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锦-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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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雪眉头一皱:“想必是十一娘的消息吧……”
十一娘扫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嗔道:“苏慕雪,你也未免太聪明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真的让皇上赐死了你……”
苏慕雪心里一动,惊疑地望着她:“莫非是十一娘救了慕雪一命?”
十一娘噎了一下,很快咳嗽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在皇上的手下救人!皇上听说你放走了沈离歌,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不过……也许老天还是仁慈的,好人自有好报。京城里礼部尚书和文丞相等人都出面为你求情,淮安府的府台居然还组织人给你上了封万民书……皇上要杀你,还真得顾忌民意。”
苏慕雪并不相信她的理由:“但皇上是天子,他若真要慕雪死,又有何不可能?”
“皇上也是人,他也做不到为所欲为……这也正是他羡慕沈离歌的地方。”十一娘语气有些怅然,但她很快调整了下自己,望着苏慕雪,神情似笑非笑:“他的确想杀你,也的确有所顾忌……所以,我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苏慕雪不解地问。
十一娘淡淡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死更折磨人的方法。我让他——放了你!”
“放了我?!”苏慕雪愣住了。
十一娘浅笑吟吟地望着她,驴唇不对马嘴地问道:“苏慕雪,你和沈离歌最后的日子过得可好?”
苏慕雪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那是何等缠绵旖旎的两天时光!
十一娘嘴角浮出了一个正中下怀的微笑,她缓缓靠近苏慕雪,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知道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吗?”
苏慕雪心里一凛,隐隐明白了她的用意。
“是得不到和失去了。”
苏慕雪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十一娘挺直身子,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情,淡淡说道:“皇上是因为得不到而痛苦,但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一点都不比得不到少。古人不是说过了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所以,我就建议他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最后,皇上同意了我的主意,要将你终生幽闭在这沈园里,让你每日睹物思人,在思念的煎熬里度过你的孤独的一生……你觉得我这主意如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听的人一阵阵心生寒意。
苏慕雪骤然明白了十一娘的用心,当初她并非完全出于好心,让她们相守两天;而是要让她得到后,再尝到失去的滋味。
想到这,她不禁惨然一笑。
十一娘不再理会她,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语气有几分寂寥:“这沈园倒真是个好地方……我也厌倦了京城里的复杂人情,我有时间就来看看你,陪你住上一段时间,如何?”
来看望她?还是监视她?
苏慕雪已经完全猜不透眼前这个人的心思,只能被动地点点头。
十一娘居然真的在沈园居住了几天。
在这几天里,她会时不时提起沈离歌,观察苏慕雪的反应。
苏慕雪表现得很平静,不喜也不悲,不见一丝波澜,仿佛沈离歌只是出趟远门,终究还是会回来。
她的这种反应,看得十一娘直皱眉头。
沈园里还有桑儿爹、贵婶、玉儿和桑儿等几个成员。几个大人都知道十一娘来者不善,对她都有些忌惮,在她面前也是噤若寒蝉。唯有桑儿,既聪明伶俐,又胆大心细,围着十一娘转来转去,深得她的欢心。
有一天,十一娘一时兴起,对苏慕雪说道:“苏慕雪,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弟弟吗?干脆将桑儿许给你弟弟吧!”
桑儿大羞,哇哇大叫着抗议,惹得一干人等都跟着笑了起来。
沈园终于传出了久违的笑声。
苏慕雪却怔怔望着别处,神情恍惚,半晌才心不在焉地说了句:“还是看他俩自己的缘分吧……”
十一娘一看便知她想起了沈离歌,嘴角微微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日之后,十一娘便离开了沈园。
等十一娘走了,玉儿和贵婶才敢放开了对苏慕雪嘘寒问暖。
苏慕雪也卸下了多日来的伪装,整个人登时显出了憔悴疲倦。
但她又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流露出脆弱来,而任何人的抚慰对她来说,也都只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
她咬牙等到晚上洗漱完毕了,便早早上了床休息。
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一阵子,苏慕雪在半夜里悚然惊醒。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打在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更显夜的寂寥。
苏慕雪摸着身边的床褥,再也没有另一个人的体温,只觉心里凄冷得厉害,连午夜梦回的泪水都是冰凉的。
她慌忙拭干了泪痕,下意识地生怕沈离歌知道了会不开心。
记得分开的那一刻,她曾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沈离歌:即使她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会照顾好自己,决不会让她不放心。
她会努力,很努力去做到这一点。
夜已深,苏慕雪却再也睡不着。她披了件外衣下床,挑亮了桌上的灯,缓缓坐下,默默扫视了一圈屋里。每一件东西上都有沈离歌的影子,让人控制不住地想到有关她的一点一滴。
十一娘说的没错,得到再失去比得不到还要让人痛苦,思念也比死亡还要让人难受。
但对苏慕雪来说,能与沈离歌的东西相伴,却是一件聊以□的事情。
灯下,苏慕雪轻轻抚摸着左手的戒指,这已经成了她私底下的一个习惯,摸到她,就仿佛牵到了沈离歌的手。
她默默听着外面的雨声,不敢想此时沈离歌身在何方,只宁愿相信她平平安安回到了她自己的时代。她怕在那种虚无缥缈的设想和牵挂里迷失了自己,只能逼迫自己回想着沈离歌在这里所经历的一颦一笑。
世事无常,造化也弄人。
一切种种,是好是坏,她已经分辨不清楚。
若非命运的残酷,他们是不会分离;但若非命运的眷顾,他们也不可能会相遇……
在与命运的抗争中,你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是得了还是失了?
