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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里景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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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宇家老爷近日多了一门烦心事。
好不容易替那不成器的三儿子定了一门亲,眼看下月初八就要成亲了,儿子却跑了。这让他到哪去找个新郎官来拜堂啊。天可怜见,莫非真要他亲自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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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凉月 01。越州八卦

    清同一十五年,阳春三月。

    今年的越州城较之以往,显得格外热闹。城头巷尾,酒肆茶楼连同越州城墙上的守卫兵都在津津乐道一件事。

    越州城都晓得,宇家老爷宇华恒膝下有二子二女,二女早已出嫁,唯有二子仍伴在身侧。都道龙生龙,凤生凤,宇华恒奋斗几十栽,家大业大,宇家的商铺在各地都有分号,原想有两子互相帮佐,自己便可安享天年,但那排行第三的长子宇庆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宇庆宁现年二十二,是宇家二夫人所生,正因为庶出,颇不得宇家大夫人的喜欢,久而久之,宇庆宁便形成了生性风|流,行事不羁,凡事只顺从自己意愿的性格,这种反叛时常气得宇老爷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但如今,据说四月初八那日,宇家三少爷宇庆宁将要迎娶明州城景家四小姐。

    宇家三少娶亲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那景家四小姐却颇有些来头。景家在明州算是有头有脸的官家,景家老爷景何彦曾官拜正六品,乃是太学博士,亦是当朝太傅。一年前景何彦急流勇退告老还乡回到了明州,虽说已非朝堂要员,但毕竟身份高贵,在明州受人敬重。景家四小姐虽排行第四,却是长房嫡出,在家中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宇家虽是商贾大户,但景家长房嫡出的四小姐嫁入宇家庶出的三少爷,却生生是下嫁了。

    越州城人纷纷猜测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甚至有人因着有亲戚在宇家做事,还前去打探了消息,宇家只称乃是幼时定下的娃娃亲,众人却不大信,一时之间,倒是惹得越州城说法纷纭,版本广出了。

    此时,宇家大门外,一名青衣小厮手上拿了一封蜡漆封好的信急匆匆跨过大门往正厅方向快步而去,虽是春日,白日里仍有些寒凉,小厮却跑得满头大汗,表情惶恐。

    宇华恒穿着金丝满福斜襟长袍,负手在正厅内来回踱步,苍老的面上眉头紧皱,黑白参差的胡子随着面部的抽动一抖一抖,似乎颇为生气。

    “老爷。你就别再走来走去了,走得我头都晕了!”宇家大夫人陈氏在一边嗔怒道。

    “你晕?我才要晕!”宇华恒踱到了上首,一屁|股坐在了那红漆檀木椅上,劈手端了桌上搁的茶便往嘴里送。

    “噗。”宇华恒刚喝了一口便悉数喷了出来,“谁泡的茶啊?想烫死我不成?!”

    陈氏身后伺候着的百荷面色大变,立刻跪在了地上,“老爷息怒。”

    陈氏撇撇嘴,示意百荷起身,“老爷,庆宁又不是没在外宿过,不过消失了三日,你看你急成什么样了。知情的倒不必说,不知情的若是瞧见了,还以为这宇家三少爷出事了呢。你若要出气,尽可拿鞭子抽那不孝子,把气撒在百荷身上算怎么回事!”

    “胡说!”宇华恒一拍桌子,声音严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是你儿子!你不帮着教训还说风凉话。”

    “儿子?这二十多年来他哪里当我是娘了。平常节庆日里遇见,喊声大娘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要我教训他,我也得有这个能耐不是。庆岩今年也十九了,既是景家这么高贵的府上,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想着庆岩呢?他好歹是嫡出的!”

