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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雁飞残月天-第267章

小说: 雁飞残月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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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探出。

“这婆娘好不了得!”卓南雁暗自一凛,紧紧贴住假山山岩,一动不动。忽觉头脸一湿,却是数点雨滴直砸到头上。那场闷雨终于哗哗落下。

“哪里有什么人。”常百草的毒伤给雨水一浇,又疼又痒,喘息道,“妙使,雨地里容易留下踪迹,咱们今晚便暂且避一避。”韩娇娇哼了一声,笑道:“那便寻个地方避避。”口中这么说着,蓦地娇躯斜闪,便向卓南雁藏身之处掠来。

忽然间天际蹿过一道闪电,映得山岩下一片明亮。卓南雁和韩娇娇皆是头面苍白,在闪电中互相瞧个满眼。两人登时一惊,闪电掠过,天地间又是黝暗一片。卓南雁在那闪电才起之际,已缩身向旁蹿去。陡闻“嗤嗤”劲响,两把飞刀已射在适才立足的山岩上,火花四迸之下,飞刀远远荡出。

韩娇娇一击不中,还待进击,但眼前乍明乍暗,双目极不适应。忽听远处人声杂沓,几个侍卫大步赶来,七嘴八舌地喊道:“他娘的,又是雨!”“快去廊子里避避!”

“姑奶奶,”常百草心底慌乱,叫道,“来了人啦,你且躲躲!”韩娇娇冷哼一声,但觉胸腹间的伤处隐隐作痛,也不敢久留,只得悄然奔开。

那几个侍卫片刻间奔到近前,乱糟糟地正待拥向长廊,忽有一人叫道:“咦,老张,你他娘的这是怎么了?”却是望到了那两个先前被韩娇娇点了昏穴的侍卫。

正自嘈杂,常百草忙稳步踱出,喝道:“是我点晕他们的!赵大人早说了咱们要加意看护禁宫周全,更吩咐我要暗中试探尔等是否精心。哪知这两个小子昏头昏脑,连我脸面都没瞧清,便被我点倒在地……”

众侍卫心中惊疑,却不敢再问,忙齐声恭维常大人武功高妙。常百草喝道:“这一点雨有什么,堂堂大内侍卫还经不起雨打风吹吗?全到廊子外面站着去!”

卓南雁见那几个侍卫垂头丧气地挺立雨中,心下好笑,自知今夜形势太乱,难以再去紫芝堂盗药,只得乘乱悄然退走。

太平棋会决战的第二局移到御花园中大池塘湖畔的凝香亭内举行。亭外便是碧粼粼的池塘。湖中的白莲红荷本来早已开谢,再经一夜风雨蹂躏,更是香瓣零落,倒是随风摇曳的荷叶愈发挺拔,繁密密地铺满了湖面。

凝香亭内观棋的人中除了赵构父子、沈丹颜和汤思退之外,又多了一个妖娆美妇。她一身粉纱宫装上满饰金玉,云鬓高挽,容光照人,媚目流盼间艳色诱人,正是赵构最宠爱的刘贵妃。对局之前,汤思退先让卓南雁和路吟风给贵妃行礼。

饶是路吟风不谙世事,看到刘贵妃的绝艳风姿,也不禁脑中轰然一震。倒是卓南雁神色丝毫不变,扯了下微微发愣的路吟风,给刘贵妃行下礼去。

“免了罢!”刘贵妃掩口嫣然一笑,“难得两大棋士一路横扫棋坛,今番龙争虎斗,可定然精彩得紧。”说着转头望向赵构,“官家,这等难得一见的好局,官家怎地不想着臣妾?”虽是语带嗔怪,娇靥上仍是似笑非笑,说不出得柔媚万状。

赵构“呵呵”干笑:“这等对局历时长久,只怕爱妃不耐。好在他们昨日战平,今日你正有热闹好瞧!”将手一摆,各人落座。刘贵妃瞥了一眼神色沉静的沈丹颜,妖妖娆娆地挨着赵构坐了。沈丹颜却须在旁侍立。

这一局卓南雁执白。两人已交手两次,可谓知己知彼。这三番棋战的第二盘最是紧要,二人都各逞其能,棋局精彩纷呈。

刘贵妃棋力平平,耐着性子看了多时,颇觉无趣,忽地瞥见静立一旁的沈丹颜,不由秀眉微蹙。“腿好酸啊,”她悠然伸个懒腰,娇笑道,“官家,臣妾要借您这新晋的女待诏捶捶腿,不知官家舍得吗?”

