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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7章

将夜-第7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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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说道:“那女人说,吴老二休想娶小妾进门,除非你能当上皇帝。”

宁缺想起了这件事情,有些无语,看着她说道:“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要我当大河国君,哪怕只有一夜的时间?”

桑桑说道:“一夜国君,还是做过国君。”

宁缺很是无奈,说道:“果然不愧是昊天,管的事情真宽。”

桑桑没有理会他的嘲弄,说道:“你说过,我欠人间很多情,所以无法斩断尘缘,因为那些情是还不完的,其中你便提到这对夫妇。”

宁缺说道:“你这是在还情?”

桑桑说道:“不错,吴老二的情应该还清了。”

宁缺说道:“但你这样岂不是对不起吴婶?”

桑桑想了想,发现是这个道理,说道:“以后再想办法还她。”

宁缺说道:“怎么还?你又要赐她永生?当心她听到这句话就直接吓死了,还永生……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桑桑也不生气,说道:“我在想什么,你这个卑微的人类自然是不知道的。”

宁缺很生气,说道:“看看,每次说不赢我就来这句,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桑桑平静说道:“你这个低贱的人类?”

宁缺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向着东方走去,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桑桑走在他身后,问道:“你为何不高兴?”

宁缺没有回头,说道:“你把人国君的位置抢了,就是想让吴老二娶门小妾,你也欠我很多情,怎么不想着找个办法让我也多娶个?”

桑桑说道:“因为我不想,那么你想也别想。”

他和桑桑一路絮絮叨叨说着闲话,离京都越来越远,随着时间的流逝,晨光渐盛,那轮鲜红的朝阳,终于跃出了地面。

道旁有早起的摊贩,摊贩并不知道京都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河国上下都在紧张地准备迎接战争,像往常那样烧着水,准备煮面。

桑桑在摊旁停下脚步,说道:“来碗面条。”

宁缺走回来,补充说道:“两碗。”

然后他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感慨说道:“真像一个咸鸭蛋黄。”

面摊老板也是有趣之人,搭话说道:“没有咸鸭蛋,但有煎鸡蛋。”

宁缺听着煎鸡蛋,微微一怔。

桑桑说道:“每碗加一个。”

就着红暖的晨光与朝阳,二人蹲在道旁的柳树下,开始吃煎蛋面,宁缺早就饿了,吃的极不讲究,哗啦啦的有若流水。

桑桑吃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速度却不比宁缺慢上丝毫。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宁缺知道她很开心。从离开西陵神殿之后,桑桑偶尔会微笑,大多数时间依然没有情绪,他早已学会从别的方面来判断她的心情,比如吃饭的速度,比如吃面的速度,比如看着棉花糖时的眼神。

宁缺碗里的面吃完了,煎蛋还在。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习惯先吃面,后吃煎蛋,这是苦日子过的太多的缘故。

他把碗里的煎蛋挑起来,没有送进嘴里,而是夹到了她的碗里。

桑桑看了他一眼,没有道谢,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吃掉。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了他会把好吃的先给她吃。

大黑马站在一旁,低头嚼着晨光里的鲜花,把露水吮掉,吐出花渣,显得格外风清云淡,颇有仙家气度。

实际上它的心情很糟糕,因为它没有面吃,也好些天没有地精黄果吃了,最令它恼火的是,宁缺和桑桑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它恨恨想着,你们就秀恩爱吧,总有你们恼火的时候。

有句话叫一语成谶,说的就是大黑马这样的乌鸦嘴。

离开京都,顺着官道行出大半日后,忽然间远处烟尘漫天,大地开始震动不安,无数身着黑甲的骑兵从破烟而出,气势逼人!

远自西陵而来的两千名神殿骑兵,渡河南下,破关北郡,终于赶到了。

看着这些满身风尘的神殿骑兵,宁缺微微皱眉,觉得有些恼火。

他和桑桑跳崖落深渊,离开桃山之后,西陵神殿一直死死守着这个秘密,甚至于连书圣这样的大人物,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昊天离开西陵的消息如果传出去,道门如何自安?

同时,西陵神殿方面也在不停找寻桑桑的踪迹,想要把她迎回西陵。

宁缺和桑桑在世间行走,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对于西陵神殿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想要找到他们并不是难事。

为了防止泄密,也因为不知道昊天的安排,西陵神殿方面派出两千骑兵,却不敢接近,直到宁缺和桑桑走进大河国皇宫——昊天既然在人间展露了神迹,保密便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神殿方面当然要做出反应。

两千神殿骑兵渡河南下,日夜兼程,终于出现在宁缺和桑桑的眼前。

烟尘渐敛,神殿骑兵停在数里之外,不敢靠近。

暮色里,隐约可见一骑挟尘而至,大概是想面见昊天,却不知马背上是谁。

宁缺看了桑桑一眼,有些担心。

他担心她真的会选择跟这些骑兵回西陵。

就像她昨夜担心他真的会留在墨池畔。

桑桑看着那些忠诚于自己的人类,沉默片刻后说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宁缺想了想说道:“你想看什么?”

桑桑说道:“我想去看看海。”

他们转而向南,因为南方有海。

西陵神殿骑兵的阵营里,隐隐可以看到有些混乱,挟尘而来的那骑缓缓停下,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一抹鲜红的颜色。

没有过多长时间,神殿骑兵也开始向南进发。

大河国的田野间,烟尘四起,蹄声阵阵。

神殿骑兵们显得很沉默,沉默里却自有强硬的感觉,他们根本不在意大河国会不会派出军队来拦截,会不会受到攻击。

神殿骑兵们显得很沉默,沉默里透着谦卑的味道,他们远远跟着前方的两人一马,隔着十余里的距离,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

出现在大河国南方田野上的这幕画面,看上去极为震撼,也非常诡异,无数烟尘追随着夕阳下的高大身影,将要走向何处?

