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锦-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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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楚天齐若无其事地说,“新婚燕尔,你先好好享受两天吧。到时候我自会派人去告诉你什么差事。”
沈离歌的疑惑和担忧更加加深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楚天齐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她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想不出来,除了宫廷绣,自己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利用的价值吗?
楚天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你最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沈离歌不禁脸上一红,昨天她是说过,她只想要苏慕雪,为了苏慕雪,她什么都可以答应。她深知追问也无用,想起苏慕雪的话,一切等回了苏州再说,突然间便归心似箭,顺势说道:“沈离歌信得过王爷。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下,马上启程。”
楚天齐点了点头:“楚老四会护送你们回去,另外,”他顿了下,沉吟道,“本王委托姨丈在苏州为郡主寻了门亲事,郡主也会跟你们一同前往苏州。一路上,还望沈老板多多照顾。”
郡主?沈离歌愣了一下,她不是刚从苏州回来吗?
楚天齐目光悠远,淡淡地说:“本王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若她能在苏州安家,将来也需要沈老板多多照应。”
沈离歌心中一动,楚天齐这话似有深意。难道……?她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楚天齐也在为谋反失败做一些准备?
她心头一震,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王爷,沈离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沈离歌犹豫着说:“王爷……有没有,想过放弃?”
室内一下子沉默了。
沈离歌有些紧张,她也感觉自己这话问得太过大胆。
“沈离歌,你可知道,你这句话会让你掉脑袋吗?”楚天齐冷声开口。
沈离歌已经冒了一身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知道。”
“知道你还敢说?!”楚天齐轻哼了一声。
沈离歌的倔强上来了,抬头望着她,冷静道:“王爷难道听不得一点反对的声音吗?”
楚天齐也望着她,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困惑。
对视了片刻,他忽然笑了:“沈离歌,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在本王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沈离歌,不用草民的称呼。你也是第一个斗胆在本王面前,劝说本王放弃的人!”他微微皱了皱眉,“你跟其他人不同。但也可能正是因为你与其他人不同,你才有这种想法。”
他站了起来,扭头望向窗外,目光深远:“放弃?你要明白,不是我想造反,是朝廷削藩,本王不得不反。事到如今,也不是本王说想放弃就能放弃得了。更何况,新皇懦弱,天下有能者居之,天命如此,本王自是当仁不让!”他收回目光,望着沈离歌:“大丈夫一生,成王败寇,不成功,便成仁。本王只走这一条路!”
沈离歌吸了口气,怔怔地望着他,半晌不语。
楚天齐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你在想什么?”
沈离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沉思着说:“我以前老是不满足,想要这,想要那,现在却觉得,还是做个普通人最幸福。”
楚天齐深深地望着她。
两个人对视半晌,各自露出意味复杂却又会心的一笑。
53
53、归途 。。。
任她再聪明,再通透,再豁达,苏慕雪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身为女子的沈离歌了。
她该恨她的,不是吗?
她伪装成男子,骗取了自己最为珍贵的感情。
可是,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每次一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流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她心中涌起的,只有绵绵密密的痛苦。那颗本已痛到麻木的心,又会再次苏醒过来,在劫难逃地承受新一轮的痛苦的碾压。随之而来的,还有仿佛要撑破胸膛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和伤感,让她压抑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时候,心里只有痛,已经没有了恨的余地。
而潜意识里,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她是故意去欺骗自己,只因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沈离歌女扮男装的原因。
意识到这一点,却更让她失去了恨的理由。
只是,如果不恨,她该情何以堪?
在她的脑海中,她不可能、也不能为一个女子去心动、心跳、心酸和心痛!她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做出这等有违伦常的事情?
不,不,不!
如果非要将心中的那个沈离歌与现在这个人等同为一个人,她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得超生!
她只能一遍遍咬牙告诉自己,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属于她的那个沈离歌已经随着逝去的昨日而死去了。
连同死去的,还有她的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整个人都随着死去。
但是不可以,她不能:弟弟被楚王府扣留了做人质,还等着她去搭救;母亲年老无依,还等着她去赡养;还有……还有眼前这个也叫做沈离歌的女子,要完成那些凶险的使命也好,要回到六百年后也好,似乎也离不开自己的协助……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连选择生死的权利和自由都没有。
无法逃离,无从解脱,她便只能任由自己置身在那炼狱般的痛苦中备受煎熬。
水深火热之中,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分辨自己对这个作为女子的沈离歌的感觉了。
既然不知如何面对,她也唯有选择无视。
可是,她的视线偏偏又会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去追随那个身影。她不明白自己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从前的沈离歌的影子来抚慰那让她痛彻心扉的悲伤和思念,还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与从前的沈离歌不同的地方,来证明她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从而确信自己喜欢的是一个男子的事实。
但这种饮鸩止渴般的做法只是增加了她更多的痛苦、困惑和迷茫,她却沉湎其中,乐此不疲,仿佛只有在这种自虐般的煎熬中才能获得一丝心灵的慰藉和安宁。
所幸的是,沈离歌似乎明白了她纷乱的心境,并没有来纠缠她,而是与她拉开了一个适度的距离。
返程的路上,他们本该乘坐同一辆马车,沈离歌却冒着烈日,不顾腿伤,非要骑马。
楚老四与她共患过难,对她早已是惺惺相惜,连忙劝她:“沈老弟,天热了,你身上还有伤,骑马太累了,还是坐车上休息吧。”
“四哥你身上不也有伤吗?”沈离歌淡然一笑,“咱们兄弟这叫同甘共苦。”
楚老四心头一热:“好兄弟!”