赵构背着爱妃搭上沈丹颜,本就心虚,眼见刘贵妃嫣然一笑,百媚千娇,只得嘿嘿笑道:“那又有何不可。”沈丹颜面色一白,也只得跪在刘贵妃身前,给她捶打玉腿。

卓南雁浓眉一轩,忍不住横了一眼刘贵妃,虽只眼神一扫,却已被刘贵妃瞧在眼内。

这时盘中激战犹酣。棋枰上似有一黑一白两大侠客,黑刀白剑,各逞机锋,刀光剑影从白空内渐渐铺张,蔓延到纹枰的各个角落。

旁观的汤思退棋力不及,只觉头昏眼花。赵瑗却看得入神,忽而眉飞色动,忽而蹙眉摇头。沈丹颜虽给刘贵妃捶腿,大半心思还在棋上,眼见双方纵横捭阖,棋势变幻如千峰雾绕、万仞云横,不禁扭着头,紧盯住棋枰呆在那里。

刘贵妃虽看不出棋局的妙处,却也知道此时到了紧要之处,眼见赵构手捻须髯,看得入神,不由娇笑道:“官家,这一局棋,臣妾都看花了眼,官家能给臣妾指点一下吗?”

自古都是观棋不语,但一国之君自然不必受此拘束。赵构瞥见刘贵妃撒娇的玉容,心神一荡,呵呵笑道:“白方擅长掌控大局,黑方则胜在妙算入微。先前白棋壁垒森严,但黑棋全力腾挪变幻,颇有移花接木之妙……”赵构细细评点,兴致渐浓,愈发卖弄起来,信手指点道,“黑棋这一点,乃是妙手,嗯……这么看白棋有些凶险,万万不可大意!”

刘贵妃将柔若无骨的娇躯往赵构身上靠了靠,却向卓南雁笑道:“卓棋士,圣上告诉你不可大意呢!”

此时棋局纷争正到了紧要关头,形势果如赵构所言,黑棋这凌空一点,重如千钧,右下的白棋立时陷入险境。卓南雁的心神全在棋上,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刘贵妃的这句话,却头也不抬地淡淡应道:“知道了!”

“大胆卓南雁!”刘贵妃倏地挺起身子,娇声斥道,“圣上金口玉言指点你的棋道,你不知仰戴圣德,叩谢皇恩,却出言无状,分明心存慢渎,轻藐万岁!”她本来娇怯怯的一副玉润花柔的模样,哪知刹那间便会如此瓢泼大作。

赵构也心底一震,满脸笑容顿时僵住。他自命中兴大宋的英纵之主,实则多年来被金兵撵得一再南蹿,但越是残山剩水屈膝苟安,骨子里就越怕被人轻慢。刘贵妃燕语莺声的一席话正戳到他深隐心底的痛处。一股邪火噌地蹿到了脑顶。

啪的一声,赵构重重地一拍龙椅,大喝道:“大胆!”

仿佛晴天霹雳瞬间劈落,观弈之人全没防备,便连赵瑷都怔在那里。远远矗立的几个内侍闻声慌忙奔来。

“将这个狂悖无礼之徒,”赵构将那张随和宽让的“脸皮”扯了下去,露出了喜怒无常的不测天威,手指卓南雁颤声道,“拿下……”他一时脸色发白,竟想不到怎生处罚是好。那几个内侍忙蜂拥而上,先将卓南雁按倒在地。

“父皇!”赵瑷这时才缓过神来,抢先跪下,道,“卓南雁出身草莽,不谙朝廷礼数,并非心存轻慢,求您宽恕则个!”

赵构这一雷霆大作,汤思退、沈丹颜、路吟风等人全都跪倒,便连刘贵妃都悄然立起。赵构大骂了一通,忽然间也觉有些失态,蹙紧眉头望向汤思退。

“万岁!”汤思退忙叩头道,“卓南雁不识礼数,君前失仪,该当杖责四十。免去他的棋待诏之职,撵出宫外,永不录用!”他身为棋会的掌办官吏,早就心中惴惴,只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卓南雁听得“撵出宫外”四字,登时浑身剧震,整个人定在那里。

见自己龙威突发,身周的凡人全都满面仓皇,赵构的怒火反倒熄了许多。他为人最擅矫饰,平生只喜欢“天威不测、圣意难度”,自己的心思决不让臣子猜中。汤思退说的处罚虽然正好,但赵构却决不想用,若是从重处罚,只为了“知道了”三字杀死个士人,自然更不是法子。赵构微一蹙眉,望着卓南雁道:“卓南雁,你还有何话说?”

