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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喧哗与骚动-第9章

小说: 喧哗与骚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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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大姆娣就在那一间里面。”凯蒂说。“她现在每天每天都生病。等她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野餐了。”
    “反正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亭。”弗洛尼说。
    树在沙沙地响,草也在沙沙地响。
    “再过去那间就是咱们出麻疹时候睡的地方。”凯蒂说。“你和T.P.是在什么地方出麻疹的呢,弗洛尼。”
    “也就在我们天天睡觉的地方吧,我想。”弗洛尼说。
    “他们还没有开始呢。”凯蒂说。
    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了,T·P·说。②你先站在这儿,让我去把那只板条箱搬过来,这样我们就能看见窗子里的事了。来,咱们把这瓶沙示水喝了吧。喝了下去,我肚子里就象有只夜猫子在咕咕直叫似的。
    ②凯蒂结婚那天。
    我们喝完沙示水,T.P.把空瓶子朝花铁格子里推,推到屋子底下去,接着就走开了。我听得到他们在客厅里发出的声音,我用双手攀住了墙。T·P·在把一只木箱朝我这儿拖来。他跌倒了,就大笑起来。他躺在地上,对着草丛哈哈大笑。他爬起来,把木箱拖到窗子底下,他使劲憋住不笑。
    “我怕自己会大嚷大叫起来。”T.P.说。“你站到木箱上去,看看他们开始没有。”
    “他们还没有开始,因为乐队还没来呢。”凯蒂说。
    “他们根本不会要乐队的。”弗洛尼说。
    “你怎么知道的?”凯蒂说。
    “我自然知道啦。”弗洛尼说。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凯蒂说。她走到树前。“推我上去,威尔许。”
    “你爹关照过叫你别爬树的。”威尔许说。
    “那是好久以前了。”凯蒂说。“我想连他自己都忘掉了。而且,他关照过今天晚上由我指挥的。他不是说过由我指挥的吗。”
    “我不听你指挥。”杰生说。“弗洛尼和T.P.也不听。”
    “把我推上去,威尔许。”凯蒂说。
    “好吧。”威尔许说。“以后挨鞭子的可得是你啊。跟我可没关系。”他走过去把凯蒂推到第一个丫杈上去。我们都望着她衬裤上的那滩泥迹。接着我们看不见她了。我们能听见树的抖动声。
    “杰生先生说过,你要是折断了这棵树的枝条,他可是要抽你的。”威尔许说。
    “我也要告发她。”杰生说。
    那棵树不再抖动了。我们抬头朝一动不动的枝条上望去。
    “你瞧见什么啦。”弗洛尼悄声说。
    我瞧见他们了。②接着我瞧见凯蒂,头发上插着花儿,披着条长长的白纱,象闪闪发亮的风儿。凯蒂凯蒂。
    ①从“开始”回想到另一个“开始”。又是大姆娣去世那晚的情景。
    ②凯蒂结婚那天。
    “别出声。”T.P.说。“他们会听见你的。快点下来。”他把我往下拉,凯蒂。我双手攀住了墙。凯蒂。T.P.把我往下拉。
    “别出声。”他说。“别出声。快上这儿来。”他使劲拉着我朝前走。凯蒂。“快别出声,班吉。你想让他们听见你吗。来吧,咱们再去喝一点沙示水,然后再回来瞧,只要你不吵吵。咱们最好再喝它一瓶,不然的话咱们俩都会大叫大嚷的。咱们可以说是丹儿喝的。”昆丁先生老说这条狗多么聪明,咱们也可以说它是一条爱喝沙示水的狗的。”
    月光爬到了地窖的台阶上。我们又喝了一些沙示水。
    “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T·P·说。“我希望有一只熊从这地窖的门口走进来。你知道我要怎么干吗。我要笔直地走过去朝它眼睛里啐上一口唾沫。快把瓶子给我,让我把嘴堵上,不然的话我真的要嚷出来了。”
    T·P·倒了下去。他笑了,地窖的门和月光都跳了开去,不知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