    “你就想着庆岩!若不是你放纵那逆子,庆宁今日便该和庆岩一般听话。”宇华恒气得吹了吹胡子。

    陈氏一听,一腔怒气憋在了胸口,连带着十几年前受的委屈也翻涌上来,一时之间,两眼便蓄满了泪水。

    “老爷你可要凭良心。是谁说娶了我后再不纳妾的,又是谁说有了她后还会好好待我的?想当初你不管我们孤儿寡女的日日陪在那人身边,我有说过一句重话么?哪怕她去了,我也说过把庆宁过到我这边,可庆宁他死活不肯。我一个做后娘的,怠慢了他便说我狠毒,放纵了他又说我无情,如今我说些风凉话又怎么了?我碍着谁了吗?”

    陈氏抽抽搭搭地吐出一番话。宇华恒听到她提到十多年前的事,心中愧疚感便冒了上来,暗自责怪自己性子太冲动,满是怒气的脸上多了一分自责,原本皱着的眉头耷拉下来,竟又有几许无奈。

    “夫,夫人。我是气急了,你莫要……”

    “老爷!老爷!”青衣小厮喊着跑进了正厅。陈氏瞪了他一眼,立刻背过了身,用帕子擦了泪痕,方转过身来。

    宇华恒正愁不知怎么安慰,见状立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板着一张脸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青衣小厮面色微变,讪讪喏了声,将手中信件交到了宇华恒手上,“老爷,这是,是三少让小的交给您的。”

    “嗯。”宇华恒拆开了信,稍稍挪远了些,瞧着那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几行字,不一会,面色铁青,他狠狠将那信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气得原地转了几步,胡子愈加抖动起来。

    “这个不孝子,这个不孝子!宇六,赶紧去寻赵叔,让他多带些人去杭州,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逆子给我绑回家来!”

    唤作宇六的青衣小厮闻言,立刻躬了躬身,擦了一头的汗赶紧往厅外跑去。

    宇华恒看着他远去,忽觉得心中实在忿恨啊。好不容易动用了祖上留下的皇家恩典得来了这么一门亲事,希冀那传闻中知书达理的景四小姐能够镇得住这逆子,他倒好,来个离家出走预谋逃婚!若是成亲当日那逆子还不回来,不但他宇家的老脸丢尽,更是得罪了官家呀!他还说什么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爹是君子,儿是小人。爹老当益壮,不若纳个三房!宇华恒念着这句话,心中更加郁结难平,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站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氏见自家老爷脸色变幻不定,显是气得不轻,忙招呼百荷一道扶住了他:“老爷,可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庆宁没这个福分娶那景家四小姐,庆岩也可嘛。”

    宇华恒一听,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也罢,我累了。”

    三人缓缓往里屋走去,正厅外的回廊内走出一名天青色锦衣长袍的清隽男子,他微微蹙着眉头,然后捡起了地上那个纸团。

    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抚平了信纸,逐字逐句地看来,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竟轻笑一声,黑漆漆的眸中有几许笑意。

    “岩少爷,三少都离家了,你怎么还笑啊?”贴身书童宇小天埋怨道,乌溜溜的眼珠子奇怪地看着宇庆岩。

    “我在笑,三哥这回可把爹气得不轻。若是他不幸被赵叔绑回来了,可没好果子吃。”宇庆岩淡笑,温和的笑脸带着一闪而逝的趣味,“小天,走,我们也去杭州。”

    宇小天瞪大了眼,“岩少爷,你也要离家出走?”

    宇庆岩轻笑出声,“小天,你觉得赵叔能把三哥给带回来么?”

    宇小天抿着嘴细细想了想,三少爷向来机灵,鬼主意特多,赵叔又那么一板一眼的,他立刻摇了摇头,随即眼睛一亮,“小天知道了!原来岩少爷是想帮着要把三少带回来啊。”

    “聪明。”

    “可是岩少爷,刚才小天也听到了,若是三少不回来,那么便是岩少爷娶那景家四小姐。这么好的姻缘,岩少爷你怎么不动心啊?”

