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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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千沉默不語。
“小千。”劉美夕說，“妳不知道我有多想像李家勤那樣，可以娶妳過門。”
“妳何必要像他一樣？”梁小千說，“我喜歡妳，只是因為妳是妳，妳是劉美夕，妳不是別人。不管妳能不能娶我，不管妳能給我什么，我還是喜歡妳。”
“不知道為什么。”劉美夕喃喃地說，“我像一個男人一樣愛著妳。我覺得，我應該是一個男人，或者說上輩子我就是個男人，只是，小千，妳已經不記得我。”
“阿may，”梁小千嚴肅地說，“妳看著我。”
劉美夕被她的話一怔，不由得直愣愣地看著她的眼睛。
“劉美夕，”梁小千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在乎前世怎樣，我只知道這輩子，妳是我唯一喜歡上的人。不管妳能不能給我一個婚姻，或者其她女人想要的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歡妳。為什么非要給幸福一個唯一的定義，每個人的幸福都應該是不同的樣子。”
劉美夕眼圈一紅，低下頭去。
“阿may，我要悔婚。”梁小千低低地說。“我要去跟我媽說。我不要嫁給李家勤。”
劉美夕怔怔地看著她。
“妳要是不想看著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妳該幫我。”梁小千說。
“我怎么幫妳？”劉美夕終于說。
“妳陪我去跟我媽說。我不要嫁給李家勤。”梁小千反反復復地說著這一句話，“我不要嫁給李家勤。我不要嫁給他。”
劉美夕沉默了半晌。“小千，妳可都想好了？”
梁小千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想妳，想這些事情，想自己。如果我跟李家勤結婚，我這一輩子真的就這樣了。我不想自己就變成這樣。”
她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桌面上的影子，乖巧的挽發，微微上翹的鼻尖，這張臉上的一切都如此精巧，唯獨掩蓋不了此刻倔強的神情。
這時候，劉美夕輕輕把手移過來，搭在她的手上。
“小千，我陪妳。”她說。“不管妳要去做什么，我都陪著妳。”
梁小千望著她。那件耍咨腡恤很漂亮。
她展顏一笑。
交錯惡
夏天的意思已經很濃。路上到處都是匆忙和潮濕的味道。劉美夕在路上走著，發覺自己每走一步腳都是沉重的，仿佛抬不起來。汗水粘粘膩膩，把什么都黏在一起。
遠遠地她看見那架紫藤花，花朵雖然已經稀落，但葉子仍然濃綠，在陽光下一樹巍巍。
她想起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她曾無數次的在這樹紫藤外等另一個女孩。這事仿佛就在昨天，只不過那時候她的名字是柳蘇陽。她在紫藤花外等著她，然后只聽見像小鳥叫似的一聲輕快的口哨，素色小业呐⒈阏｛皮地從那邊神不知鬼不覺地轉了出來。
只不過那些日子里，總是日落近黃昏。
遠遠的劉美夕看到一模一樣的女孩，扎著簡單的束發穿著少見的白棉布連衣裙站在花架下。時光的力量剎那間仿佛消失，剩下的只是她們兩個人，如過去的千百次一樣地相視。
“菀織。”她喃喃地喚她。
“妳叫誰？”女孩不滿地嗔怪了一句。
劉美夕這才驚醒過來。她看著面前的梁小千，跟平時優雅的裝扮比起來，她倒是更喜歡她現在這樣簡單清爽的樣子。她本來長得就顯小，現在看來就像是青春逼人的高中生。長長的睫毛密幽幽地，輕輕咬著嘴唇看著她。
“小千。”劉美夕叫了一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梁小千伸手拉住她的右手，說：“我媽媽現在在家里。”
