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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踏长安-第17章

小说: 踏长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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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去哪里我走就是。可我一定得尽快见见夷则,万一晚了……”
阿阮坚强得可怕,越是坚强,越是让谢衣心下戚戚。谢衣回过神来捏了捏她鼓囊囊的脸蛋,“傻姑娘不许说混话,怎么会晚。我刚有了主意,咱们这就去个地方,那有个人说不定有法子暂时束束你的灵力。”
“真的吗?”
“嗯,现在想来,他连一个岛的灵力都管得住,没准也能管管你。好了,咱们走吧,这里地方小,被大皇子外面的人搜见就有麻烦了。”
阿阮点点头。她对谢衣是纯然的信任与依靠,谢衣说的话她全都当真,这让谢衣更加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好话还是说实话。无论哪种,反正他现下都没法从头说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走出一条明路来。






第18章 故乡
谢衣按了阿阮的肩膀,想要把她一同传过去。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阿阮碰上去很虚,甚至惊讶地收回手,怕细碰她会碎。谢衣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又不能解决,这不是他第一次感觉无能为力,可是认命这种事就是这样,无论历经多少次全都习惯不了。
他的魔气还经用,按照夏夷则曾说过的地方直接落在了竹林子里。地方是块好地方,空气比外头都湿,潮乎乎地闷出一股夜晚特有的露水清香来。阿阮像是喜欢这些似的一杆一杆竹子转过去,这摸摸那摸摸,而谢衣跟在后面五味杂陈地看着。“谢衣哥哥,干嘛板着一张脸,这地方可真好,到了白天一定很美。”阿阮回过头来笑他。
“是啊,”谢衣心说沈川也是个会享福的,“的确很美。”
他循着水声走过去,尽量敛了脸上的愁容,毕竟沈川不是那么好请的佛爷,他手上的筹码就只有自己是谢衣这一条而已。到了泥土渐渐变成鹅卵石的地方,他们在一串静谧的浪花对面碰到一处比想象中大许多的宅子,栋梁纹饰都是仿着天上的流月城来。这看上去很不像沈川独居的住所,倒更像是沈家的府上了。
一阵带着竹叶的风飞过去旋进水,纵然是乌漆抹黑只有薄薄月光的夜里,谢衣也忍不住觉得这地方非常不错。然而还未等他们走过去敲门,门竟自行开了。开门的不是偃甲亦不是术法。
沈川擎了双手一手一只门环向内拉开门,厚重的门在他指下只有吱呀声,改道涌进去的微风便撩起他的发尾来。他在家只有一袭薄的贴身黑袍,看上去老样子满身倦容,“想不到谢大人竟深夜来访。”他说,听不出他所谓的想不到,也听不出对不速之客的愤怒。
谢衣略略颔首,“谢某冒犯了。”
阿阮不期然从他背后探出头,伸手对着沈川一指,“你这家伙,长的好像沈夜那个坏蛋。”“——阿阮,不得无礼。”谢衣有些无奈。“就是像嘛。”阿阮嘟起嘴。
沈川缓慢地看了阿阮一眼,瞧着不大介意沈夜被说成坏蛋,又或者他对什么都不大介意。“看来谢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这个小姑娘。”
“……正是。”
沈川转身进屋,一挥手唤亮了灯,灯里点了绿油油的火,在他身边并不可怕,只是清净。谢衣领着阿阮进去了,从里面更觉出这宅子的大来。大是大,空无一人,连寂静都有声音。
“谢大人在想这地方究竟怎么回事罢。”沈川空洞洞地合上门,又开始他自顾自的节奏,“实际上沈家策划着下迁烈山部一事早已有许多年,这里乃龙兵屿最干净的地方,房子正是当初祖宗留下来的本宅。”
谢衣一愣,“那其余人呢?”