    “快别嚷嚷。”T.P.说,他想忍住不笑。“天哪,他们都要听见我们的声音了。起来。”T·P·说。“起来呀,班吉,快点儿。”他浑身乱打哆嗦,笑个不停,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在月光下,地窖的台阶直升到小山岗上,T.P.在山坡上倒下来,倒在月光里,我跑出去一头撞在栅栏上,T·P·在我后面迫,一面喊着“别出声,别出声”。接着他哈哈大笑地跌进了花丛,我跑着一头撞在木箱上。可是我正使劲往木箱上爬的时候,木箱跳了开去,打着了我的后脑勺,我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喊叫。接着又发出了一声,我就干脆不爬起来了,它又发出了一声喊叫,于是我哭起来了。T.P.来拉我,我嗓子里不断地发出声音。它不断地发出声音,我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哭了,这时T·P·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他哈哈大笑,我的嗓子不断发出声音,这时昆丁用脚踢T.P.,凯蒂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她那闪闪发亮的披纱也缠在我的身上,我一点也闻不到树的香味,于是我就哭起来了。
    班吉,凯蒂说,班吉。①她又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可是我躲了开去。“你怎么啦,班吉。”她说。“是不喜欢这顶帽子吗。”她脱掉帽子,又凑了过来,可是我躲开了。
    ①班吉因闻不到树香,联想到凯蒂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穿大人的装束,搽香水的情景。
    “班吉。”她说,“怎么回事啊,班吉。凯蒂干了什么啦。”
    “他不喜欢你那身臭美的打扮。”杰生说。“你自以为已经长大了,是吗。你自以为比谁都了不起,是吗。臭美!”
    “你给我闭嘴。”凯蒂说,“你这坏透了的小浑蛋。班吉。”
    “就因为你十四岁了,你就自以为已经是个大人了,是吗。”杰生说。“你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
    “别哭了,班吉。”凯蒂说。“你会吵醒妈妈的。别哭了。”
    可是我还是又哭又闹,她走开去,我跟着她,她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等我,我也停住了脚步。
    “你到底要什么呀,班吉。”凯蒂说。“告诉凯蒂吧,她会给你办到的。你说呀。”
    “凯丹斯。”母亲说。
    “哎,妈。”凯蒂说。
    “你干吗惹他。”母亲说。“把他带进来。”
    我们走进母亲的房间,她病了,躺在床上,脑门上盖着一块布。
    “又是怎么回事啊。”母亲说。“班吉明。”
    “班吉。”凯蒂说。她又凑过来,可是我又躲开了。
    “你准是欺侮他了。”母亲说。“你就不能不惹他,让我清静一会儿吗。你把盒子给他,完了就请你走开,让他一个人玩会儿。”
    凯蒂把盒子拿来,放在地板上,她打开盒子。里面都是星星。我不动的时候,它们也不动。我一动,它们乱打哆嗦,闪闪发光。我不哭了。
    这时我听见凯蒂走开去的声音,我又哭了。
    “班吉明。”母亲说。“过来呀。”我走到房门口。“叫你呢,班吉明。”母亲说。
    “这又怎么啦。”父亲说。“你要上哪儿去呀。”
    “把他带到楼下去,找个人管着他点儿,杰生。”母亲说。“你明知我病了,偏偏这样。”
    我们走出房间,父亲随手把门关上。
    “T.P.。”他说。
    “老爷。”T·P·在楼下答应道。
    “班吉下楼来了。”父亲说。“你跟T·P·去吧。”
    我走到洗澡问门口。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
    “班吉。”T·P·在楼下说。
    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我用心地听着。
    “班吉。”T·P·在楼下说。
    我听着流水声。
    我听不见那哗哗声了,接着,凯蒂打开了门。
    “你在这儿啊,班吉。”她说。她瞧着我,我迎上去,她用胳膊搂住我。“你又找到凯蒂了,是吗。”她说。“你难道以为凯蒂逃掉了吗。”凯蒂又象树一样香了。