苏慕雪恍然有种错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离歌还是以前的沈离歌……
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时候,心脏猛地抽痛了起来。
她抱住膝盖,屏住呼吸,咬紧嘴唇,额头用力抵在车厢上,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无论如何,她是感激现在这个沈离歌的,感激她的善解人意,给了她喘息疗伤的空间。
一连几天,白天的时候,沈离歌与楚老四他们一起骑马;晚上的时候,沈离歌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邀请楚老四他们一起喝酒,最后以夜深了为理由再悄悄开一个房间休息,早上再赶在众人醒来之前,先下楼为大家伙准备好早餐。
沈离歌默默地为她制造了一个不被外界打扰的空间,这正是苏慕雪最为需要的。在这个空间里,她不需要面对任何的压力和干扰,放纵自己一遍遍尽情沉浸在那漫无边际的哀悼和痛苦中,被动地等待从痛苦中涅槃重生的那一刻。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说,却配合得默契十足。
短短几天里,苏慕雪经历了由天堂直坠入地狱,再由地狱一点点挣扎着爬上人间的过程。
苏慕雪那颗垂死的心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恢复了第一次跳动,开始有了新的意识。
只是那颗心,再也不复当初的鲜活。
千疮百孔中,充斥的是再也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哀伤。
死而后生,莫过于此。
当她恢复意识后,第一个闯进她意识的,却还是这个叫做沈离歌的女子。
她无法不去关注她,无法对她无动于衷,因为她的每一个凝视,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渐渐想起眼前这名女子对自己说的那些不同寻常的话,做过的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她的心慌张了起来,这是一个女子,是一个对自己怀有不同寻常的感情的女子!而这份感情,是世俗伦理所不容的,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心关上,她不能让一个女子闯进自己的心里来!
可是,她却做不到!这个女子身上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执拗地一点点占据她的思想,逼迫她去思考和衡量她的存在。更要命的是,这个女子与深埋在她心里的那个沈离歌一呼即应,她越来越分辨不清楚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沈离歌究竟是原来的那个男子还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苏慕雪害怕了,恐惧了。
不,不,不!
她不能容许自己对一个女子动心,也不能接受一个女子对自己动情,这是害人害己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必须制止这件事情。
因为要赶在梅师太前回苏州,所以车队行程较紧。不过几天,已经离苏州很近了。
这一天临近傍晚,天气异常闷热。
苏慕雪的车厢帘子全部打开,但是空气中却没有一丝风,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她情不自禁搜寻着沈离歌的身影,这样曝晒在阳光下,岂不是更热?
她一闪过这个念头,心里便是一惊!这算不算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关切?
不,不,不!她转而安慰自己,自己这样做,仅仅是因为对方也是一个女子,自己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与情爱无关。
她定定神,望向沈离歌,发现她已经汗流浃背。
楚老四也是满头大汗,扯开衣裳,露出胸膛,转而对沈离歌说:“兄弟,天这么热,你还包这么严实干嘛,敞开衣服爽快点。”
沈离歌仰头喝一口水,润湿一下干燥的嘴唇,抹一把额头的汗,微笑道:“我骨瘦如柴的,露出来太难看了。”
“哈哈,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还不好意思……”
沈离歌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是真的尴尬了。
苏慕雪的心却揪痛起来,想起她里面的裹胸,里三层外三层的,相当于比别人多穿了几件衣服,现在估计也湿透了,整个人一定难受极了。
她此时只盼快到投宿打尖的地方,好让沈离歌休息沐浴一下。
正难受间,忽然车厢外吹进一阵风来,竟是清凉无比,让人精神一振。
苏慕雪一阵欣喜,却听楚老四大声嚷道:“娘希匹的,这六月的天还真是孩儿脸,说变就变!大伙快走,要下雨了!”
苏慕雪探头望去,果见一片乌云汹涌涌来。
不一会,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苏慕雪想要喊沈离歌进车厢躲雨,犹豫了一下,却咽下了要说的话。
一方面,她担心沈离歌误解了自己的关怀,更加泥足深陷;另一方面,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害怕和她近距离的相对。
犹豫间,车外的人马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苏慕雪的心中一紧,这样乍冷乍热的,不要着凉了才好。
幸亏车队已经临近一个镇子,楚老四早已经派了一个人定了镇子上最好的客栈,一群人狼狈地冲了进去。
按往常一样,楚老四的人定了三个上房二十个通铺,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