沈川淡淡一笑,“自然是死了。”
阿阮有些惧怕地看了谢衣一眼,仿佛不喜欢这个地方而在求助,谢衣耐心劝她坐下。沈川站了半晌,转过身来端详良久。“这个小姑娘鄙人救不了。”他道。
谢衣十分黯然,“我明白,只是多拖一天也强过什么都不做。”
“她的生命活动全靠灵力,若停了灵力,她形同不能说也不能动。鄙人可以给她安上适当强度的结界,但她的活动力会下降。她不是人,只能折算,不可能离开灵力还好好的。小姑娘,你在此地可觉得已经不如原先能跑能跳?”
谢衣讶异地回过头来,“是么?”他问。他看阿阮一直很精神,原来竟是在强撑?
阿阮很嫌恶地移开眼睛,“我本已经快要消失,哪还顾得上那点区别。倒是你,像沈夜的家伙,你要是想害谢衣哥哥,我可不饶你。”
“我害他?”沈川又轻微地抬起嘴角来,“不,我巴不得他好。他若能做出名堂来,我便彻底轻松了。”
这二人虽然气氛不友善,一来二去居然对上话,对着对着沈川连自称都改了,再也没有装腔作势的模样。阿阮又“哼”一声,抱起胳膊闭上眼睛歇着。谢衣无法,只得继续。“沈大人,实不相瞒,岛上有一伙唐朝人正欲对阿阮姑娘不利,虽然你我二人并未那么熟识,但谢某左思右想,仍是只有你这里最合适。沈大人可否留她些日子?想来也……麻烦不了许多日了。”
沈川难得有一点动容地回头瞧着谢衣,“谢大人这是打算与鄙人谈判?”
“沈大人有何吩咐尽可以说。”
“谢衣哥哥,非要留在这里么?”阿阮不忿地拽拽谢衣的袖子。
谢衣低下身来,一个膝盖点着地面轻声安慰她,“阿阮,这里是烈山部的地盘,我们没有一个人说了算数。他可能不是朋友,可我明白他也不是敌人。所以阿阮你且忍一忍。”
他不背着沈川讲话,沈川只瞥了他一眼。
谢衣是有此感觉的,沈川与沈夜一样,对烈山部有解脱不去的关心和执念,关心得扭曲却还是关心。他赌他们那一点不会动摇的本心,这样沈川即使真与中原人有瓜葛亦不会真正与中原人为伍,正如沈夜不会真正与砺罂为伍。除非他能看到将阿阮交给中原人对烈山部有多大的意义,否则还不如利用阿阮来控制谢衣比较干脆明快。
“条件很简单。”沈川事不关己地背过手,“此后势必要与那些中原人交涉,届时谢大人替鄙人去罢。”
这种程度谢衣早已料到,单纯答了个“好”。
“——谢大人莫非真有了做大祭司的觉悟?”
“那样的觉悟谢某没有,旁的觉悟倒是有一条。”谢衣干脆利落地答,“谢某定要证明,沈大人如今做的是错的。有更好的方法令我族人不再受下界空气、魔气甚至他人的困扰,遑论限制术法、自损武功、人心惶惶处处长别人志气。”
沈川蹙紧眉,脸上挂起讥讽,“那神农之过,由谁来担?”
“由谁来担,也不能由我子民来担。”谢衣并未被他吓跑。
“他弃我烈山部不假,可纵使我们与他划清界限,于此状况有何裨益?沈大人愿他们早日为凡人也不是这样做的。他们身上本已有魔气,强行根除术法也未见得能化为凡人。况且仅仅抑制当真能够根除?”
这些话他早已想说。不光是对沈川,类似的话他也想说却没说出来过,同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阿阮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喂,大个子,你究竟做了什么坏事?”