衡量的标准其实很简单,就看你是不是有一个怨念,心心念念着一个“悔”字。
她心中一动,想起了寒山寺的签文: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老天是要自己后悔么?
她蹙起眉,坐直身子,铺开纸,研了磨,蘸了笔,在纸上将签文的内容缓缓写了下来,然后盯着那文字,沉思了半晌。
世人都以为嫦娥会后悔,但谁说她心里一定会后悔呢?
……不,我不后悔。
最起码,我们曾见识到过人世间最美的风景,足以抵一世荒凉,不是吗?
淡淡泪光中,苏慕雪唇边缓缓绽开了一抹平静笃定而又美不胜收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故事到此该完了。
它讲的就是一个女子内心爱情成长的过程,从最初的懵懂,到最后的坚不可摧……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写成这样一个故事,或许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被苏慕雪的内心世界给打动了吧。
我是个俗人,六根不净,总有不舍,所以狠不下心来在这一章结文。
那就让故事无穷无尽地延续吧……
108、尾声(之开始) 。。。
宽大舒适的商务车里,引擎悄无声息地运转着。
沈离歌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茫然望着车窗外一辆辆擦身而过的轿车。
这是一个奔跑在高速公路上的时代。
一切都像窗外的车子,飞逝而过。
快到你来不及看清经过的风景。
一切都是那么方便舒适,但却让人觉得如此疲倦。
“离歌……”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入耳边。
那么远,那么熟悉。
沈离歌有些迟钝地回过头来,恍惚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影。
车内明明光线很明亮,她却觉得眼睛那么费力,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容。
……是谁?
“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吗?”一个委屈的压抑着不悦的声音从那模糊的唇里吐了出来。
这种语气跟她的感觉对不上号,她微微蹙起眉来。
“你这种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沈离歌一下回过神来。方晴正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她。
沈离歌甩甩头,带着歉意:“没有,没有,对不起,我,我以为……”
方晴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和受伤,冷冷地说:“你以为是谁?”
沈离歌沉默了,不再吭声。
方晴也憋着气,扭开了头,赌气不理她。
沈离歌心中有愧意,却不知该说什么,刚才那一刻的恍惚还在困扰着她。
她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前面这个人来。
方晴本来就是一个漂亮又时尚的女生。这些年浸润在这个行业里,整个人耳濡目染,又增添了不少古雅的气质。她蓄起了长发,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了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但绝不妖冶;鼻梁上架着一副低调的眼睛,为她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
沈离歌放弃了这个鱼龙混杂、到处充斥着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良莠不齐的行业,方晴却迅速在这个行业崛起,俨然成为这个行当里的后起之秀。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当初的那幅《江山万里图》的刺锦。
方晴感觉到沈离歌在看自己,刚才的一股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小小的得意。
她回过头来,瞥一眼沈离歌,心里原谅她了,脸上还是矜持着:“你刚才没事吧?”
沈离歌摇摇头。
“还在生我的气?”方晴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沈离歌又摇摇头。
方晴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地解释:“我们不是在作假。买家说了,不要真品也可以,她愿意用同等价格,买一副复制品。她说,她已经找好复制的人了。”
沈离歌不以为然地一笑:“开玩笑,你不记得三年前,咱们还专门到苏州丝绸协会打听过,那些针法早就失传了!怎么可能复制?”
方晴收回了身子,她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人家买家自己说能找到,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反正能不能复制,一会到了就知道了。总之这是个赚钱的买卖。你知道嘛?上次我在北京的拍卖会上看到一幅沈寿和张謇合作的花鸟刺绣,最后的成交价格居然有两百五十万!你手上的这幅《江山万里图》怎么说也比那幅作品早了几百年,作者又是祖千寿,而祖千寿的这幅画一直藏在宫廷里,绣它的人虽然没留下名字,但在当时一定不简单,否则哪有机会见到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