    我们走进凯蒂的房间。她在镜子前坐了下来。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我看。
    “怎么啦,班吉。是怎么回事啊。”她说。“你千万别哭。凯蒂不走;你瞧这个。”她说,她拿起一只瓶子,拔掉塞子,把瓶子伸过来放在我鼻子底下。“香的,闻呀,好闻吧。”
    我躲开了,我的哭声没有停下来,她手里拿着那只瓶子,瞅着我。
    “噢。”她说。她把瓶子放下,走过来搂住我。“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你想跟凯蒂说,可你说不出来。你想说,可又说不出,是吗。当然,凯蒂不再用了。当然,凯蒂不再用了。你等着,让我穿好衣服。”
    凯蒂穿好衣服,重新拿起瓶子,我们就下楼走进厨房。
    “迪尔西。”凯蒂说。“班吉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她弯下身子,把瓶子放在我的手里。“好,你现在给迪尔西吧。”凯蒂把我的手伸出去,迪尔西接过瓶子。
    “噢,真了不起。”迪尔西说。“我的好宝贝儿居然送给迪尔西一瓶香水。你倒是瞧呀,罗斯库司。”
    凯蒂身上象树那样香。“我们自己不爱用香水。”凯蒂说。
    她象树那样香。
    “好了,来吧。”迪尔西说。①“你太大了,不应该再跟别人一块儿睡了。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都十三岁了、你够大的了,应该到毛莱舅舅房里去一个人睡了。”迪尔西说。
    ①回到1908年班吉单独替毛莱舅舅送情书那天的晚上。
    毛莱舅舅病了。他的眼睛病了,他的嘴也病了。②威尔许用托盘把他的晚饭送到楼上他的房间里去。
    ②当晚前些时候。帕特生当时夺过班吉手中的信,发现毛莱舅舅与自己妻子的私情后,打了毛莱。这里的“病”,是指“发肿”。
    “毛莱说他要用枪打死那个流氓。”父亲说。“我告诉他,”他若是真的妄干,最好事先别在帕特生面前提这件事。”父亲喝了一口酒。
    “杰生。”母亲说。
    “开枪打谁呀,爸爸。”昆丁说:“毛莱舅舅干吗要开枪打他呀?”
    “因为人家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他就受不了。”父亲说。
    “杰生。”母亲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会眼看毛莱受伏击挨枪,却坐在那儿冷笑。”
    “要是毛莱不让自己落到让人伏击的地步,那不更好吗。”父亲说。
    “开枪打谁呀,父亲。”昆丁说。“毛莱舅舅要打谁呀?”
    “不打谁。”父亲说,“我这儿连一支手枪都没有。”
    母亲哭起来了:“要是你嫌毛莱白吃你的饭,你干吗不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当面去跟他说呢。何必背着他在孩子们面前讥笑他呢。”
    “我当然不嫌弃他。”父亲说。“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他对我的种族优越感来说是个极有价值的例证。别人若是拿一对好马来跟我换毛莱,我还不干呢。你知道为什么吗,昆丁。”
    “不知道,父亲。”昆丁说。
    “Etegoinareadia①,还有干草在拉丁语里该怎么说我可忘了。”父亲说。“没什么,没什么。”他说。“我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他喝了一口酒,把玻璃杯放下,走过去把手放在母亲的肩上。
    ①这句拉丁语意为:“我即使到了阿卡狄亚。”阿卡狄亚是古希腊一个地方,后被喻为有田园牧歌式淳朴生活的地方。康普生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有好马,到了阿卡狄亚他还得去找干草来喂马;如果他有了毛莱,就不必费这份心思了。
    “这不是在开玩笑。”母亲说。“我娘家的人出身跟你们家完全是同样高贵的。只不过毛莱的降状况不大好就是了。”
    “当然啦。”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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