沈川这回不搭理她。“谢衣,你果真如传闻一般……十分有理想。好,很好。”他道。
谢衣一愣。
那是沈夜常用的口气。在一瞬间,这遣词令谢衣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个人是沈夜了。他们的声音比容貌更相似,若不是沈川的道理与沈夜极端的相反,谢衣真会把他们混同在一起。可人会假扮,却不会改换自己的道理。谢衣心中许多滋味冲在一块,混着混着,反而淡去。“沈夜他……真的死了么?”他忽然问。
沈川也不明确答,仿佛十分理解他为何有此一问似的,只说“我时常感觉他仍在哪里。”
这答案可有可无。
屋子里静了一会,谢衣摇摇头,放弃了。他回身低声劝阿阮。沈川显然是不耐烦地强行过来施术给她包上结界,阿阮的眼神登时不如初始那么闪亮,只是迷迷糊糊地眨眨眼。“阿阮,你可还认得我?”谢衣心焦地轻唤她。
“嗯……是谢衣哥哥。”
她如同带了一点病容,举手投足都慢下来,至少人还是那个人。“我把你移进屋去歇着,你最好能睡便睡,睡时结界会增加强度。”沈川漠然道,浑然不知自己又改了自称。他一挥手,阿阮躺在了里间的床上。
大厅寂静下来。谢衣垂下发,声音压得极低。“她……还有多久?”
“不超过半年。”沈川仍是冷冰冰的,“是指她从此生活在此处,日日都这样状态。”
谢衣面露一点庆幸,“好……已比我预计的强上许多。”
“呵,谢衣,这样真的对你们来说最好?也许她宁愿爽快一些。”
谢衣黯然,“我死过一回,深知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沈川对着他,“……哪怕是沈夜?”
“哪怕是沈夜。”
谢衣很坚定。“只要活着便还有好的可能,只要有这点好的可能人就不会完。这才是人,有死有生,因此有希望。”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颇有些愧疚,因为他自己曾经一心向死,且不止一次。对他来说从前死便死了,虽有遗憾,却并不当生命是值得珍惜之物,若有机会宁愿把生留给他人。可如今谢衣改了主意,全是被那些一心令他生的人改的,他们有好有坏,又全是一般的执着。——无异那小子总是说许多话,绕来绕去都躲开一句“师父,你活着真好”。
他听见了。
许多年来只有这些日子,谢衣发觉自己活着真好。
沈川不解地迷惑了一会,迷惑到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叉着手很沉默地走出门。在这一刻谢衣蓦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大约也是想着死的,他像沈夜也像瞳,日日因侵蚀的病魔而在面庞上笼罩阴云。他们极力抵抗或看得寂灭,都不如屋里那个小姑娘鲜活。也许在那样的一个流月城里自己曾真的是一个异类。谢衣就这样无端生出乡愁和对故友的思念,难得走过去问门口那个背影,“沈川,你亦病了吗?”
沈川迟钝而冷漠地回过头来。“……倒是有救。”头一回并非应付地回答谢衣的问题。
“那你可要活下去,哪怕是替沈夜……不,”谢衣想起无异那张小老虎似的明快的脸庞,“——替挂念你的人。”
沈川一怔,“有吗?”
谢衣笑了笑,月光是细小的梳过竹林的凉火,“一定有。”他说。






第19章 定国公世子
无异冲着半空打了两个喷嚏。
夏夷则以一种“笨蛋怎么会感冒”的鄙夷眼神看了他一眼。无异是真的不想哄他,可是本来便大眼瞪小眼,不瞪白不瞪。
客栈门口有侍卫守着,夏夷则出不去,无异趟了这趟浑水自没那么容易抽身,他索性坐踏实了,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乐兄还真放心吃喝。”夏夷则实在看他不过,开口嘲讽起来。
无异冲他一举杯子,“没毒。”他说,“你我二人这么有用,你大哥怎么会动这种无聊心思。”
“那也说不准。”夏夷则不以为然地靠在枕头上,一副不愿合作的样子。
无异隔过茶杯端详了他的模样。夏夷则当然称不上是个特别容易相处的人,但是时间长了知道这人对朋友其实好脾气,唯独嘴上厉害。无异既已熟悉他的脾性,就知道今晚夏夷则这些脸色绝不可能只冲着自己。“喂,夷则,这鸿门宴……你是故意来的?”
“开玩笑,我躲都躲不及。”夏夷则闷声没好气,“……是,我知道他要来。”
知道他要来还自个往上撞?无异挑起眉毛。“我方才听那家伙说他要去找什么阿娇……是盯上仙女妹妹了么?”
其实他不提仙女妹妹还好,一提夏夷则的周身立刻寒气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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