊,感到不安了。他眼里噙着泪水,回答时口气也带着泪水:

“太晚了。我怕是好不起来了。只能越来越堕落,越来越糟糕。”

他把一只胳膊靠在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在随之而来的沉默里那桌子颤动着。

她从没见他软弱过,因此很觉难受。他知道她难受,却没有抬头看她,只说:

“请原谅,曼内特小姐。我是因为想起我打算向你说的话才忍不住流泪的。你愿听听我的话么?”

“若是对你有好处的话,卡尔顿先生,只要能让你好过一些,我很乐意听!”

“上帝保右你的好心与体贴。”

过了一会儿,他从脸上放下了手,平静地说了下去。

“不要怕听我说话,也别怕我要说的话。我很像是个在青年时代就已夭亡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希望了。”

“不,卡尔顿先生,我相信你最好的年华还在前头。我可以肯定你能非常非常值得自己骄傲。”

“希望是值得你骄傲,曼内特小姐。虽然我还有自知之明——虽然我这苦闷的心让我神秘地产生了自知之明——但我会永远也忘不了的。”

她的脸色苍白了,她战栗起来。幸好此时他对自己表示了无法改变的失望,才令她安下了心。于是这场会晤便具有了跟其它任何谈话不同的性质。

“即使你有可能回报你眼前的人的倾慕之情,曼内特小姐,他此时此刻也明白自己是个自暴自弃的、虚弱可怜的、不得志的酒徒(这你是知道的)。尽管他会感到幸福,但他却难免会使你痛苦、悲哀和悔恨,难免会玷污了你、辱没了你,拖着你跟他一起堕落。我很明白你对我不可能有什么温情;我并不祈求;我甚至为此感谢上苍。”

“撇开这个问题不谈,我能对你有所帮助吗,卡尔顿先生?我能不能让你走上新的道路呢?——请原谅!我难道就没有办法回报你对我的信任么?我知道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流着真诚的泪,娴静地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的。我能不能使这事对你有好处呢,卡尔顿先生?”

他摇摇头。

“不行。曼内特小姐,不行。如果体能再听我说几句,你也就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了。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灵魂的最终的梦想。我是在我堕落的生活中见到了你和你的父亲,还有你所经营的这个甜蜜的家,才恢复了我心中自以为早已死灭的往日的梦想的。我也因此才感到比任何时候都凄苦可怜。自从我见到你以后,我才为一种原以为不会再谴责我的悔恨所苦恼。我听见我以为早已永远沉默的往日的声音在悄悄地催我上进。我曾有过许多没有成形的想法:重新奋起,改弦更张,摆脱懒散放纵的习惯,把放弃了的斗争进行下去。可那只是个梦,整个儿是个梦,一个没有结果的梦,醒来时还躺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我仍希望你知道你曾唤起过我这样的梦。”

“难道那梦就一点也不能留下么?啊,卡尔顿先生,再想一想!再试一试吧!”

“不,曼内特小姐,在整个梦里我都知道自己是很不配的。然而我一向便有,至今也有这个弱点。我总希望你知道你是怎样突然控制了我,让我这一堆死灰燃起了火焰的一—可是这火焰因为它的本质跟我难以分开,所以并没有点燃什么,照亮什么,做到什么,就一事无成地燃烧完了。”

“既然,卡尔顿先生,是我的不幸使你比见到我之前更悲哀,那么——”

“别那么说,曼内特小姐,因为若是世上还有东西能拯救我,你早就拯救了我了。你不会使我更悲哀的。”

“既然你所描写的心情大体可以归结为我的影响——简而言之,这是我的感觉——我难道就无法产生有利于你的影响了么?我难道就完全不能对你产生好的影响了么?”

“我现在所能获得的最大好处,曼内特小姐,正是我到这儿来想得到的。让我在今后迷失方向的生活中永远记住我曾向你袒露过我的心,这是我最后的一次袒露。我要记住,我此时留下了一些能让你悲痛和惋惜的东西。”

“这些都可以改变的,我曾一再最热诚地、衷心地请求你相信

“别再请求我相信了,曼内特小姐。我已经考验过自己,也更了解自己。可是,我令你难过了。让我赶快说完吧!你是否能让我在回忆起现在时相信我生活中最后的一番知心话是保存在你那纯洁真诚的心胸里的,它将在那儿独自存在,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那对你是一种安慰,我答应。”

“连你最亲爱的人也不让知道?”

“卡尔顿先生,”她很激动,过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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