宁缺和桑桑来到海边。

南方的海,不像宋国那边的海洋一般狂暴,显得很是平静。

海上的风很轻柔,但在高空却想来又是一番模样,悬在碧空里的云被卷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海上有轻波,泛着各种各样的蓝。

大黑马冲进碧海里,欢快地嘶鸣。

宁缺和桑桑走到沙滩上,静静看这片海。

海上有风雨来。

第九十二章我想我是海

风是狂风,雨是暴雨,自南海深处而来,无数雨水磅礴而落,沙滩上顿时变得一片泥泞,碧蓝的海水也因为不安而渐渐变深。

大黑马从海里奔回,想要去沙滩后方的树下避雨,却发现宁缺和桑桑站在海边没有动,它想了想又走了回来,在二人身后默默站着,雨水顺着它颈间的鬃毛不停淌落,模样显得有些凄惨可怜。

桑桑静静看着身前,无论海雨还是天风,都不能在她的眼眸里留下任何痕迹,狂暴的自然看上去没有任何规则,实际上却到处都是规则,海水里有风雨里也有,她站在海天之间,却到处都是。

这场旅行的目的地在哪里,她不知道,宁缺带她来到人间,是想让她体会,想要加深她与人间之间的羁绊,她选择与他一道离开桃山,除了要证明天道不可违,也是想要寻找到离开人间的方法。

她选择来大河,便是想体会把她留在人间最深的那个情字,只是依然不够。不够宁缺把她留下,不够她想出离开人间的方法。

她的情绪有些不宁,于是海边便有了这样一阵暴风骤雨,她无意识间将自己的天道展露给宁缺看,宁缺却选择不看。

沙滩被暴雨冲洗也无数细小的泥石流,埋在沙下的一些海中生物的遗骸还有顽童埋下的琉璃珠,都露了出来。

宁缺蹲下身,在脚边的沙中拣起一只美丽的贝壳。

于是风雨便停了。

“我想我是海。”

她想去看海,所以她来到海边,然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海是没有形状的,风怎样吹,浪花便会怎样。”

这是她第一次对宁缺谈及自己,谈及身为昊天的自己。

宁缺明白她的意思,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对于道门信徒们来说,昊天是不能形容、不能解释的唯一主宰,是统治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神,但他知道这是错的。

在宋国那间酒楼里,夫子拿着筷子指着天空说过,昊天是客观的规则集合,它的生命便是规则持续的惯性。

那么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生命的呢?

如果说昊天是客观意志,那么最开始的时候,是谁让它醒来?

这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难以回答的问题,即便是西陵神殿学识最渊博的神学教习,都没有办法也不敢做出回答。

书院对此自然有过分析,只是没有结论,以宁缺现在的境界,也不可能得出真实的答案,但她是他的本命,所以他懂。

客观意志的苏醒,来源于人类的信仰。

无数轮回前,人类不再蒙昧,开始探索这个世界,认识并且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有的人因此而无畏,有的人因此而心生敬畏。

道门代表人类选择了敬畏,选择让她来守护这个世界,信仰开始,人类的集体意识竟然显得那样的强大,强大到足够让她醒来。

她醒来,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她像人类祈祷的那样,变成一片宁静的大海,默默地守护着这个世界。

“人类恐惧海底和海那边的世界,所以选择让你来保护他们。”

宁缺把手里的贝壳扔进海中,看着海洋深处,说道:“而当人类的好奇心,或者说对自由的渴望超过恐惧后,他们便想造船、甚至徒手游泳,也要游过你这片海,去看看海底和海那边究竟有什么。”

桑桑沉默不语。

她的存在,并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而是人类的选择,如果要改变这个世界,突破规则的束缚,那么她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宁缺转身来,静静看着她,然后把她抱进怀里。

桑桑面无表情,任由他抱着。

宁缺说道:“我忽然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她问道:“什么地方?”

宁缺说道:“你去过的……看完海,我们去看山,瓦山。”

二人一马离开海畔,沿着海向东而行。

西陵神殿骑兵,在离南海约十余里的田野间,黑压压的一片,片刻后,这些骑兵也重新启程,带着满身风尘,缓缓而行。

瓦山离海不远,入春极早。

宁缺和桑桑来到瓦山前那座小镇时,道旁的树枝里已经生出很多新叶,虽然不像更南海的大河那样花树四季不败,但翠翠嫩嫩的很是喜人。

数年前,烂柯寺遭遇劫难,半寺尽毁,事后虽然不停整修,但工程太大,一时半会还不能重现佛光,盂兰节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举办过,曾经因为游客而兴盛的小镇,现在显得有些冷清。

说冷清其实也不合适,因为镇子里到处都能到沉闷的敲击声,无论大人还是孩童,都在敲石头,然后交由工匠刻成佛像。

“听大师兄和观海说过,小镇上的人现在就以制佛像为生,山上那座佛像垮了后,满山满谷都是石头,原材料倒是不用发愁。”

宁缺对桑桑说道,然后牵着大黑马来到了烂柯寺前坪。

曾经发生过无数故事的旧寺前坪,现在显得格外幽静,寺前的知客僧听着宁缺自报身份,很是震惊,赶紧敲响了迎客钟。

入得烂柯寺,有雨落下。

初春的雨往往被称为喜雨,宁缺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微寒而且不痛快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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