    宇庆岩挑了挑眉,偏头笑道,“我倒是对三哥被迫拜堂时的表情比较感兴趣。”

    这时,越州通往杭州的官道上,一辆华蓬马车正优哉游哉地前行着,里头的宇庆宁刚把一柄折扇插在了颈后的领子内,忽觉周身一阵恶寒,狠狠打了一个冷战,于是忙不迭将马车帘子给放了下来。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02。西湖

    明玉船,描金柳,碧玲珑,凤凰山后。

    暖风拂过西湖澄澈的湖面,那些个杨柳冒了新芽,正柔软地垂在湖面上,漾出几许波澜。一艘描金漆柱、琉璃铺顶的画舫随着水波在湖中心慢行。那画舫如是精巧制造的小楼,金色的屋檐角翘向苍穹,檐下垂挂着几个金色的铜铃,风拂过,撞击出清脆的叮当声。红漆围廊下,白色的帷幔随着风吹飘出柔和的弧度,春日里独有的馥郁花香淡淡萦绕过鼻尖。

    “阿嚏!”船头垂着脑袋打着瞌睡的宇庆宁狠狠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贴身小厮宇唯立刻从画舫里头取了内里夹着布绒的披风,披在了他身上,顺带埋怨道:“少爷。您看那岸边的白雪还没消融呢,一大清早就出来游湖。若是少爷冻出病来,小的可怎么交代?”

    宇庆宁打了一个哈欠,白皙干净的脸微微扬起,清澈的黑眸瞅了那晴空内湛蓝的天色,嘴角扯起一丝笑,“宇唯啊,你快赶上我奶娘了。哪里来那么啰嗦。”

    宇唯撇撇嘴,“小的还不是为了少爷好。少爷可金贵着呢,这三月中旬的风,乍暖还凉,真冻出个长短,小的可就真得收拾包裹赶紧滚蛋喽。”

    “呵。你看少爷我让你受过委屈么?我还真想弄出个什么病来。”宇庆宁笑了笑,有几许无奈与嘲弄。

    “少爷,不是宇唯说您,景家四小姐听说是个妙人儿,老爷挣来这么一门亲事,无论是宇家的面子还是里子,可都是贴金的事儿。你怎么就不允呢?”

    宇庆宁握了握手中的扇子,一把敲在了宇唯头上,轻笑道,“谁说你家少爷不允了?”

    宇唯先是迷茫了片刻,随即似是恍然大悟道,“少爷。和着您是在逗老爷玩啊!”

    “老头子总是拿些有的没的扔到我这里,做老子也不是这么做的,哪怕他请个公主进门,我也懒得理他。总得让他急急,不能让他那么得意。”宇庆宁将折扇插在了后项,剥了颗花生往上一扔,张了嘴去接。

    宇唯觑了自家少爷一眼,暗自摇了摇头,老爷这回怕是真的要气昏了。自家少爷总是顺着自己性子做事,从来不将老爷放在眼里,十回对话里有九回要闹翻。这次毕竟是婚姻大事,老爷也真是的,不同少爷商量着就定下婚约。不过这事也奇怪,照寻常的路子,少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怎的这回这么好说话?

    宇唯直觉心里有些不安,于是蹭了几步到了宇庆宁旁边,细声问道,“少爷,您不会打着什么歪主意吧?小的心里怎么七上八下的。”

    宇庆宁将手中的花生壳扔进了方桌上的白瓷盘内,双手拍拍掸了尘,脸上似笑非笑,假装神秘兮兮地凑近宇唯,“……我不告诉你。”

    宇唯气得皱起了眉头,宇庆宁哈哈一笑,负手面向湖面,双眼深邃地看向那不远不近靠近的一艘画舫。

    靠近的画舫稍显小一点,色调偏褐,唯有粉色的帷幔在风里掀飞,那船头站着两名蓝色襦衣灰蓝长裙的女子,一个身影纤细温婉,一个看过去灵巧敦实。

    画舫近了,那两名女子都好奇地觑了宇庆宁一眼,互相小声交流着什么。

    宇庆宁大方地笑了笑,长身作揖,乌黑的头发被湖风吹得稍显凌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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