“草民……”卓南雁忽然怔住了,心底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暗道:“这一出宫,紫金芝便再难到手,小月儿便只有……”他身子抖了抖,扬起苍白如纸的脸孔,缓缓道:“草民想下完这盘棋!”

赵构的眉毛掀动了一下,这个低贱的棋待诏此时似乎痛楚无比,却偏偏展露出一种罕见的高贵和沉浑。

“好!”赵构咧开嘴一笑,他忽又对卓南雁生出了无比的兴趣,“朕不但让你下完这盘棋,还会让你下完这三番棋!”顿了顿,忽又喝道,“只是这失仪之罪不可不治,拖出去先打二十杖,再回来弈棋。”几个内侍架起卓南雁便走。

卓南雁再回到凝香亭时,后背衣襟已是血迹斑斑。此时他已是待罪之身,只能跪着弈棋,强挣着跪倒在纹枰前,背上的杖伤便窜起钻心的疼痛。

“路兄,”卓南雁却望着路吟风一笑,“该小弟了吧?”路吟风的黑脸上兀自满是冷汗,见他谈笑风生,却不敢应声,只频频点头。卓南雁的手稳稳擎起一枚白子,啪的打在枰上,开劫!

旁观的众人全是一震,都没料到他身遭重创,仍能弈出如此强硬的一手。只有沈丹颜美眸发光:“妙啊,挑起劫争,乱中求胜!只是……劫争一起,便要看算功了,他刚挨了大杖,可撑得住吗?”路吟风黑脸上的肌肉努了努,挥棋迎上。

劫争从右下方展开,跟着卓南雁又在中央做起生死大劫。黑白棋子如犬牙交错,你来我往,这情形便如两大武林高手对拼内力,掌力一交,便谁也不敢收手。此刻事关大棋死活,两人都全力以赴。

一番惊心动魄的拼死劫争,中腹居然形成罕见的三劫连环,算上右下的大劫,竟成百年难求的四连环劫!若双方都不肯消劫,便只有永无穷尽地打下去,依照常理,只需弈者同意,便该算双方和棋。

汤思退目光一闪,先给赵构施礼:“恭喜圣上,太平棋会居然得此无胜无负的四劫连环,实乃千古不遇的祥瑞之兆,皆因陛下圣德昭昭,四海晏清,上通于天,才降此祥兆啊!”太子也忙起身陪笑:“汤相说得在理。四连环劫实乃我大宋社稷中兴的瑞兆,当算和棋。”

自古帝王都喜符瑞,赵构听了两人的话,更觉满身的毛孔都通透舒泰,捻髯大笑:“想是上天借这两个棋士之手,降此祥瑞。便算和棋,两人都有赏!”

瞬间赏罚翻覆,赵瑗等人都松了口气。卓南雁却猛觉头脑间一阵眩晕,拼力扶住地,才没有栽倒在纹枰前。原来他被重打之后,又经纹枰上一串生死劫争,早已耗尽了心血。

强撑着回到了琅然馆,卓南雁已觉心力交瘁,一下子便趴在了床上。昏睡了许久,忽觉额头上一阵温软,恍惚间他又见到林霜月来到身前,凄然坐在床头,望着自己落泪。那一滴滴的泪水如同珍珠般闪亮,垂落在他脸颊上,带着丝丝的温暖。

“月儿,小月儿……”卓南雁狂喜大叫,伸手向那片朦胧的倩影抓去。

一只柔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又想你的小月儿了吗?”沈丹颜凄然一叹,再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身上好热,挨了板子又再纹枰苦战,可别累出病来!”

卓南雁看清了沈丹颜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不由脸上一红,笑道:“我这人脾气倔些,可让你们都忧心啦。不过这点小伤却也算不得什么!”沈丹颜道:“没事便好!明儿还有最最紧要的一战呢。”取出一只药瓶递了过来,道,“这是太子命御药院的太医送来的伤药。你翻身不便,我给你涂吧……”

解开卓南雁的衣襟,却见他脊背上杖痕交错,血迹斑斑,沈丹颜心底一阵痛楚,一边将药膏轻轻揉在他背上,一边幽幽地道:“明儿的棋,你还下得了吗?”

卓南雁只觉后背伤处阵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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