劉美夕順從地任由她拉著，穿過那樹繁密的紫藤蹋叩角皬d。
前廳跟劉美夕印象中的一樣，寬敞，明亮，桌子上有跟窗簾一樣白的百合花。梁太太斜斜地靠在沙發上，抽著一只纖長的煙，一面看雜志，看到兩人進來，掩飾不住的驚訝，慢慢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媽。”梁小千叫了一聲，站住了。
梁太太狐疑的目光掃過梁小千的臉，又從上倒下掃視了劉美夕一回。顯然是不痛快，而又不好發作。
“梁太太。”劉美夕小聲地說。
“妳們這樣兩個人站在我面前，倒是像要來跟我談判似的。”梁太太似笑非笑地說。“劉小姐，上次我同妳講的話，不知道妳可還記得？”
“從來洠！眲⒚老σЯ艘ё齑交卮稹�
“媽。”梁小千道，“我今天確實是有話要跟妳講。”
“說。”梁太太點點頭。
劉美夕偷偷看著梁小千。她看見她鼻尖微微沁出了點汗珠，踟躕了一下，說：“媽，我不想嫁給李家勤。”
“什么？”梁太太顯然洠в忻靼姿囊馑肌�
“我不想嫁給李家勤。”梁小千小聲，但是堅定地重復了一遍。
梁太太盯著她好一會，空氣沉默得快要結冰。然后她冷冷地說：“這事今時今日妳還以為可以由得妳？”
“我不想嫁。”梁小千小聲地近似絕望地強眨f。
“妳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安心的去法國，然后等回來，等安排，等結婚。”梁太太的語氣里帶了意思嘲諷。“妳以為妳還可以做些什么？”
“梁太太，”一直不語的劉美夕終于忍不住在旁邊懇切地開口。“我覺得您應該聽聽小千自己的意見。畢竟婚姻大事，還是要雙方妳情我愿才好。”
梁太太慢慢地，狠狠地用涂了鮮紅色的手指摁滅了只剩一半的煙頭。“在這個事情上，不由得她選。妳以為我是把她一個人嫁出去？我是把我們整個梁家嫁出去。妳也不必來勸我，我也猜過妳的心思，只是我跟妳講一句，妳也不必太多想。這是我們梁家的事情，外姓人是插不上手的。”
“梁太太，”劉美夕說，“我覺得您可能铡畷裁戳恕Ａ盒∏Ъ藿o誰，嫁給哪一家，其實跟我并洠в卸啻箨P系，李家勤那樣的人，我也并不稀罕。只是小千她自己不愿意，她今后的生活不可能幸福。我在乎的是這個。”
梁太太冷笑一聲。“妳很會說話。”
“小千并不喜歡李家勤。”劉美夕咬著唇說，“我洠в袨樽约赫f話。我只是想小千好罷了。”
“妳倒也是很有骨氣的，”梁太太冷冷地說，“我知道上次我推耍Ыo妳的那個事，妳洠в腥プ觯缓笞约喝ゴ蚬ぁ＿@件事上我還是很佩服妳的。只是妳在小千的這個婚事上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她生下來就注定是李家的媳婦，不管妳怎樣在我面前道理連篇，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而且我不知道妳是怎樣竟說服小千一起來跟我講這件事，妳真的很有本事。只是梁家不喜歡妳這樣有本事的人。”
“不管妳信不信我都好，”劉美夕說，“妳應該信小千。她真的不喜歡李家勤。就算您討厭我，難道您也不介意看著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然后并不幸福地過完下半生？”
說著她望向梁小千。梁小千站在那里，用平靜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雖然很努力，但還是微微流露出一絲惶惑和不安。那一刻她有些擔心她。跟自己的母親這樣開詹脊�是她人生里第一次。
“我真不知道妳是從哪里聽來的這些理論。”梁太太說，“妳說她不喜歡李家勤，后半生不幸福，妳有半點依據洠в校烤蛻｛她小孩子家跟妳私下說家常，抱怨這抱怨那，妳就真的認定她不喜歡李家勤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容不到外人插手，這個道理必然妳也是知道的。至于她下半生幸福不幸福的事上，不管誰都洠в邪l言權。妳自己問她。”
劉美夕張了張嘴唇想要說話，但又不知如何反駁。她看著梁小千，但她還是站在那里，眼里帶著不安的神氣，看著自己的母親，一言不發。
“我就小千這一個女兒。”梁太太說著，眼里竟帶了點淚，變得有些悲傷控訴的意思了。“她爸爸又整天不落家，我們母女兩個相依為命，我不為她好，我為誰好？哪個當媽的不想自己女兒嫁得體體面面，風風光光？難道我千挑萬選，給她找了個這樣要樣有樣，要家世有家世的丈夫竟然是為了害她麼？等她以后像我這個年紀了，自然會明白我都是為她好，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幸福不幸福了。”她轉過身去，肩膀竟抽動了兩下。
“小千。”劉美夕不知如何是好，望著梁小千。只見她神色有點恍惚，還是不發一言地站著，看著梁太太。
小千。妳為何不告訴她。妳真正喜歡的是誰。
小千。為何不說話。
小千。
梁太太又轉過身來，恢復了那種冰冰冷的神氣，只是眼眶有點泛紅。她淡淡地對劉美夕說：“累妳白操心了。小千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從小到大即使基本是我一個人把她拉扯大，她也洠в凶鲞^什么讓我勞心勞力的事情。我們梁家的女兒，自然由我來給她安排一個門當戶對的好歸宿，我說了，妳是外姓人，這件事無論如何跟妳洠в嘘P系。”
劉美夕咬了咬牙。
小千。全世界都來指責我。可是我怎么能看著妳，就這樣嫁給一個自己并不愛的男人。
小千。即使妳不屬于我，我也希望妳以后能好好的幸福。
小千。因為，最愛妳的人，不是李家勤，不是陳子洛。是我。
小千。是我。
是我。
劉美夕直視著梁太太的目光。梁太太顯然有些吃驚，有些憤怒，也許是不忿她的太過無禮和公然的挑釁。
“妳若是還不死心，我只能采取一些其它的手段了。”梁太太說。
“我一直都洠в羞@個心。梁太太。”劉美夕說。“我只是想告訴妳一件事情。我希望妳聽了以后能放小千一條生路。”
“說的我好像要逼死自己的獨生女似的。”梁太太嗤之以鼻。“妳倒是說說，我怎么不給她生路了？”
“我。”劉美夕一字一頓地說，“劉美夕，跟梁小千，真心相愛。我洠в修k法娶她，但是也希望她后半生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李家勤不是能給她這種幸福的人。我喜歡她。愛她。比誰都要愛。在洠в幸姷侥茏屗玫叫腋５哪莻�人之前，我想守著她，不到那個人出現我不會放手。我愛她。這就是我想跟您說的話。”
空氣凝固。
能聽的見白色落地窗簾被風吹動的沙沙的響聲。空氣里淡淡的香味。桌上安靜的百合花。
忽然，梁小千近乎絕望地說：“阿may，夠了。”
梁太太似乎不可置信地慢慢將劉美夕從頭打量到腳，然后轉向小千，也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她說話似乎變得有些困難了。
“妳說什么？”她問。“妳再說一遍。”
“我愛小千。”劉美夕說，“我愛梁小千。”
“妳是瘋子。”梁太太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我真的愛她。”劉美夕說，“正因為這樣我見不得她不開心。”
梁太太慢慢走到她面前，又從上倒下打量了她一遍。劉美夕覺得她的目光，似乎正在把自己的衣服一層層脫掉，然后審視，著意讓她羞辱，讓她難堪。她故作堅強和不在乎，只是避開她的眼睛。
忽然，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
連桌上的百合花都微微一顫。
不知什么地方的杯子，也迎聲啪地摔在地下，頃刻成粉。
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緊緊握著自己指關節發白的右手，像看一只怪物一樣看著面前的劉美夕。
劉美夕感覺到自己左頰滾燙。指印在臉上的感覺竟如此不真實，要不是耄щ＇作痛的皮膚，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